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元璋。
这蒸汽机是何等重要,之前论证的时候,可是将它定为国器,是改变大明国运,兴盛大明的利器!
只要蒸汽机船只大成,远了不说,整个长江东西、南北,包括沿海浙江、福建、广州、南直隶、山东、辽东等等,那都将变得不再遥远,政务通达的时间将大幅缩短,救灾物资转运的时间也将大幅缩短,哪怕是地方上出了什么变故,有人造了反,那也是可以很快发去大军,将其平定,不至出现任由其攻城略地、危害几个府,乃至一个行省的情况!
最主要的是,没有蒸汽机船,去不了美洲那遥远的海外之地,没办法找来高产粮食,大明百姓的吃饭问题还是无法从根本上得到缓解、得到解决!
长期以来,为了蒸汽机之事,父皇可是下了大力气的,甚至给了顾正臣三侍郎之职,为的就是扫清一切障碍,让格物学院可以要人才有人才,要钱粮有钱粮,要船只有船只!
可现在,父皇竟要暂停了蒸汽机研究之事,这不应该,也不能如此啊!
李善长深深看着朱元璋,他竟然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得很是诡异。
今日的朝堂,李善长认为以朱元璋的脾气,不死几个人是过不去的,可结果却出人意料。
御史连楹眯着眼,感觉有些不对劲。
皇帝看似退了一步,答应暂停所有蒸汽机船只试航,可并没有说禁绝蒸汽机,更
没有说要封了格物学院,这与众人所求的结果并不是一个结果。
暂停了,还可以继续开始。
毁灭了,想重新开始就难了。
连楹侧头看向御史叶孟芳、给事中徐日新等人,给他们使眼色。
叶孟芳等人也明白朱元璋并没有将事情做绝,可这些人也清楚,朱元璋是个做事果决,手段狠厉的人,他既然退了一步,这个时候若是得寸进尺,再次逼迫朱元璋对蒸汽机下杀手,很可能会无法全身而退。
但是——
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正义,叶孟芳顶着不安与死亡的气息,喊道:“陛下,暂停试航不过是给他们喘息罢了,臣等恳请陛下,下旨禁绝毁灭一切关于蒸汽机的文书、资料,并明旨禁止研究蒸汽机,封了格物学院!”
朱元璋呵呵笑了出来:“叶御史,你们一个个说天变、天罚皆是因蒸汽机而起,朕确实怕了,毕竟上天警告,朕不敢不听。既然一切因蒸汽机而起,那是不是应该让缔造蒸汽机的罪魁祸首站在这奉天殿上,给朕解释解释,为何蒸汽机会造成天变、会带来天罚!让他解释清楚了,说明白了,若他有罪,若蒸汽机有罪,朕也好将蒸汽机和他一并砍杀了!”
“杀人尚需要罪证,审案还需要犯人开口,怎么,你们一个个直言御史,铮铮铁骨的,总不会怕了吧?既然蒸汽机是顾正臣提出来的,格物学院也是顾正臣一手创建的,蒸
汽机船更是他安排试航的,那就让他入京吧。在顾正臣来这之前,谁再敢上奏蒸汽机事,御史免职,其他官员,一律——杀了吧。”
冷森森的话,横扫大殿。
朱元璋不给任何人再说话的机会,起身就走。
内侍扯着嗓子喊:“退朝!”
百官行礼恭送。
朱标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路过叶孟芳、徐日新等人时停下脚步,肃然道:“你们让孤见识到了什么是铮铮傲骨,什么是为民请命,孤会记得这一日!”
叶孟芳、徐日新等人汗流浃背。
这次不仅将皇帝得罪了,连太子也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过,即便是得罪再多人,我们也是正义的,所作所为也是光明正大,经得起考验的,是为了苍生百姓、江山社稷的!
格物学院。
唐大帆听到消息之后,对匆匆赶来的马直、万谅等人道:“看我干嘛,该干嘛干嘛去,蒸汽机的流程优化好了吗?什么煤炭燃烧效果最佳确定了吗?宝船上仓库分区设计好了吗?既然没有,来我这里做什么,一边忙去!”
马直、万谅傻眼。
这圣旨都开始暂停蒸汽机船只试航了,怎么着代堂长还能安稳坐着,不急不躁,跟个没事人一样?
律令商学院院长杨永安走了过来,呵呵笑道:“陛下只是说暂停试航,可没说不允许继续研究、制造、安装蒸汽机,更没说禁绝蒸汽机。所谓法无禁止,那便是可行之
事,何况顾堂长已在返回途中,咱们还需要完善好各项事宜,以免误了事。”
马直、万谅高兴起来,兴奋而去。
杨永安见众人离去,便走至唐大帆身旁,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打探了下,这次风波甚是险恶,尤其是天变在先,让这些人站在了不败之地,而我们这里又出了事故……”
唐大帆摆了摆手:“这些且不说,应天府衙那里如何了?”
杨永安抓了抓胡须:“那王家人说这场事故乃是天罚,是上天对格物学院发展蒸汽机的惩罚,并借此装疯卖傻,想让应天府衙判决封禁蒸汽机,还说格物学院残虐匠人、百姓,为堵住他们的嘴巴,这才将烧埋银的数额提了上来。”
唐大帆皱眉:“有冤申冤,没冤找冤啊。”
杨永安呵呵点头:“可不是,应天府尹虽然审了一个时辰,可并没有什么进展。我们的人只说这是一场意外,何况烧埋银等抚恤事他们可是签了文书的,而且有众多证人在场,总不能说我们的不是。眼下最棘手的是,此人一口咬定蒸汽机带来了厄运,这才引起了天罚,许多听闻这话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唐大帆沉思了下,摇了摇头:“这场官司根本就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借这一家人的嘴告诉金陵百姓,蒸汽机自带厄运!可见幕后之人居心叵测!”
杨永安叹息:“是啊,可我们知道其目的也无济于事,干
涉不了应天府衙。”
在这场风波里,最难对付的不是什么官员,而是天变,是天罚,是人言!
唐大帆感觉自己的智慧不足以应对这局面,挠头言道:“也不知顾堂长到了何处,如此困局该如何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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