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佑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口,注视着窗外如画的景致,白管家知道他不是在赏景。
能做警察的人,心思一向缜密。
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缓慢转身,盛天佑的目光落到了墙角边的那个榻榻米上。
不起眼的榻榻米,高度只及他膝盖,上面铺了米色毛绒细毯,毯子上放了个枕头,一床很薄的丝被,丝被未折叠,揉成一团随便搁置,榻榻米右侧,玻璃小矮几上,有一只水晶烟灰缸,盛着一两个烟头。
白管家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吓得心脏哆嗦了下。
盛天佑问,“这儿有人住?”
“有的,酿酒的老徐,有时晚了不能回家,暂时就在这儿对付一晚。”
白管家瞎编的话,说得相当顺畅。
他不能把费南城三五不时在这儿憩息的话说出来,M市谁都知道,费南城是个身患绝症的病秧子。
盛天佑又不说话了,到处看了看后,注意力全在离榻榻米不远处的墙壁上。
见他抬手敲击墙壁,白管家心脏频率加快,心都快跳出喉咙了。
“盛警官,这么多年了,这间酒窖早已经过改装,以前,那儿……”
他顺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堆酒坛,“还有一个酒池,酒窖湿气重,又很隐蔽,阳光照不到角落,酒池里的酒时间一长就会发酵,老徐为了保证酒的质量,才向少爷申请改装成现在这样的。”
任白管家自顾说着,盛天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手指的地方,注意力再次落到了墙壁上。
他敲了好几下,没听到任何异声,只得放弃。
一墙之隔的密室
宽大屏幕把刚才盛天佑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费南城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神情漠然,清冷的眸色,一瞬不瞬注视着屏幕上那抹颀长健壮的身形,不断放大的那张脸孔,而他夹烟的那只手旁边,手机信息栏正显示着一串白管家给他发过来的信息,盛天佑 ,M市刑侦队队长,高校毕业,大半年前,空降M市分局,云南人,擅长捕击,西洋剑曾拿过冠军,没成家,父母已逝,孤身一人……
盛天佑,费南城心里划过这个人名。
脑里搜索一圈,M市姓盛的人不多,盛天佑又来自于云南,这份资料,让这个人无任何弱点。
或者说,这只是一个杜撰的身份而已。
世上,或许就没有盛天佑这个人。
在他飘忽的思绪里,盛天佑已带着白管家向酒窖大门方向而出。
手机绿光又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手机,食指在小屏幕上点了点,一条信息弹出,仅仅只有两字,‘断魂桥。’
“嗯。”
写了个字,点了发送键,手机搁置一旁。
费南城从烟盒里挑了支烟,放在鼻间嗅闻,很多时候,他喜欢闻淡淡香烟的味道,仿若,那香能缓解他身上的痛苦。
收到信息,白管家提到嗓子尖口的心落回肚子里。
少爷应该有先见之明,他把机关口封锁了,连盛天佑那敏锐的人都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断魂桥,是当初秦木兮丢命的地方,盛天佑与白管家站在桥头,紫丁香花叶早谢,如今,即便是光秃秃的模样,没有了三月娇花绽放的美景,却在素雅别致的庭院里,也能独树一帜,静静散发风韵。
或许是这株树下,曾经飘过一抹冤魂,它埋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如今,已是隆冬,落叶萧索,寒风啸啸。
盛天佑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抹白影,想象着她孤身一人,抱着怀中婴儿步上他脚下青石阶梯,也许,一步一回望,而眼眸里装载的始终是绝望与灰冷。
“白管家,你出差回来后,见到秦木兮没?”
清冽的声音,似风儿般沙沙的。
“见过。”
白管家不能说谎,如实回答。
“我回来时,她成了一具清白的尸体,还有那个孩子,那是……”
喉头微微哽咽,提起往事,白管家眼眶微红,“少爷唯一的孩子,是费家的长孙,更是老夫人心头肉,就……那样没了。”
话音因悲伤而变了调。
白管家无法忘记那凄惨的一幕。
秦木兮抱着孩子跳河,一夕之间,鎏金别墅失去两条鲜活的生命。
“据我所知,秦木兮死的那晚,所有佣人全部谴散,而你与喻妈,是唯一留下来的两个人。”
盛天佑这句话,有很强的针对性。
“盛警官,你不会怀疑是少爷害了秦木兮吧?秦木兮是老夫人为少爷精挑细选的第一个妻子,她们两个性格挺合得来,俩人都不爱讲话,平时也挺恩爱的,她们的感情,在小少爷出世后,比以往更好,简直如胶似漆,那么浓密的感情,我们看着都羡慕死了,秦木兮母子去了后,少爷一头黑发全变白了,老夫人也是,一夜间起码苍老了十岁,虎毒不食子,少爷不可能会杀害自己孩子的。”
盛天佑扯唇浅笑,目光从紫丁香树上收回,落到旁边白管家的脸上。
“谁说我怀疑费南城?”
“那你刚才……”
“我是警察,在案子未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不要紧张,我只是了解当晚的情形而已。”
这是在与他心理战术。
玩文字游戏。
白管家机灵道,“我后来听喻妈说,秦木兮那晚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房间里哭了大半天,谁去敲门都不理,后来哭声止了,以为她没什么事了,谁曾想半夜就跳了河,喻妈后悔死了,早知道那晚小少爷就跟着她睡了。”
说的这些事,白管家的确是从喻妈嘴里知道的。
那晚,他的确不在鎏金别墅。
盛天佑认真听着白管家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认真分析着,然而 ,似乎从字里行间根本找不到一丝的漏洞。
离开院落,盛天佑跳上警车之前,对白管道,“费南城如果能醒来,记得通知我。”
“好的,盛警官。”
“盛察官,我有一事不明白。”
“你说。”
“我记得当年,说秦木兮的死是自杀,警方已经做结案处理,为什么如今又翻出来?”
“当年这个案件结案草率,负责这起案子的人早已调离,我刚好就职,又遇上有人匿名检举。自然就过来看看。好了,多谢配合,我先走了。”
盛天佑驱车离开,白管家火速回了密室。
密室里已无半个人影,唯有桌面上摆放的那只烟灰缸,里面有个冒着白烟的烟蒂,证明着刚才有人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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