宁何苦一眼就锁定了靠门边那个身材微胖之人。他同对面窗户的申无谓打了个眼色,便无声无息地向那中年汉子逼近。
近在咫尺,他停了下来,手摸向了腰间的盘长结处。
因背上慈悲剑会太过招摇。一般情况下,他都没有带剑。不过,对付一个恶煞,还用不着那家伙什。
宁何苦刚抽出盘长结,眼前的中年汉子忽然就睁开双眼,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
中年男子被莫名惊醒后,发现眼前傲然站着一人,便同大部分的正常人一样,发出了一声自然而然的尖叫声。
他如此正常低级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一个见惯大风大浪,杀人无数的凶残恶煞该有的警醒应对,倒叫宁何苦为之怔了一怔。
不过,在脑袋停滞的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却不听大脑号令,各干各的,手掌上下挥舞翻復之间,盘长结已经牢牢缚住了那中年男子的双手。盘长结尾端的小金铃,也随之发出几声清脆又急促的“叮叮当当”之声。
此时,耳旁又连续听到两声不大不小的尖叫声,伴随着惊恐的责问声:“你你,你是谁?干嘛要绑安叔?”
申无谓见宁何苦一招得手,已经飞身而来,途中随手指了指那两名满脸惊愕疑问的伙计,凶巴巴道:“没你们的事,给我滚一边去。”那两个伙计被他一吓唬,还真就迅速尽量往边上挪了挪,两人挤在一处惊恐不安地看着宁申二人。
被绑着双手的人尖叫过后,反而镇定下来,问:“你们是谁?”
申无谓已经直直地站在了他背后,再直勾勾盯着他的后脑勺,眼中杀机凛然,面容因愤怒和欣慰相叠,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扭曲形状。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久违了,水煞连化云,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背对着他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无辜,“你你,你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认错人了,我就是恵仁堂一个打杂的帮工而已。”
申无谓低吼着打断了他的无辜论调,“别装了,就算你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
他吼完就怔住了,莫名其妙又有点心虚的看了宁何苦一眼,一瞬之间,竟然露出一点点的手足无措来。
因为此时,那中年男子已经转过身来,在看到申无谓面上那怪异可怕的神色之后,还明显怯弱地往后缩了一缩。
若是以前,只要是五煞出现在申无谓的眼前,他早就不由自主地掏出寒月刃挥舞叫嚣了。可此刻很是反常,他的身心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杀人的冲动。
只因为,眼前的中年男子正直面于他,他瞧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同他牢记在心中的那张仇人的脸孔,大不相同。
方才是因为宁何苦先对此人发难,所以他才对着这个陌生人的后背,一下就吼出一句自然而然的“问候”语来,然后便陷入茫然若失之中。
一
刹那的失魂落魄之后,他又特地看了看那中年男子被绑住的双手,在看清楚那不过就是一双干爽无汗的正常人的大手之后,就更加糊涂了。
要不是因为事先听过那个关于“槟榔改容”的故事,此刻他一定会怀疑宁何苦找错了对象。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宁何苦也同样看到了那双看似正常的大手,沉声道:“哟,恭喜恭喜!水煞的病原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喜可贺呀!”
申无谓又重新看了看那人的双手,虽然无汗水淋漓,但却同正常人的手有很大的差别。
不同之处在于,他手上的皮肤太过苍老干涸,就剩下一层皮包骨,还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纹皱褶,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耄耄老翁之手。
而这双手的主人,却是个连五十岁都不到之人。
这,正常吗?
宁何苦脑中灵光乍现,恍然大悟道:“老无,他这五年来,都是在这里帮着清洗药草。也就是说,他的双手几乎一直都浸泡在各类药材之中,以至于双手皮肤过早衰老起皱,如同老翁之手。
与此同时,双手又因为长期浸泡在各类药草之中,药物对他的病情也产生了抑制作用,所以他手上的出汗症状才会逐渐减少,是这样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申无谓乍然抬头,眼中再无迷茫顾虑,恍然大悟后手随心动,立时掏出了明晃晃的寒月刃来,恨声道:“原本,我还想不明白,一个
大恶人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做个普通的伙计,日日帮人清洗药草,却原来是另有所图,不仅可以藏匿身份,还可以治病,一举两得,真真是高明啊!”
中年男子还在死鸭子嘴硬,顽强抵抗,“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申无谓正要发火,宁何苦阻止了他,“老无,别同他废话,还有一个呢?”
申无谓得了提醒,立时拽过宁何苦手中的金铃绳尾,凶巴巴推搡着那中年男子就往外走。
刚走出后院门,迎面便跑来一队官差。正是不久前宁何苦出荆府时,随道一起叫来的。
只不过,他们的脚程没有宁申二人快,自然是晚了好些时辰才到。
宁何苦将水煞由申无谓手中拉了过来,将其交到一官差手中,急急嘱咐道:“将他带回县衙看牢了,我们随后就到。”
申无谓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后,又恶狠狠地盯着水煞看了半晌。官差只得指指宁何苦那已经逸出老远的身影提醒其,“先生不一同前去吗?”
申无谓再无迟疑,转身就追随宁何苦而去。
安乐巷内。
阿海和荆宅的护院们将水煞居住的破旧小院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搜了三遍之多,别说人了,就连只猫都没见着。他正在沮丧之时,见宁申二人一前一后奔来,连忙迎上去直摇头,沮丧道:“一个人都没有。”
宁申二人不死心,重又将院内细细检查了一遍,也是一无所获。申无谓又开
始急躁了,一边找一边忧心如焚,“这都好几日了,毒煞会不会已经被水煞送走了。”
宁何苦笃定道:“放心,他们谁也走不了的。我在第一次去见林县令的时候,就将毒煞的画像给了他,又特别嘱咐他,派人盯着城门,防止毒煞溜走。这林县令可是个办事牢靠之人。所以,毒煞既然进来了,就甭想走了。”
“……”申无谓闭紧了嘴,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这家伙,凡事都能未卜先知,还能预防到未来的每一步,真是厉害,大哥我自叹不如。”
他虽如此说,但只要是毒煞没有实打实地在他眼巴前被抓,他就永远都不可能会放心。
那边厢,宁何苦突然就一个纵身飞到了屋檐之上,手搭凉棚向四周观望。
稍倾,他又飘逸而回,径直往院内西侧的茅房处而去。
自从宁何苦来了后,阿海的目光就一直都追随着他的身影游走。
一见到他要往茅房去寻,便追上去道:“那里面我已经看过了,臭死个人,你就别去了吧?”
宁何苦脚步未停,反而加速冲了进去。
阿海虽然嫌那里极臭,但脚步却不听使唤地亦步亦趋。
片刻之后,阿海便传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你们快来。”
申无谓是第一个冲进去的,然后便看到一幅稀奇古怪的景象:宁何苦用手帕绑住了自己的鼻孔,在他的脚下,是一块被掀起的臭哄哄的木板,木板下是一个黑
黢黢的洞口。
就在离那洞口不足一尺远处,便是那装满了人类排泄物的臭屎坑。
臭不可闻,臭气熏天,也难怪宁何苦要用手帕绑着鼻孔了。要不然,正常人在此处须臾片刻都是呆不下去的,更何况还要在里面找机关暗道呢?
申无谓忍不住破口大骂:“格老子的,这些个脏兮兮臭不可闻的恶煞,难道就不怕屎大坨点压跨这茅坑边沿,再淹了这暗道吗?”
随后而来的几人听得清晰,自动脑补那恶心画面,顿时个个作呕欲吐,刚想要退出去之时,就见到了宁何苦脚下的洞口。
宁何苦二话不说,已经纵身跳了下去,阿海紧随其后,申无谓第三,使劲捂住鼻孔的护院们最终也一个二个不甘示弱地跟着跳了下去。
他们也很好奇,这个建在茅坑里的臭密道通往何处?
宁何苦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摇曳的火光顿时照亮了他身前的暗道。
这是一条一人多高,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看四周泥土的样子,已经挖了有些年头了。
暗道不短不长,众人只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尽头处。
像这种简单易为的暗道,宁何苦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头顶上的出口。他双手用力一撑,头上的一处挡板应力而开,然后攀着那边沿处,轻轻一跃而上。
申无谓急迫地扒开了阿海,挤身第二名之位置,也纵身跃了出去。
这是一间密封的黑乎乎的小屋,只在高高的屋檐
下开了一线小小的窗口。而这种窗口,只能透气,却不透光。
待宁何苦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立马欣喜地扑了过去。
那边厢墙角处,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床上正躺着一人。在他身前的地上,还堆满一大堆鸡鸭鱼肉等吃食。
随后而来的申无谓立时左右开弓地飞出几脚,将那些看上去美味无比的珍馐佳肴给踢得满地狼藉,从而开出一条宽敞路径来,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了毒煞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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