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走到陈程身旁坐下,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容易的易。”
陈程颔首,这是给易吉算的卦。他问:“算什么?”
瘦子说:“寿数。”
陈程继续颔首,今天是易吉生辰,算寿数,当然捡好听的话说。可他哪懂什么测字?沉吟片刻,他有了一个主意,开始胡诌:“易者,周易。所以寿数为周。”
“周是多少?”瘦子迷惑地问。
陈程笑笑,他虽然不会算命,可是他会当神棍啊。神棍和网络大神都差不多,就是故意曲解就行了,各种牵强附会也无所谓。
他说:“周而复始,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又是怎么解?”瘦子又是迷惑又是期盼。
他说:“自然就是圆满。若不圆满,就是有始无终了。”他并不说到底能活多久,就是说模棱两可的话。圆满嘛,当然是见仁见智了。若是现在就死了,硬要说他圆满,也是可以的。
瘦子果然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直接取了两锭五两的官银给他。一边默念着一边离开。
他似乎还是在人群之中寻找什么人。不多时,他看到了某人,又以同样的表情迎了上去。想来是他提前看好的另一位“测字师”。
马春花接过银子,拿在手中把玩着。
陈程不觉好笑:“我家的春花,银子有什么好玩的?”
马春花得意地说:“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陈程哑然:“是不过十两。咱师父保一次镖
,最少几万两银子吧?会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马春花说:“可是我没见过像程郎赚钱这么容易的啊。”
对于她来说,这倒是实话。飞马镖局的镖师收入不低,但辛苦一个月不过二三两银子。像陈程这样吹几句牛就挣得十两,以她的阅历,确实有些难得。
当然主要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正是因为喜欢陈程,所以才会觉得他做的事情,只要自己做不到就是不得了。
反之,不论做什么,若只是一脸嘲笑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人可以喜欢你任何地方,但绝不会喜欢你这个人。
等了不多时,人到得差不多了。今日的正主登场了。只见九龙派掌门易吉两鬓苍苍,颔下老大一部花白胡子。他拱着手走出来,满脸红光,衣饰华贵,左手手指上戴着一只碧玉扳指。
易吉走到前面,笑着说:“今日承蒙各位江湖朋友来到易某的寿辰,想来不是易某有什么薄面,只不过是九龙派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福泽易某罢了。易某忝为掌门,只盼九龙派的名头不在我手里砸了,也就是啦。”
陈程听他声音洪亮,中气充沛,这几句话似是谦逊,但语气间其实甚是自负。不觉笑笑,这倒是他见过的第一位掌门,原来掌门和领导的气质是差不多的。他当然是将之前第五轩这样的洞主直接不算做掌门了。
下面先是弟子们一起齐声说:“恭祝老师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其他宾客这时也跟着说:“恭祝易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有人起了头,大家基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说得还算整齐。虽然比不得弟子们宛如一个声音,也不显乱。
易吉微微一笑,又说了些场面话,话语间颇为中正,都是些官腔,俨然陈程前世那些“我讲两句”的领导。
说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感谢各位莅临,今天给他面子,日后他也给大家面子。这么简单一句话被他说得云山雾绕。若拿去做阅读理解,不知会难住多少天下英雄。
陈程只随着众人高声喝彩,反正这种时候自有领笑员。领笑员鼓掌叫好,他也跟着便是。马春花这等场面见得更多,只有曲非烟听得连哈欠都出来了。
终于,易吉言毕。对于三人而言,终于到了这场寿宴的正题,吃饭。陈程一面不顾脸面地给二女夹菜,一面和马春花小声说着这顿吃了,他们又挣下了点路费,省着点到衡山城应该没问题,明天就可以上路了。
又过了一会儿,易吉敬酒敬到了此桌。陈程举着一个茶杯站了起来。他又不喝酒的,作为前世宅男,对喝酒不感兴趣,只热衷于肥宅快乐水。这一世没有这种饮料,他宁愿喝茶。
只是这么一来,不免就引来无数人讥讽的眼神了。这江湖上讲求的是英雄好汉都的喝酒,酒量越大,人越豪杰。其实这里面根本没有科学上的道
理可言。
实则不过是一个服从测试。让你喝酒,你就喝,那说明你是服我的。
陈程才不想惯着他们,一脸无所谓地举着茶杯。
易吉看到这杯子,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不悦,脸上倒是依旧笑意盎然。此时,陪在易吉身后的瘦子忽然将头探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易吉再看向陈程的时候,面色的笑意就真实了许多。
易吉满饮完这一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将众人都照顾好以后,忽然转向陈程说:“豫北飞马镖局享誉北地,易某在南地也是佩服的。如今见到飞马镖局的少侠女侠,果然不凡。”
这是他在这一桌指名赞誉的第一人。众人闻言再看向他,目光就不一样了。难怪他敢不给易吉面子,不喝酒。原来人家交情不一般。
等易吉离开坐下以后,陈程对马春花小声说:“我估计待会还要给咱们送五十两银子过来。”
“为什么?”马春花好奇地问。
陈程说:“还用说吗?想来是刚刚他师弟告诉他,命里的批语是我测字测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踌躇起来。这么说的话,就是说易吉根本不是因为飞马镖局的名气才高看他一眼,不管猜对没有,当着马春花这么说,总是有点不合适。
谁知马春花不以为意:“哦,我就说嘛。一个湘西,一个豫北。我爹没听过他,他也没听过我爹,才是常情。”
其实她也知道镖局在武林
上的地位是极低的。比如嵩山派弟子就比嵩山镖局镖师的招牌响多了。只要不当面讥讽飞马镖局或者马行空,她也能泰然处之。
果然,又过了一会,瘦子亲自找上门来,这次掏出的这是五十两的银票。他压低声音说:“我师兄对你测的字很满意。你留下来明天再给我师兄算一卦。”
陈程哑然,这封建迷信搞的。他忙说:“我不会算卦。”
瘦子皱眉:“哪有人会测字不会算卦?”
陈程差点想说自己也不会测字,可看到手上的银票,终究还是忍了下去,只说:“阁下这话不对,就像你说哪有人会拳不会脚的。可会拳的人,脚法平庸之至也是常见的。”
瘦子说:“我叫张征,是易掌门的三师弟。别人都叫我张三爷。”
陈程便顺着说:“张三爷。”心里想的却是,这大家寻常口中的张三爷可是张飞张翼德。你也叫张三爷,莫非你喜欢当阉人不成?
他也知道对方主动告知名字,就是表示合作态度的诚恳。可再诚恳,他也不会算卦啊。
张征问:“你叫什么?我怎么跟师兄介绍你。”
“飞马镖局,陆……科。”陈程胡诌了一个名字。陆是因为对方叫“三”,他下意识加个倍。科就纯属是因为他心目中这是常用男名。孰知这“科”字在后世是作为科学二字的简称,在某些年代是极常见的男名。在这个时空嘛,反而不太常见。
张征颔首:
“陆老弟。算一卦,二十两。”
陈程眉头渐锁。若说之前,让他算命是讨一个口彩,花点银子似乎并不奇怪。这可一而再,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他不太相信,这里面只是算命本身的事。
张征见他沉默不语,也知道对方心里有所怀疑,便说:“我师兄只要满意,再加一百两。”
陈程轻拍桌子:“陆某熟读周易,算卦自然是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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