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嘹亮的起床号,响彻京海看守所。
紧接着,滋滋滋的电铃声,又响彻每一个监室。
刺耳的声音,吵得陈泰心烦意乱。
他凌晨才被正式刑拘送进来。
昔日叱咤风云的京海大佬、亿万富商。
住的是独门独院的豪华别墅,吃的是精致菜肴,坐的是进口豪车……
被刑事拘留送进来后。
住的是阴冷狭小监室,睡的坚硬的硬板床。
棉被不仅一点儿都不柔软,还有一大股消毒水的味道。
过惯了优渥生活的陈泰。
当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当生活环境大不如从前。
陈泰又怎么可能安稳入睡?
辗转反侧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以前他要是没睡醒,谁敢吵他?
可如今……
被硬生生吵醒不说,还没懒床一分钟,就听到了砰砰砰的敲击声。
“起床洗漱!整理内务!”
狱警的大吼声,如雷贯耳。
“好,知道了。”
陈泰满腹憋屈的应了一声。
虽然床铺和棉被都很硬,但还算暖和啊!
要是能一直躺着,该多好?
只可惜……
第一天进来的他,可不敢得罪狱警。
缓缓坐起来,顿时一股凉意冰冷刺骨。
下意识的想要躺下去,再躺一会儿。
可是听到其他监室,传来的热闹声,真不敢躺。
浑身有些哆嗦的,赶忙把衣服穿好,然后叠被子……
之前在家里,都是程程伺候自己穿衣起床。
而清洁卫生,则是由保姆专门负责。
现在却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当然。
整理内务还没什么。
真正让陈泰觉得尴尬无比的是上厕所。
监室的厕所,就是在墙角有一个蹲坑。
为了避免嫌犯搞小动作,蹲坑是没有挡墙的。
不仅从外面走廊,可以一览无余。
监室的屋顶还有监控摄像头。
这怎么上厕所?
这一刻。
陈泰越发想念自家别墅,想念卫生间的进口马桶。
但再怎么怀念也没用,现在憋不住,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解决。
然而……
人老了,缺乏运动,便秘是个老大难问题。
还没等陈泰舒畅释放,就又传来了敲击声。
“开饭了!”
监室的铁门被掀开了一个小口。
一个不锈钢碗放了进来。
陈泰探头瞅了一眼。
好像是一碗白稀饭,外加一个有些暗灰的大馒头。
连馒头都不够白净,不难想象面粉的质量有多差。
至于下饭的小菜,那就更是别想了。
但这会儿的陈泰,是真的饿啊!
昨天下午带人回家收拾财宝,然后向码头转移……
原计划是上了船后再吃饭的,结果半路上就被逮了。
晚饭都没吃,还懊悔痛苦了很久才睡着。
这会儿真是饥肠辘辘。
拿起粗糙的厕纸随便擦了擦。
匆匆洗了个手后,陈泰便佝偻着腰,迈开小碎步来到门口。
虽然馒头很硬,一点儿都不绵软回甜。
白米稀饭也不够粘稠,甚至还有点冷。
但饿得不行的陈泰,还是大口大口的啃完馒头,喝下了稀饭。
以前常听人说,不管是拘留还是坐牢,伙食都很差,再胖的人都会减肥不少。
如今陈泰是真的相信了。
一个难以下咽的馒头,外加一碗冷稀饭。
这样的伙食,想不被饿瘦都不行。
这不。
最后一口稀饭喝进嘴里,陈泰都还感觉肚皮空落落的。
很想让人再来一碗,但哪敢开口?
麻利的去将碗洗干净后,放回铁门的小台子上。
随后便找出塑料小板凳,靠墙坐好。
没事的时候,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随心所欲的躺床上,这是规矩。
陈泰虽然没被拘留过,但早就听说过各种规矩。
原本想靠墙坐着,等点名后打个盹。
却没想到困意滚滚,越来越想睡。
难道是因为晚上睡眠不足,如今吃了饭后特别犯困?
陈泰吸气咬牙,他可不敢进来第一天,还没点名就打瞌睡。
然而……
越是坚持,就越是想睡。
陈泰索性慢慢站起来,想走一走,活动活动,避免过于犯困。
结果刚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救……救……”
陈泰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
整个人就重重跌倒,失去了知觉。
监控室内。
看到陈泰突然晕倒,值班人员立刻按响警报。
“171监室,嫌犯晕倒了!快救人!”
不到两分钟。
看守所的医生便提着急救箱赶来了。
经过一番检查,发现陈泰的生命体征极为微弱。
根本就不是他能救治的。
联系医院、安排车辆、火速转运……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自然也花费了时间。
当陈泰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
虽然院方迅速组织多个科室医生,对他展开急救。
但状况已经十分堪忧,随时可能会病逝。
按照相关规定,看守所随行狱警,自然迅速通知办案人员。
负责侦办陈泰非法持枪案的市刑侦支队,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挂断电话,李响立马飞奔着去敲曹闯的办公室房门。
“师傅,出大事了,陈泰在看守所内吃过早饭后,突然晕倒,送到京海第三人民医院后已经病危!”
人一着急,就容易遵循习惯。
李响跟了曹闯很多年,曹闯教了他许多,师徒情很深。
所以李响这一着急,自然就习惯性的喊曹闯师傅。
而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的曹闯,自然惊得猛然起身。
“陈泰病危了?这么突然?”
拥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曹闯,立马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陈泰在京海混了很多年,牵涉的人太多,会不会是有人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提前把他灭口吧?”
李响心直口快的说道。
曹闯皱眉看了一眼李响。
“先不管是不是有人要灭口,你立刻带人去看守所。”
“侦查重点,是否有人食物投毒!”
李响立马点头,火速开门离去。
曹闯缓缓坐下来后,拧开保温杯,轻轻吹了一口气。
对于陈泰的突然病危,他其实已经心里有了结论。
唯一觉得有些意外的是……
对方的出手,真是够快啊!
陈泰这才被刑拘第一天。
他都还没接受正式的调查询问。
对方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
足以可见,陈泰知道的太多。
甭管他是否能管得住嘴,对方都始终觉得他是一个隐患。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所以陈泰必须死。
而既然对方选择了动手,就不可能给陈泰留活路。
陈泰一命呜呼,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放下保温杯,曹闯还是决定给徐雷打去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陈泰病危了,人已经从看守所,送到了京海第三人民医院。”
徐雷叹息了一声。
“唉,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人没有直接死在看守所,而是还能送到医院抢救,手段很高明嘛!”
曹闯连连点头。
“是啊,人要是死在了看守所,那可就麻烦大了,必须要严查到底。”
“但如果是因为病情恶化,抢救失败死在了医院,就相对简单了。”
徐雷沉声道:“查还是要查的,摆出严查到底的姿态,才会让人有所相求。”
“明白!”
放下手机后,曹闯立马起身。
……
海边,灯塔附近。
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下。
赵立冬本以为高启强,找不到这里。
但却发现,奔驰轿车早已等候在前面。
“他居然早到了。”
开车的王秘书,唇角掠起一抹浅笑。
“以前经常约陈泰在这儿碰头,如今旧人换新颜,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
赵立冬喟然长叹。
默默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气,见不到一丝阳光。
海浪起伏,看不到一艘渔船。
这么阴冷的天气,又是腊月二十八,想来也不会有渔民出海。
“他下车了。”
王秘书提醒道。
赵立冬看向去前方。
只见高启强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系着白色围巾。
这样一套穿着,确实是大佬范儿十足。
而在今天这个日子,倒也挺应景。
单手揣兜的高启强,张望了一下四周后,慢慢走了过来。
不过没走出几步,便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
坐在车内的赵立冬,当然听不见高启强的手机通话声。
但看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凝重。
微昂着头,眉头皱了又皱。
“陈泰死了吗?”赵立冬忽然开口问道。
“还没有,但已经发病危通知了。”
王秘书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立冬皱眉说道:“你确定不会被查出问题?”
“怎么查?他身上老毛病不少,病情恶化送医抢救失败,这不是很正常吗?”
“即便死后进行解剖化验,他本就是有基础病的人,体内找到各种药物成分,也很正常吧?”
王秘书就差明说,根本没有直接向陈泰投毒。
只是在他今天早上喝的稀饭里,多加了一点药物而已。
让他头晕目眩的晕倒,以便于可以合情合理的送往医院抢救。
抢救的流程肯定是要走的,但最终结果一定是抢救失败。
至于为什么会失败……
开颅手术本就风险极大,失血过多、脑部缺氧、脑干受损等等各种原因都有。
这时候。
接电话的高启强,目光如炬的看向奥迪轿车。
仿佛锐利的目光,能将车看穿似的。
赵立冬心里咯噔一下。
不禁好奇,难道被高启强看出来了?
定睛细看。
高启强并没有过多的动作。
略略点头后,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将手机揣进裤兜后,缓缓来到了奥迪车旁。
赵立冬微微侧目。
隔着单向透明的隐私玻璃,发现高启强竟然摘下了围巾,缠在手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要砸烂自己的车窗玻璃吗?
自己弄死陈泰,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他老不中用,还成了心腹大患呢?
赵立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喉结蠕动,有些惶恐不安。
然而……
高启强并没有挥拳砸窗,而是弯下腰,用缠在手上的围巾擦拭玻璃。
生怕擦得不够干净,还哈两口热气,接着擦。
这个举动,让赵立冬不由呵呵一笑。
他知道,高启强是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示忠诚。
虽然陈泰是他老婆陈书婷的干爹……
但在巨大的未来合作利益面前,陈泰的死,又算什么呢?
不过……
赵立冬怎么也想不到。
其实高启强和陈书婷,早就巴不得陈泰早点死。
陈泰死了,陈书婷才能继承他的遗产,京海建工集团才能彻底大乱。
他俩的强盛集团,才能有吞并建工集团,成为京海第一建筑民企的机会。
因此。
昨晚听说陈泰持枪外逃被抓,高启强就和陈书婷高兴不已。
刚才接到电话,听说陈泰病危,极有可能会不治身亡。
他皱眉咬牙其实是在努力控制,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开怀大笑。
要不然,媳妇干爹要死了,自己却哈哈大笑,岂不是显得很不孝?
擦完车窗后,高启强便后退了两步站定。
什么是双喜临门?
他以前没体会过,如今是真切感受到了。
陈泰要死了,赵立冬又要和自己携手合作。
加上已经关系搞得很不错的孟德海,从今往后,自己岂不是有了两座大靠山?
再加上和徐雷父子俩关系不错……
那么以后的京海,还有谁能招惹我?
我高启强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泰叔黯然入土,我高启强问鼎江湖。
从今往后,放眼整个京海,还有谁敢说我是旧厂街臭卖鱼的?
还有谁?
两秒后,赵立冬打开车门。
微笑着伸出右手,和高启强紧紧一握。
这一刻。
两人相视一笑,自然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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