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去找凌霄时,他正在院里弄花除草。
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喜好。
大约是那年,遇到个什么人,给了他一颗什么种子,说只要种子发芽日,就是故人回来时吧。
陆杳觉得那就是个江湖骗子。
可师父说,骗就骗吧,万一发芽的时候他找到她了呢,还可一起回来看花儿呢。
反正就种颗种子,也不费什么力气。
于是乎师父的院子里东西就越种越多,有些死了,有些顽强地活了下来。
陆杳见着师父背影,道:“这霜兰种子,都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吧,不会发芽的,师父怎么还不死心?”
凌霄道:“说这霜兰种会在地下沉寂好多年,到了时候终会破土发芽的。”
以前陆杳还会问:“师父见过霜兰发芽开花的样子吗?”
凌霄会回答:“当然见过,纯白的,就像霜花一样。”
陆杳听着师父说,但她却一次未曾见过。
她还是觉得给师父那颗种子的人就是个骗子。
种子在地里埋了十几年,又怎么可能会发芽开花。
那分明就是颗小石头。
眼下,陆杳站在墙边看了一会儿,凌霄头也没回,开口道:“能出来走走了?”
陆杳道:“走走没问题。”
凌霄道:“薛圣把你的针给你拔了没?”
陆杳道:“还没。师父的拔了没?”
凌霄道:“为师也没。”
师徒俩后颈都被深扎了银针入体,封了功力,一时间颇有种同病相怜之氛围。
后来陆杳忽然道:“师父此次去莲花镇可有收获?”
凌霄没做声。
陆杳又道:“徒儿见到夜藏前辈了。”
凌霄背影猛地一震,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陆杳,眼眶不知不觉有丝泛红,道:“你说什么?”
陆杳心下有些扎痛感,暗暗吁了口气,语气平缓道:“徒儿见到夜藏前辈了。”
满院风声,墙上青藤摇曳,凌霄问:“她在哪儿?”
陆杳道:“之前前辈路过京城,徒儿有幸遇到。至于她去哪儿了,徒儿不知。”
凌霄道:“你怎么不告知我?”
陆杳垂着头,不紧不慢道:“当时前辈身边已有相伴之人,前辈走得急,徒儿来不及告知师父。”
良久,凌霄道:“你说她身边,已有相伴之人?”
陆杳“嗯”了一声,伸手,将一支发簪递了出去,道:“这是夜藏前辈让徒儿转交给师父,说与师父正邪不两立,她不与师父一起,亦能逍遥这世上。”
凌霄定定看着那根发簪,缓缓侧身正对着陆杳,突然满身颓然苍败,道:“当真?我不信。”
陆杳压了压酸胀的眼眶,声音平得没有一丝起伏,道:“她说这是师父曾给她的信物,如今还与师父。是不是真的,师父看看不就是了。”
凌霄道:“我不信。她若不亲口与我说,我都不会信。”
说罢,陡然一道影儿一般从陆杳身边飘过,快得陆杳根本捕捉不到。
即便她大师父被二师父封了功力,身法却也如此之快。
等陆杳追出院子时,她师父在山谷里早就没影儿了。
凌霄一走就是好几日没个消息,陆杳放心不下,医圣道:“你放心不下那也没法子,那小子消失的时候谁人能够找得着他?”
然后医圣又问:“他那相好儿的簪子,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吗?”
陆杳道:“没有。”
医圣道:“让他自己消化消化就得了,不出三天肯定回来。”
事实证明,最了解大师父的还得是二师父。
第二天晚上,凌霄就回来了。
不晓得他去了哪个地方过夜,满身落叶,失魂落魄的样子。
凌霄见到陆杳,开口即问:“那簪子呢?”
医圣一脸了然,看吧,走的时候潇洒快意,最后还不是得巴巴地回来拿东西。
陆杳把发簪交给凌霄,凌霄拿在手里,许久无言。
他当然记得,这发簪便是那年他赠予她的那支。
如若不是她亲手交还,又怎会在徒儿手上。
过去这么多年她都躲着他,如今她是当真要与他前情两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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