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皇子还给你找麻烦吗？”陈程一面看赵禔的试卷，一面问着公主。
赵禔有些惆怅地摇着头：“并不会呢。”
赵禥被踢出皇宫以后，皇帝又寻来一个新养子，叫做赵祝。
这次的血脉关系可就有些远了，不过好歹算赵匡胤一系的。太祖系的皇帝，说什么也是不肯再把皇权交还给太宗系。
这些消息并不需要保密。陈程甚至不需要通过宋情六处就可以得知。
陈程看着赵禔的表现，有些疑惑起来。他低声说：“若是他对你不好，你给我说。”
赵禔缓缓摇头：“他对我……都谈不上好不好，除了每天见面互道一句安，我们根本就没有交集。”
陈程以为他听懂了,说：“你是希望这位哥哥对你关心一些？”
赵祝，12岁，比赵禔稍稍大一点。
赵禔噘嘴：“我才不想呢。我有非烟和灵素就够了。”
这两位给她的真情实意，已经让她不需要皇家的虚假关怀了。
陈程问：“那为什么提起他，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赵禔四下看了看，对着王春元说：“王伴伴，你去替我接一杯柠檬水来。”
柠檬起源于华夏，但是华夏人不喜欢吃这玩意，却被欧洲人当做宝，运回欧洲与意大利法国的橘子嫁接,成了治疗航海过程中败血症的神物。进而成为欧洲餐桌上的极佳佐味品。
华夏人现在还没有吃柠檬的习惯，只有在西湖武校，陈程的冰糖柠檬水
才成为小孩子们的最爱。
王春元闻言，苦笑一声。公主把他支走的意思太明显了。而且公主要说什么，他也猜到了。
公主对陈程太亲近了，什么宫闱秘密都敢跟陈程说。
等到王春元离开，赵禔才小声说：“赵祝可不是好人。”
换在以前，她一定是怯生生地称呼皇兄的。不过现在么，最贤淑的公主，也不会随时为虚假的礼仪所束缚。
存天理灭人欲，是错的。她堂堂公主,皇帝的唯一血脉，她难道不能正常表达的好恶吗？
她不喜欢赵祝，因为赵祝不是好人。
陈程奇道：“他怎么了？”
按理说赵祝与赵禔没有交集。赵禔怎么会发出他不是好人的感慨。
赵禔将声音压得更小声：“他在宫里让人杖毙了一个宫女。”
陈程皱起眉，这小小年纪就如此豪横了。只是，这事在皇家真不算是个什么事。皇帝么，有几个好东西？包括那些圣君，比如汉文帝唐太宗。
当然不包括康麻子了。他不配！
赵禔又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陈程摇头，这种时候，他只能老实地配合赵禔的卖关子。
赵禔说：“宫女怀孕了，是他的。”
陈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赵禔认真地朝着他点点头。
赵祝才只有12岁啊！这个岁数让人怀孕，实在是天赋异禀。这老赵就没这么强悍的家伙。
所以赵祝要杀人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这是在给皇帝表忠心呢。
不错，
是表忠心，而不是认错。
他若是皇帝亲儿子，那么有了皇孙，对皇帝来说是一件美事。尤其是赵家这种血脉稀薄，又经常性早夭的家族。
哪怕对方是低贱的宫女，哪怕赵祝才12岁，写到史书上也是一桩丑闻。对于皇家，这都是好事。
但问题在于，赵祝不是皇帝亲儿子。皇帝选他当养子，是迫于压力。自己没有子嗣带来的压力。从内心来讲，皇帝肯定是觉得自己还年轻的，他觉得他还有机会生下亲儿子。
可这时候，连养子都有儿子了。这就是尾大不掉。万一，他还有亲儿子，只怕也会被踩在脚下了。
养子和亲子争至尊地位的故事，古往今来，可是每当有这种局面，必会发生的。
12岁，荒淫，无耻，还工于心计。
这老赵家，可真是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只是这事，陈程完全插不上手。
因为赵祝吸取了赵禥的教训。他并不招惹贾党和丁党的任何一人。他大约只想老老实实熬死皇帝。
陈程不过一个小小观察使，在己方大佬不开团的情况，他能打谁？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抗鞑统一阵线。未来皇帝是怎么样的混球，这是以后的事了。
王春元取了水进来。陈程与赵禔都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件事。陈程拿着试卷，将她的错误指给她看。
赵禔露出了赧然的笑容。
做错了，她依然不好意思。但已经不再是悲伤无助的样子。老师是最好的老师
，只会让她变得更好。
赵禔之后是吕小妹。
“我努力了。”吕小妹的眼圈有点红。
但有时候，努力了并不是好辩解。努力了，依然没有成就，往往意味着无能。
陈程颔首，他对吕小妹还是有些歉意的。这个学生，是他平时关注最少的。因为她太自律了，也太普通了。
他关心她的时候，比关心钟家兄弟还少。
他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吕小妹皱起眉头，老师问了她一个，她从来想过的问题。
陈程见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只说：“那你去想想吧，想好了，你来找我。”
吕小妹默默点头，心里重复这个问题：“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
“什么叫我长大了想做什么？我已经长大了。”
阿青一脸不高兴挥着自己的牧羊鞭。她也已经18岁了。
陈程忙说：“好好好，我换一个问题，你以后想做什么？”
阿青歪着头看着陈程，说：“我不告诉你。”
陈程看着有些傲娇的小女孩，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以后一定想把一头羊卖到四两银子。”
阿青嘟起脸：“你可真是个笨蛋啊。”
陈程坐到她身旁，与她一样抱着双腿，看着远山青黛。阿青是个最纯真的女孩，她才不会想着挣钱。她只想摆脱自己无尽的孤独。
陈程呢喃着说：“我可真是个笨蛋啊。”
“哈哈，你终于自己承认了。”阿青笑起来，脸明艳得晚霞，就像这天色一般灿烂迷
人。
陈程点头：“嗯，我就是个笨蛋。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笨蛋。你永远是小聪明。”
阿青也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笨蛋，你太笨了，别人会欺负你的。以后，你只在我面前承认自己是笨蛋就好了。千万别告诉别人，你是笨蛋。好不好？”
“好，在别人面前我都装成小聪明的样子。”
阿青狠狠地点头。点着点着，她就笑了，笑得很开心。她歪过头看着陈程的面庞，说：“你还会不会讲故事？”
“会啊，我什么都会讲。你想听罗辑、克莱恩、李长庚还是白雪公主？”
阿青指着远山说：“你讲过西湖和白娘娘的故事，你知不知道对面那座山的故事？”
陈程看着山，微笑着问：“你问飞来峰啊？”
阿青好奇地问：“那里叫飞来峰么？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
陈程也挺好奇：“你不知道么？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那里叫什么？”
阿青轻叹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人陪我去。我每次只能一个人赶着山羊，在西湖边晃悠。以前湖边只有一个梅庄，现在又有你这个讨厌鬼，修了一个武校，我可以逛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梅庄？
陈程皱起眉，他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他没心思多想，他只从阿青的话语里听出无尽的寂寞。
他抓起阿青的手站起来：“走，我带你去爬飞来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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