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方才说过,她曾细细研究过那人手中的拐杖,并已得知其来处。
如此,宁何苦将问题轻轻抛给她,也是理所当然。
李姑娘自也不矫情,便清清爽爽大大方方答:“三年前,户部曾收到过一封锦州殷刺使的奏折,言有两名猎户曾在雾中山的凤尾峰原始密林深处,发现了一大片金丝楠木树。
随后,猎户便带着官差入雾中山去堪查。可是,猎户带着他们于山中查找了多日,最后不仅没见着金丝楠木树林的影子,还于原始密林中迷了路。直到三个月后,九死一生方才走出密林,最终伤亡惨重,四十余人进山,只得半数人返。”
众人屏息凝神听她讲完,温和礼还在迷迷瞪瞪之时,申无谓便抢先发问:“所以,这恶人手中的金丝楠木拐杖,极有可能就是他从凤尾峰处的密林深处所得。也就是说,他也极有可能就隐身在那片密林之中。”
“正是!”李琬琰轻轻点头,“当初那位猎户曾经说过,凤尾峰就在飞纱村后约几十里处,他前后两次都是由飞纱村后山经过,再循着同样的路线去找,却就是再也找不见那片密林了。”
宁申二人心中惊讶,这李姑娘还真是有备而来,知道的事情超乎寻常得多。
不仅知道申无谓最在乎的人和事,还知晓朝中政事细节,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般。
她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侯门贵女,心思便能如
此缜密细腻,不禁令人颇感惊悚恐惧,以及意外。
宁何苦知道她是东阁宰相之女,也知她自幼聪慧机敏,心机过人。但却不知她还有记忆超群,过目不忘,过耳不遗之本领。
且为了能请到医怪回府,她又颇为下了一番功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可是她此行的座右铭。
宁何苦同申无谓对看一眼,方温吞言:“敢问姑娘,猎户发现金丝楠木林之事,是几时之事?”
“三年前。”
“三年前。”宁何苦微一思忖,脸有欣色,“在下懂了,姑娘的意思是说,官府派人入山堪查之时,极有可能在凤尾峰附近碰到了恶人,便是他从中搞鬼,故布疑阵,才让官府的人再也找不着那片金丝楠木树林的。”
李琬琰微微赞许颔首。
“可他为什么要将那片密林据为己有呢?不就是一片树林吗?虽然说是价值连城,但他又搬不走,嚼不下,更何况也没人敢买啊!”申无谓直白地提出心中质疑。
李琬琰胸有成竹,温婉从容,答:“因为,那猎户还说过,他在凤尾峰的某处山涧中,发现了传说中声如婴啼的娃娃鱼。”
申无谓眼中立时光泽熠熠,精华四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恶人竟是为着寻大鲵而来。”
温和礼本就全然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一时又娃娃鱼,一时又大鲵的,将他给整得晕乎乎的,只能是悄声询问好脾气的宁何苦,
“宁兄,这娃娃鱼和大鲵又是什么来的?”
“大鲵是一种生有双手双足的奇鱼,其身扁长,啼叫时便犹如婴儿的啼哭声一般,人们便称其为‘娃娃鱼’。这种鱼只生长于高山石穴溪流之中,极其罕见,世间少有,而且极难捕捉。”宁何苦便详细为其解读。
“可就算是世间少有,也不过是一条鱼而已,那恶人要之何用呢?”温和礼还是不懂。
申无谓乜了他一眼,倨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奇鱼。传说大鲵入药,不仅能行气疏肝,补气养血,驻颜固春,解世间百毒,最主要的是,还能医治世间最最奇诡的难治之症……”
直到此刻,横亘在宁何苦心中多时的疑问,方得以解答。
那便是毒煞华夜郎,多年前为何会来到雾中山的真正原因。
他倒是一下就想清楚了,可温和礼仍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那恶人为何要去捉一条鱼,他刚欲再问,申无谓站起大手一挥,便将他格挡到一旁,“娃娃鱼不是轻易就能捉到的,那恶人有可能还呆在凤尾峰上,快走,这就上凤尾峰找他去。”
宁何苦随之而起,却脸有难色,“老无,这就走吗……”
申无谓不耐烦了,“再不走更待何时,那恶人万一得手逃之夭夭,又要上何处找他去。”
宁何苦:“……可是……”
“别可是了,”申无谓越加不耐,“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是在担心村民
们的眼睛,对吧?”
“知我者莫若老无矣!”宁何苦觍颜一笑。
申无谓坐下一伸右手,宁何苦立马笔墨侍候。
下一刻,便见申无谓拈笔凝思,遂即便行笔如飞,潦潦草草画下一张方子,递给宁何苦,简短吩咐,“照此方抓药,一副外敷,一副内服,服足一月,再观成效。”
宁何苦:“……”
他心中真是有苦说不出,飞纱村上百个村民一个月所需之药材,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他需要时间,去找人找药……
“还愣着做甚,拿去给老巫医啊!”申无谓此刻心心念念的,便是尽快了结眼前之事,即刻前去找寻毒煞,故没有考虑细节上的问题。
宁何苦体谅他之心事,正斟酌着用词之际,李琬琰伸出如葱柔荑,将药方由他手中接过,随手递给苏儿,柔声吩咐:“苏儿,你去叫青竹速速下山去,将单上药材悉数备好,再安排人手迅速运上山来。”
苏儿应声而去,宁何苦对李姑娘抱拳深深一礼,“在下代村民们多谢姑娘襄助之情。”
“公子若是诚心相谢,那小女有个不情之请。”每次李琬琰特别客气礼数周全的话,反而会令人心惊肉跳。
宁何苦强自镇定,“姑娘请讲。”
“小女要随同你们一起去凤尾峰。”李婉琰直来直去。
宁何苦:“……”
申无谓旋眉不耐烦至极,拉着宁何苦就走,“这雾中山七十二峰,姑娘想上哪儿便上哪儿去,
就是麻烦你别跟着我们,碍事!”
温和礼一脸懵圈,“宁兄,你们这就走了吗?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也要去。”
“你给我一边去!”申无谓恶狠狠瞪了温和礼一眼,吓得他真的闪到了一边去,黯然低头,沉默不语。
宁何苦被申无谓拖着一路前行,身后传来李琬琰的端丽之音,“小女这里有前往凤尾峰的路线图哦……”
宁何苦停了下来,被申无谓使劲拽着也不动丝毫。
然后,申无谓便仔细想了一下方才听到的话,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态度忽然就飞流直下三千尺,在宁何苦耳边密语,“有图好使,你去弄过来,然后撇开她。”
宁何苦叹了口气,密语回敬,“老无,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位李姑娘是有备而来,她算好了一切,就是想赖在你身边。若你不答应她所求之事,我们是轻易撇不开她的。”
申无谓急得拽紧了自己的腰带,憋了半晌方憋出几个字来:“言之有理!那该如何是好?”
宁何苦继续轻言细语,“老无,要不你服个软,答应她,先将那图给弄到手再说……”
话未说完,李琬琰便款款而至,语笑嫣然,“二位放心,小女自会带上随从两名,决不会耽误阻碍二位的行程不说,还能多两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申无谓呲一呲牙,似笑非笑,“姑娘说得跟歌儿一样好听,你不过就是怕我溜之大吉,没办法兑现这小
子同你许下的承诺罢了。既如此,你便跟着就是了,反正我老怪的原则性的原则,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
申无谓不按常理的一番操作,急得一侧的宁何苦直拉他,附到其耳边密语:“老无,只要图,你干嘛就答应她随行了呢?”
“我偏偏就不答应她,反正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图就能到手。再说了,她进她的山,与我们何干,我只要有路线图就行。”申无谓同宁何苦咬耳朵,说着又怪又不负责任的言语,愁得宁何苦一脸无语状。
他可不想同李大小姐一同前行,指不定途中得多麻烦呢?
奈何申无谓一语即出,多少匹马都是拉不回来的。
他二人一直在阴阳怪气的相互密语,李琬琰目的既已达成,便直接视而不见。她径直转身对跟上来的苏儿道:“叫青松翠柏二人明日随我入山,你同杨槐留在此处等青竹回来。”
苏儿立马摇头晃脑,“不行不行,姑娘身边没有小人服侍,怎生了得?”
“放心吧!青松翠柏功夫好,有他们二人在我身边足矣!”她安慰完,又附近苏儿耳畔低语:“那医怪脾气臭得很,人多反而不便,别忘了咱们此行目的。”
苏儿无奈点头:“那姑娘您千万千万要小心啊!天都要黑了,就不能明日再去吗?”
宁何苦看看天空,便趁机游说申无谓,“老无,既然有了路线图,咱们得好好研究一番才行,再说这天
都黑了,要不等明日一早,咱再出发。”
申无谓即使心急如焚,但宁何苦的话,他总是会听上七八分的,便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宁何苦长松一口气,正要推申无谓回奚老伯家去歇息,谁知后者却对着李琬琰一伸手,“拿来。”
李姑娘面如春花,娇娇一笑,“这图还是先由小女保管吧!明日一早再交给医怪先生。”
“你!”申无谓气急败坏,“你难道还怕老子贪了你的图跑了不成?”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女年幼,还望先生多多担待。”李姑娘的笑容比满山春色还艳,比雪流苏花还洁白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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