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真正的泪崩才刚刚开始
雷军长嫉恶如仇，雷霆万钧的讲话，而且直接在千人大会上算是直接点了赵蒙生的名，这让台下的赵蒙生双手捂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段，陆离演得极好。
他将赵蒙生的羞愧，无地自容饰演得淋漓尽致。
原本一众军部的将军，还有老首长对他都是恨得牙痒痒，但是此刻赵蒙生却遭遇了他人生当中最痛的当头一棒。
他前面的人生，太顺了。
出身于高干家庭，生活富足，自己长得又高大英俊，工作学习都有父母安排铺路，就像这一次，为了调回京师，便想了一出曲线调动的戏码。
殊不知。
当他们母子二人的钻营和交易，走到流血牺牲的战场上的时候，雷军长给了他当头一棒。
战士们看向他的目光，也都说明了一切。
就像雷军长说的，战士们要上战场去拼命，去流血，去保家卫国。
而他们母子二人却为了一己之私，四处奔走，甚至把电话打到了分分秒秒都宝贵无比的前沿指挥所。
龙国是我的，可也是你的。
赵蒙生的母亲是国家的万千奠基者之一，是最早一批坚定步伐的人，所以他们享受着洋房、进口产品、进口相机、各种新奇的零食，然而他们却逐渐忘记了曾经的信仰，享受着这个阶层所有的特权。
这不得不让人反思……
……
从那天之后，赵蒙生成了九连的“王连举”。
所谓王连举，便是著名京剧《红灯记》中的反派人物，他是导致李玉和被捕、鸠山截获密电码乃至地下党组织被破坏的关键性人物。
于是乎，愤慨的民众对此人印象深刻，“王连举”三个字也就成了叛徒的代名词，成为老百姓心中万恶的代表。
在那个时候人们的心中，王连举是一个和秦桧一般的人物。
所以可想而知，赵蒙生心中的煎熬。
赵蒙生如行尸走肉一般，终日躺在床上，靠抽烟排解烦闷，全连上下，也只有梁三喜一个人没有放弃他。
“军长骂得好，骂的痛快！”
“该骂！”
“可不是，打起仗来，还是得靠我们这些庄家孙，他奶奶的！！”
“对！”
“连里出了个王连举啊，咱都跟着丢人！”
“别看咱段雨国不咋地，可上了战场，报效祖国，咱也愿流点血！”
“……”
战士们的话，仿佛一根根刺，刺入赵蒙生的心窝，让他痛不欲生。
那曾经的骄傲，男人的尊严，碎了一地。
“连长，我想跟大家，谈谈！”
赵蒙生拜托梁三喜组织战士们讲话。
和三个月前毫无准备，草草结束的讲话不同，此刻的赵蒙生双眸通红，宛若一头愤怒的野兽。
“我也是个军人！”
“我……我也有做人的尊严！”
“从现在开始，谁，要是敢再说我赵蒙生贪生怕死，我……我跟他刺刀见红！”
“是英雄，是狗熊，咱们战场见！”
军队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亮剑》中的赵刚赵政委，起初被李云龙和弟兄们瞧不起的画面就知道了，后来人家赵政委有百步穿杨，优秀狙击手的一身绝活，才为他挽回局面。
赵蒙生的这几句显然是不够的。
但至少，大家重新接纳了他。
而这一次，连接到的任务，是充当全军的穿插连。
所谓穿插连，便是尖刀连。
而一直没有得到提拔的靳开来，却被临时提拔为副连长。
靳开来是一个能力出众，但不会说话的直肠子技术型人才，胸口的优秀射手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已经有好几次，梁三喜都为他打抱不平，认为组织上是时候该提拔他了。
但迟迟没有得到提拔。
而今却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副连长。
升任副连长的靳开来，脸上并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是一脸的凝重。
会后。
靳开来想起了家中的妻儿。
他一边口头上嫌弃着自己媳妇不够漂亮，但在另一边却又把全家福照片随时揣在胸口上，战前又在疯狂的思念家人。
他是千千万万刀子嘴豆腐心，爱憎分明的龙国人的缩影。
在战士们剃头发的时候，连队众人吆喝靳开来请喝酒，靳开来并没有太多表情的给钱，分烟，其实他的心里很沉重。
梁三喜当然知道，过来找他谈两句。
“哎呀，副连长副连长，战前给我赏了一个送死的官儿，哼！放心吧，我会在副连长这个死出个样儿来的。”
其实不仅仅是靳开来，梁三喜和连里的战士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战前升官，其实就是让你冲锋的官。
冲锋大概率就是牺牲。
靳开来不怕死吗？他很怕！
害怕死亡是人的天性，但是总要有人负重前行。
虽然嘴上经常发牢骚，但靳开来的内心和连长一模一样，已经做好了随时血染疆场为国捐躯的准备。
看到这里，老首长和在场的军部将军们全都沉默了。
早就该提拔的靳开来，却因为心直口快，不愿阿谀奉承，屡次无法提升为副连长。
到要用人了，才搞一个临时提拔。
而像赵蒙生这样的高干子弟，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了连队的指导员，而且还不安其位，整天想着调回城里。
强烈而又鲜明的对比，让人唏嘘。
这不是艺术的表现，而是我们的队伍里确确实实存在的情况，陆离的电影大胆的展现了出来。
这时，连里来了几位支援的战斗骨干。
其中一位年轻战士英气不凡，谈吐和举止都非常的有气度，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说连长你就叫我“小北京”吧。
上战场前，战士们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就像靳开来说的那样，死了也不能做一个饿死鬼。
晚上。
战士们都散了，梁三喜和新提拔的副连长靳开来单独喝二场。
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用多说。
“老靳，把这点酒喝了。”
“来，烈士陵园见。”
两人谈笑风生般的话，却让所有在场观看电影的军部将军和老首长竟是一下子热泪盈眶。
“我说连长，我最后求你一次，尖刀排由我来带，啊？不能让指导员带，他有文化，念那么多年书不容易，再说人家新来乍到的……”
“你们两个，都不能带！”
梁三喜打断靳开来的话：“尖刀排，只能我来带，我当连长已经三年了，一个连长，在战场上他的责任就是，身先士卒。”
两人的对话，让所有人热泪盈眶。
多么好的战士啊，多么可爱的战士啊。
原本还说，陆离的这一部作品作为纪念人民军队成了一百周年的作品，有抹黑军队之嫌，但是看到现在，他们无不为之折服了。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电影之中，跟着战士们的情绪而波动。
要上战场了，梁三喜给玉秀写信。
信中满满的都是亏欠之意，而且也写到了自己有可能长眠在战场上的话，写着写着，不禁回忆起玉秀当初来营地探亲时候的美好。
还有那个他们约定重逢时再交给娃儿的拨浪鼓……
一幕幕，都让在场的将军们动情，有些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满天繁星，默默注视着这人间的悲欢离合。
天还未亮，战斗便打响了。
轰！
轰！
轰！
枪炮轰鸣，震天动地。
在军方的支持下，片中所有的战斗场面都是真实拍摄的，所以异常的震撼。
一颗颗炮弹划破了西南的夜空。
漫天的炮火中。
九连在匍匐前进，他们的任务是全军最艰巨的，作为尖刀连，他们要在部队的最前方完成穿插，深入敌军的腹地，为后面的大部队提供支撑点。
进入南越作战。
地形复杂，层峦叠嶂，而且气候湿热，而且南越的军队异常阴险，正面打不过，专门放阴枪，埋地雷。
而且在实战中，我军也暴露出了不少问题。
在没有摸清地形的情况下，要求九连强行行军，不得已之下，九连丢掉了大量的物资，最终艰难的完成任务。
“按时到达指定位置！”
梁三喜在向上级汇报，而靳开来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他奶奶的，他们也就知道用尺子量地图，让他们来看看，这山，这路，哪是人走的？哪他妈是人爬的？”
然而，却有一点是让连队惊喜的。
那就是新加入的战斗骨干小北京，虽然年岁不大，但却竟然有着极高的战斗素养，随身还带着克劳塞维茨的著作《战争论》。
在数次的战斗中，他都表现出色。
面对接下来攻取无名高地的战斗，小北京提出，先扫清前面的雷区，然后到火力点下方打埋伏，等天蒙蒙亮时，用无肩炮和火箭筒轰炸碉堡。
轰掉碉堡，全连冲锋，高地必可拿下。
梁三喜同意了小北京的计划，命令整个连队在密林中先猫了一宿，整个连队也得以暂时松一口气。
而赵蒙生自入越以来，战斗勇敢，已经被全连重新接纳。
第二天拂晓。
全连按照小北京的计划，攻占无名高地。
战斗很顺利。
但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司号员柱子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
连队成功占领碉堡。
但是碉堡内的物资，却让战士们破口骂娘。
满地的补给弹药，全部都是龙国前些年勒紧裤腰带支持南越的，现在南越转过头来用这些物资来对付龙国的军队。
占领了高地，九连接下来的战斗愈发英勇。
清扫杂兵，摧枯拉朽。
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前方的主峰。
然而……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接下来最大的敌人，不是前方的越军，而是连队严重缺水。
因为越军在撤退的时候，在水井里下了毒药，破坏了饮用水。
何其歹毒。
九连的战士陷入了绝境之中，再坚强的意志也抵不过生理上的缺水，没有水，就只有死路一条。
战士们一个个倒下，脸色和嘴唇苍白得宛若霜打的茄子。
然而，绝境中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在碉堡的山脚下，有当地农民种的甘蔗，只要有了甘蔗的补给，九连就能重新活过来。
但是，这是不允许的。
因为军队有明确的规定，不允许那当地人民的一针一线。
砍甘蔗，看起来平常，却是犯军纪的。
“连长，我去搞点战斗力去！”
面对靳开来的请求，梁三喜也只有默许，而赵蒙生站了起来：“走，砍甘蔗去！”
靳开来却一把拉住赵蒙生：
“指导员，有你这句话就行了，犯错误的事儿，哪能让你们这些正职的去干呢，反正我靳开来没有正治头脑已经是出了名的，我就不信，他奶奶的，二百个亿换不回来他一捆甘蔗！”
靳开来带着一班去砍甘蔗去了。
然而，出事了。
一班班长哭喊着回来报告：“连长！连长！呜呜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副连长在回来的路上……他，他踩响地雷了！”
“啊？什么？！”
梁三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很快，靳开来就被背着回来了，浑身是血。
此时的靳开来奄奄一息，哪里还有当初嗓门大过天的样子？
面对梁三喜和赵蒙生呼唤卫生员的举动，靳开来却摆了摆手：
“不用了……让大伙吃甘蔗吧！”
话刚落音，靳开来便倒了下去，永远的留在了这片战场上。
靳开来就这样牺牲了，没有轰轰烈烈的大场面，没有豪言壮语的热血，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悄无声息。
九连所有人痛哭流涕，含泪吃着靳开来砍回来的甘蔗……
靳开来的突然牺牲，也让所有观看电影的将军们和老首长一怔。
太突然了，而且也太普通了。
影片前面塑造的总是充满激情，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靳开来就这样牺牲了。
但是……
战场上就是这样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不像有的电影，主角死好几次都死不了，甚至发型都不乱，就算是要死，也要说一大堆话才肯去死。
靳开来的死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普通，却又那么的震撼人心。
特别是对于赵蒙生而言。
从入越以来，他已经开始成长，不再是以前那个花花公子，靳开来的牺牲让他的灵魂深处，更加的无畏与勇敢。
在接下来攻击主峰的战斗中，九连的战士化悲愤为力量，战斗异常的激烈。
小北京主动请缨，前去轰掉敌人暗堡。
在火力掩护下，小北京摸到了暗堡不足百米处，就要发炮炸掉暗堡，无奈，竟然连着两发臭弹，打了两个哑炮。
因为连着两枚哑炮，他显眼的位置被敌人发现，立马中弹身亡。
梁三喜疯一样冲出战壕，扒开炮管子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这批弹药生产于那个特殊时期。
那个时期，国家工业技术倍受社会动乱的摧残，最终害死了自己的战士。
拥有很高军事素养，梦想是做元帅的小北京，以这样甚至可以说有些荒诞的方式牺牲了，如花朵般美丽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梁三喜找来一发好弹轰掉暗堡后，九连的战士们一鼓作气，终于占领了主峰。
战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文艺青年段雨国甚至诗兴大发，抒发感慨：“啊——我都想变一只鸽子，飞到祖国……”
然而诗还没有做完，只听见梁三喜大喊一声：
“隐蔽！”
话音未落，梁三喜便将赵蒙生推开，自己则是中了两枚从暗处打来的子弹。
“啊……”
梁三喜感受到胸口的疼痛，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思念，直挺挺的倒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蒙生不敢相信，动作僵硬的爬了过去。
“连长……连长……连长！”
数声呼唤，梁三喜没有了任何回应。
看着梁三喜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九连的战士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他们的最信赖的连长有可能牺牲了。
没有煽情的场面与话语，梁三喜也像靳开来和小北京那样，猝不及防的牺牲了。
梁三喜兑现了他的承诺。
“一个连长，在战场上他的责任就是身先士卒。”
这样一位大公无私，忠厚爱国，爱民爱兵的好连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老首长的眼眶湿润了，军部将军们的眼眶也全都湿润了。
其实梁三喜的牺牲是可以预见的，但真正牺牲的时候，却是那么的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连长！连长啊连长！！！”
赵蒙生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哭喊着用双手捶地，手破了，出血了都浑然不觉。
“啊——”
赵蒙生双眸通红，宛若发疯的野兽，咆哮着，拿起机枪，就向前方敌人的暗堡冲去。
“指导员，隐蔽！”
好在战士们及时拉住了他，不然他已经中弹身亡了。
被拉下战壕的赵蒙生依旧状若疯狂，高喊着跟战士拿了一捆手榴弹，再次向敌人的碉堡冲去……
“机枪掩护！”
在战友们的掩护下，赵蒙生冲进了山洞，与敌人殊死战斗。
这个曾经的花花公子，曾经挖空心思想要搞曲线调动，曾经极度厌恶待在基层连队的高干子弟赵蒙生，终于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完成了惊人的内心蜕变。
这一刻，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信服，赵蒙生这个艰难的转变过程，环环相扣，而这种完整的人物性格转变，让赵蒙生这个角色终于开始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魅力。
老首长被感染了。
在座所有军部的将军也被感染了。
这一刻，赵蒙生终于成为了主角。
他们也终于明白，陆离为什么要出演赵蒙生这个角色了，原来这个角色成长的弧光之陡峭扎实，放眼整个影史都非常的罕见。
上一个有差不多成长的角色，也是陆离电影中的药神程勇。
程勇的成长让人泪目。
而赵蒙生的成长更是让人动容。
到现在，之前怀疑陆离的将军都有些羞愧，甚至老首长亦是如此。
陆离的这部电影太好了。
好到他们只感觉到自己先前的肤浅，就像剧中的赵蒙生一样，他们也受到了电影的熏陶……
……
战斗结束。
赵蒙生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敌人殊死搏斗，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他在连长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
打开一看。
那竟是一张染血的账单。
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梁三喜欠下的一笔笔债务，一共620元。
这个战士们最敬重的连长，在战斗中英勇无畏的连长，原来生前还同时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梁三喜终究没能休成探亲假，他永远离开了妻子玉秀和娘，只留下一张染血的账单。
赵蒙生泪崩了。
看电影的老首长，还有军部的将军们也在这一刻泪崩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泪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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