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治难得拉下脸来谈钱,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根本不是常年和账目打交道的许氏的对手。
两口子商量好了,一人一千两。
临近过年,能有这么一笔意外之财,也算是一桩喜事。
想着能额外得一笔钱,又将离开祠堂,顾长治就高兴啊,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差点就要搂着许氏在祠堂内乱来。
幸亏关键时刻许氏把持住了。
其实,她是被一排排祖宗灵牌给吓坏了。
在祠堂乱来,祖宗的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晚上做梦的时候会冲进她的梦里,将她打死吧。
着实有些丢脸。
她草草收拾一番,急匆匆走了。
顾长治昏头昏脑的,最后被一阵寒风吹醒,狠狠拍打自己的脑袋。
又赶忙跑到祖宗牌位前面跪地磕头请罪,特虔诚。
“子孙不孝,请祖宗们原谅则个。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多烧纸,给祖宗们多准备些香火。”
之后又上了三炷香,这个慌乱的心,才算镇定下来。
许氏觉着丢脸,懊恼了一晚上。
一大早,顶着疲惫的眼神前往松鹤堂请安。
今儿白静穿得很朴素,宝蓝色的袄子,是十年前做的衣衫。还有八成新。身上没戴一件首饰。
许氏见老太太将十年前的袄子翻出来穿戴,也没多想。
可能是昨儿没睡好,精神不济。也有可能是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反正今儿她的反应力和脑子都不如其他时候。
她知道顾长治是个爱记仇的人。
答应了帮他求情,她要是没做到,顾长治那边不知道会如何咒骂她。
今儿来请安,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求情。
这几天天气格外严寒。
她捧着暖手铜炉子,装作很随意的说道:“来的路上,那风呜呜呜刮着。今年貌似比去年要冷些,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老太太,今年还支粥棚吗?儿媳以为,接下来还会更冷。若是要支粥棚,或许该再晚几天。”
白静一听粥棚,当即拍板做主。
她说道:“支吧!这是为全府的人,是为子孙积福。侯府不缺那点粮食,但是外面的小老百姓能在这个季节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稀粥,都是造化。能救一人是一人,能活一命是一命。虽力有不逮,只求问心无愧。”
“老太太说的是。”
“老太太慈悲心肠。”
“儿媳听老太太的。昨儿儿媳去看望了侯爷,祠堂灌风。这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儿媳担心侯爷伤风着凉,准备再给侯爷准备两床厚实的被褥。”
许氏说完,小心翼翼观察老太太的反应。
白静内心呵呵。
她太清楚许氏说这话的含义,无非就是心疼顾长治那混账玩意。
夫妻啊,果然是个很神奇的组合。
昨儿打生打死,今儿又好得蜜里调油。
她轻咳一声,“既然天气越发冷了,眼看着又要过年,莫要在这个时候病了。今儿就让他从从祠堂出来,书房继续禁足抄书。没有老身的许可,他不许出侯府一步。”
许氏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亏她准备了一车轱辘的话,打算诉苦一番,打动老太太。
没想到,竟然全都没派上用场。
今儿是怎么了,老太太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顾不上心中的疑惑,她急忙躬身说道:“儿媳替侯爷谢谢老太太。侯爷这些日子吃住在祠堂,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也认识到了错误。昨儿他还说,那天纯粹就是脑子昏了头。他还说,要亲自给二老爷道歉,请二老爷原谅。”
“他们兄弟之间能和睦相处就好,老身不过问。没别的事,你去忙吧。老身今儿乏了!”
白静端起茶杯,端茶送客。
许氏光顾着高兴,没注意到任何反常的地方,高高兴兴离开松鹤堂,准备亲自去祠堂接顾长治出来。
她可是记得顾长治的承诺,出来后,先得进她的房。
待屋里清静后,白静询问桂嬷嬷,“都准备好了吗?”
“启禀老太太,李长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马车就在后门候着,随时可以出发。诏狱那边也打点好了,什么时候去都行。”
李长顺办事很靠谱。
白静吩咐他盯着诏狱,寻找机会进入诏狱见沈明川一面,没想到真被他办成了。
这办事能力杠杠的。
她穿着素净的袄子,打扮得像个地主老太太,走小路到了后门。
李长顺早就等候多时。就连守后门的人,都换成了他的儿媳妇,自己人,嘴巴牢靠。
“老太太请上车。现在赶过去,时辰还早。”
“行!”
白静上了马车,很快马车驶离了侯府,晃晃悠悠前往诏狱方向。
诏狱位于皇城寺隔壁,原本是个热闹的地方,听说以前年年都有庙会,人山人海。
自从诏狱搬来后,这里逐渐冷清下来,一年不如一年。
别管有事没事,大家都避开这一块地方。不得已经过门口,也是脚步匆匆,像极了逃难的人。
皇城寺的香火自然也跟着跌落,以至于从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破庙。
皇城寺的和尚不答应了,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怎么办?
那就搬吧!
和尚们搬去了新的寺庙,皇城寺就空了出来。
一处没人的寺庙,纵然地段很优,但毕竟挨着诏狱,没人肯卖。
最后,诏狱干脆将皇城寺的房子地皮都买下来,稍微修缮一番,作为了办公场所。
京城的人说诏狱不说诏狱,而是说皇城寺。
一听皇城寺,就知道指的是诏狱。
这不,马车一停,车夫就嚷嚷道:“皇城寺到了。”
桂嬷嬷给白静披上斗篷,叮嘱道:”老太太注意保重身体,千万别冻着。”
“还好,穿得厚实,不觉着冷。”
她戴上手套,将斗篷帽子盖在头上,蒙住大半张脸,这才下了马车。
李长顺伺候在一旁,“各处都已经打点好了,小的带老太太进去。里面污秽,老太太当心脚下。”
“无妨!你前面带路。”
李长顺口中称诺,没走正门,而是走的侧门,穿过院子弄堂,避开了当差的人,终于进入了令人谈之色变的诏狱。
半截屋子修建在地下,半截在地面的诏狱,足够阴暗,也足够污秽。
白静神色镇定的跟在李长顺后面,穿过三道门,终于进入甲子号房,见到了她的好女婿沈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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