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临终之前,把家产都留给了他。
可其实,他上头还有一个不成器的舅舅。
这位舅舅年轻时便十分荒唐,恋上青楼女子,硬要纳回家,之后宠妾灭妻,与岳家闹翻,又与外公决裂,被外公赶出家门,还不时回府找外公要钱……外公葬礼上他便几次试探,如今,又找上门来。
前世此时,他刚断了腿,发着高热,神志不清,府里又无人为他撑腰,糊里糊涂就被他骗走了文书。
外公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所谓的家产,只是一些文人之物,值钱的也就一些古籍字画,等他病好了再去找时,外公写满批注的书卷,全都被他贱卖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允许他祸祸外公的东西。
他缓缓的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陈庆余就被请了进来。
盛明麟就在自己院中待客,他向来能忍,虽然伤还没好,面上却一派淡定,道:“舅舅。”
陈庆余笑的满脸菊花开:“明麟啊,好久不见,舅舅来看你了!”
看着他谄媚的脸,盛明麟忽然悟了。
他这位便宜舅舅,今儿来,应该只是试探。
他虽是个无赖,也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他身在端王府,他怎么敢盘算他手里的东西?
只是前世,他的处境太狼狈了。
想来,他是以为他得罪了父亲,所以才会落井下石,抢夺家产,借此讨好父亲。
可就算如此,他要摆脱他,还真不太容易。
因为陈庆余是外公仅余的儿子,而他却是孙辈,外公亲自教养他好几年,若是外公一死,他就与舅舅闹翻,名声立刻就会扫地。
而他是很需要名声的。
所以盛明麟态度十分平和。
陈庆余根本不知道啥叫客气,没两句,他就搓着手道:“你如今回了王府,这可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舅舅都吃不上饭了,你倒是接济接济舅舅!”
盛明麟不紧不慢道:“舅舅何事需要银子?
陈庆余道:“我寻思着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陈庆余东拉西扯,一下子说漏了嘴:“我最近手气不好……”
盛明麟愕然:“你居然去赌??”
陈庆余啧了声:“我就偶尔玩玩,你赶紧拿些银子出来,我说什么也要翻本!”
“不行!”盛明麟直接道:“就算外公在,也不可能让你去赌的!”
陈庆余呵呵一笑:“你以为老头子不知道?老头子光给我平债就平了三回了!怎么着,老头子养你好几年,一蹬腿你就不认帐了?”
盛明麟大怒:“你……”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人声传来。
陈庆余无赖的态度猛的一收,盛明麟也收起了怒色。
下一刻,就听踢踢踏踏,小团子懵头懵脑的走了进来。
她一手拖着一把木制长刀,头上还戴着黑金色的进贤冠。
冠帽太大,真往下掉,她艰难的用小胖手托着,一路磕磕绊绊拖进来,把木刀往地上一扔,扶着帽子就往椅子上爬。
荔枝赶紧上前,把她抱到椅子上,还帮忙把木刀放了上去。
团子两只手手托着帽子抬头,一眼看清果然是梦里的大坏蛋,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赶的及!
于是她运了运气,大声道:“窝系大舅舅!”
盛明麟:“……”
陈庆余脸色都变了,迅速上前施礼:“草民陈庆余,拜见小郡主。”
奶团子急了,伸手去摸木刀。
帽子啪叽一下罩住了半张脸,啥都看不见了。
团子一手抓刀,另一只手托起帽子,露着一只眼睛,努力撑起气势:“窝不系小郡主!窝系大舅舅!”
陈庆余终于明白了,他乖觉的很,当场双膝跪地:“拜见大将军。”
奶团子满意了,大声道:“不许你欺负锅锅!”
陈庆余连忙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来看望大少爷的。”
“骗人!”奶团子机智地道:“珠珠柴不信!”
她在梦里可是见过他的!
他就是一个欺负哥哥的大坏蛋!所以她才要快点来救哥哥!
她学着大舅舅的样子,用力在扶手上一拍,疼的当场呜了一声,忍着眼泪道:“荔枝姐姐,快把他打肘!”
陈庆余急道:“我真没有啊!”
“窝不管!”熊孩子珠珠道:“反正不许你来!窝锅锅不许你看!”
奶团子身边伺候的人,一水儿毫无原则的团控,荔枝立马板起脸来,示意小厮上前拖人。
陈庆余根本不敢挣扎,也不敢再嚷嚷,只向盛明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儿……然后就被拖了出去。
盛明麟看着小团子,心情复杂。
虽然小蠢货还是那么蠢,但,不得不说,她出面,确实省了他不少事儿。
团子仍旧维持着一手摸刀一手托帽的一只眼造型,艰难的抬起小下巴看着,直到陈庆余被拖出门,她才大松了一口气,脊背一塌手儿一松,帽子又落了下来。
她也顾不上扶了,一下子转头,对着哥哥的方向,开心邀功:“锅锅!珠珠把坏人赶肘了!”
盛明麟看着她。
然后他忽然抬手,摘下了她的进贤冠,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乌亮的葡萄眼,宛如清澈见底的小溪,映着他的样子,满满的天真懵懂,满满的亲昵欢喜。
与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
可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盛明麟趁着那些人还没回来,冷声威胁她:“盛明珠,你听着,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跟你虚与委蛇!你再敢凑过来烦我,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团子大大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盛明麟狠狠地与她对视。
下一刻,团子用小手手捂住了脸,羞得小耳朵红红:“锅锅也好看!锅锅跟珠珠一样好看!”
盛明麟:“……??”
他长吸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扶着墙往卧房走。
团子飞快地爬下椅子,屁颠屁颠追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珠珠扶锅锅!”
她的小手软乎乎的,被她一抓,盛明麟心头突生出一股烦躁,猛然低头,怒瞪着她。
她扎着两个发包包,颊边还留着碎发,显得整个团子都毛绒绒的,大大的葡萄眼儿灵透又懵懂,就像一只乖萌乖萌的小奶猫。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恶毒之人,会有如此……叫人狠不下心的可爱模样?
他狠狠捏拳,指甲嵌进了掌心,然后面无表情地甩开她手,进了卧房,上了榻,趴在那儿。
珠珠立刻凑了过去。
她只有一点点高,站在榻边只能露出小脑袋,恰好跟哥哥的脸挨的好近。
哥哥的眉毛真好看,哥哥的睫毛好长,哥哥哪哪都好看!
团子瞧的目不转晴,一边小嘴叭叭的讨好:“锅锅你渴不渴?荔枝,锅锅要喝糖水!锅锅你饿不饿?樱桃,锅锅要吃点心!锅锅你腿腿痛不痛?要不要太医来捏捏?”
珠珠把下人指使得团团转,一边美滋滋越凑越近,小胳膊交叠,小脸也搁上去,瞅着他:“锅锅你真好看,珠珠稀饭锅锅!”
她往上一跳,叭叽一口,湿乎乎亲在了他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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