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棠月此刻正在紧张君司礼双腿的血止不住该怎么办,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虚荣,在计划内她要打脸秦音,所以开了直播的。
而现在她自己布的局,反倒是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在听到君司礼嗓音孱弱但语气坚定且一针见血似的质问时,君棠月心中一窒。
她赶紧难以置信地扬起脑袋,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一双本就含着楚楚泪水的眼眶更是一瞬间湿润开来。
只见少女血色苍白的唇淡抿,好似大失所望一般,委屈无助又可怜:
“二……二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你明明很清楚,棠棠比谁都希望二哥的双腿可以好起来,熏香当然也是我……”
君棠月还要继续说。
却突然因为一个至始至终在角落处沉默且年过半百的女人给打断。
那女人的声音洪亮,几乎是掷地有声道:
“为二少爷助眠的熏香名为‘睡心香’,那一直是秦音小姐制作的。”
“小音离开时担忧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夜里睡不好,这才留了一些‘睡心香’在佣人小院,君家被大火烧掉,小院却依旧在,最近君家准备搬家,我也是在收拾行李的过程中发现小音留给我的‘睡心香’全都没了!”
“棠棠小姐,你凭什么又偷我们小音的东西?这四年,你霸占秦音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君家人自然很熟悉这个声音。
这不是君家伺候他们二十多年的老佣人张姨吗??
张姨做事利落能干,在君家的地位虽比不上君母身边的林妈,但在佣人、保镖们的心中口碑却很高。
比起林妈的两面三刀,大家对张姨自然更尊重。
这次张姨自己冒险跑来京市医院,也是再也看不下去君棠月还在恬不知耻理所当然地霸占小音的一切。
曾经她自然也想说。
可是,在君家,即便她说了又有谁会相信,谁会给秦音撑腰呢?
那样只会把秦音推入更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一个中老年人,从那些“赶时髦”的保镖们口中听说秦音参加了“国际地下拳击赛”,因为是灰色地带的直播,要想看直播都得充值两万的入会费用。
张姨积蓄不多。
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充值入会,用自己那不知被时代甩下去多少年的小屏智能手机,蹲在小院门口,戴着老花眼镜仔细地看着这场比赛。
她看不懂比赛上那些花样百出的拳击手段。
可她看得见她的小音很厉害。
小音被打到脸上挂彩。
小音身形那么娇小,却面对那么多个大块头,被打!又反击!!
张姨看得心跳不上不下,总吊着一口气一般,担忧又紧张。
她看完全过程。
认出来了秦浔之,那个男人……如今似乎今非昔比,而且他还那样义无返顾地站在秦音的身后。
那一瞬间,张姨忍不住情绪崩溃地落泪。
“我们家小音啊……终于等到爸爸来接你回家啦!”
“以后,这世上别再有君棠音了。”
“秦音,只是秦音,是秦家的孩子,可不能再回到君家被糟践了……”
这四年来,张姨对秦音是打心底里地疼爱,但她的能力终究是微渺的。
可即便如此。
大不了在京市再也呆不下去,连个帮佣都做不了。
她大不了回老家养老去。
于是,张姨买通了认识的君家保镖,擅自来到了京市医院的手术室里。
因为要直播的关系。
聂老选择的这间手术室极为考究,这是给初级医生独自做手术,而专家们必须在透明隔离玻璃外监督指导用的。
是以,分为两层。
君家自己人以及跟来观摩学习“通血术”的神经医学专家们都在无菌手术室的外层。
此刻。
张姨就站在外边,目光那样坚定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控告起君棠月道。
张姨的话,一字一句都刺耳无比地传入了君司礼都耳朵。
他是腿残了,不是耳聋了。
此刻,他蹙紧眉头,双腿依旧毫无知觉他却能眼睁睁看着腿上被银针扎过的地方都在疯狂冒血。
青紫色的恶血看上去那样触目惊心。
君司礼自己也是医生。
是以很清楚,如果是偏黑色的淤血,还能说明他的双腿排出淤血后还有复苏的可能。
但这是恶血。
那就是彻底坏死的标志。
好似深秋的枯塘内,夏荷再激烈盛放,最终都归于一滩滩死气缠绕的淤泥潭。
他的腿……没救了!!
君司礼那样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
可更让他绝望的是,这双腿分明是能得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断送在君棠月的手里。
甚至,是他最信任的亲妹妹棠棠亲手用一手生疏的针法,害他走向绝路??
可他都已经够绝望了,张姨的话又像是一颗更为凌厉的子弹穿透他的神经。
他愣了好一会儿,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之色,双唇嗫嚅着,却在颤抖中发出呢喃声:
“不……不可能……”
“怎么,怎么会呢?”
可张姨在君家的口碑太好,她的人品肉眼可见,她没必要特地来医院污蔑自己的主人家,这样她太亏了。
张姨的丈夫也在君家做司机,两人从前有过一个儿子,但却在儿子6岁的时候夭折了。
自那以后,张姨没了再生一个的打算,存着跟老公孤独终老的心思,就在君家准备做到退休的年纪。
而现在,她离退休年纪就差一年了。
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的“安稳晚年”,根本就不划算。
正是因为君家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此刻张姨的话才显得更为可信。
君棠月傻眼了,完全没想过会突然来了张姨这么一个程咬金。
她心头一慌,目光忍不住飞转。
不行,她不能让这些丑事被这个老东西公之于众。
君棠月手里还捏着一根银针,她目光落在《通血手札》上的穴位图。
上面标注着一处能一针下去扎死人的“死穴”位置。
君棠月心有些慌,但还是故作镇定又惊诧难以置信地走向张姨,准备掀开无菌帘,与她面对面:
“张姨,您怎么能仗着是君家的老人了,就替姐姐这样污蔑我。”
“何况,你一句空口无凭的‘睡心香’是秦音制作的,就能一棒子打死我吗?”
“张姨,我知道姐姐回君家这四年您是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照顾疼爱的,但也不能疼爱到为了姐姐而来栽赃污蔑我吧?”
“这样做,你对得起你那夭折的小儿子吗?”
君棠月擅长攻心,很清楚张姨心中最痛的点,便以此故意刺激她。
谁知,张姨这次没上套。
反倒冷静理智地继续坚定开口:“君棠月,既然你说我污蔑你。”
“‘睡心香’是你研制的,那么你倒是说说,制作‘睡心香’的配料和制作过程?”
君棠月一顿,冷戾的眸光收敛,眸色瞬间继续温柔含泪,扫了一眼一脸吃瓜的神经医学专家们道:
“这件事我会自我证明。”
“可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救我二哥的命,不能让他这样继续失血下去啊……”
“……”吃瓜医学大佬们:尼玛,这丫头片子可真会转移话题啊。
但大家也很清楚。
君棠月这话没毛病,可不敢管那什么熏香到底是谁做的。
这君司礼要是直接噶在了他们京市医院,还是直播被鼎鼎大名的《通血手札》给治死的。
那华国乃至全球的神经医学水平,以及中医针灸也会风评被害。
君棠月也很慌。
她针灸术学的不久,但爷爷也清楚她这一点,不仅托姑姑送给了她“最好的针灸包”,还悄悄给她找了一位医学大佬做师傅。
那就是沙特最强御医团队里的神经学专业针灸大师——施云恺!!
君棠月一开始以为自己照着《通血手札》施针怎么也不会出问题。
但事实上,她还是太自信了。
现在,她不得不找这位大师来,为自己善后了。
毕竟,爷爷告诉过她。
只要她找施云恺,他无论如何也会前来帮忙。
但,君棠月此刻眉心紧皱。
她确实听爷爷说过,施云恺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突然来了京市,来因成谜。
可京市那么大,他要是离得太远,也不知能不能赶在二哥病情最恶化之前为他力挽狂澜。
但现实让君棠月来不及多想。
她已经利落地拨通了求助电话。
那边的人几乎是秒接。
“是棠棠啊,你总算有事找恺叔啦?”
施云恺年龄四十左右,神采奕奕地开口,语气中也难掩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傲气。
那是基于他医学实力,经常被人求助而渐渐凝练出的气质。
沉稳中又多了浓厚的信服力。
叫“恺叔”,也是两人关系更加亲切的象征。
平日里,谁敢这么称呼在全球神经医学上造诣颇高的施家大佬啊。
“恺叔,我在用《通血手札》为我二哥治疗腿时出了状况,他现在流血不止,您对针灸术精研颇高,能来帮我一下吗?”
“我二哥对我真的很重要,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说着,君棠月的语气里也染上了哭腔。
看起来,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让君司礼的双腿出事的模样。
而此刻,君司礼躺在手术台上,眼底已经彻底没了光。
潜意识里。
他是相信张姨的话的。
也就是说,君棠月在撒谎……
一如她说自己针灸术精研,一如她发誓能治好自己的腿,以及她“承认”是她之前唤醒了他腿部的神经,让他有了希望。
每一个环节,现在细想起来。
他居然觉得背脊发凉。
但此刻的君司礼根本无法坐起来,他躺倒在手术台上,好像一条案板上的死鱼,在等待着命运的制裁。
更贴切一点。
他在等待君棠月的制裁。
原来,他的信任,竟推着他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君棠月。
双腿还在流血。
君司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滞了一般,恐惧仿佛是看不见的野兽冲无法动弹的他狠狠撕咬着。
即便打了麻药。
君司礼还是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在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四肢痉挛,嘴里也不禁发出阵阵痛苦的声音……
他会死吗?
他会死掉的吧!
君司礼的脑海中居然不可抑制地想起秦音那张冰冷漠然的脸,清冷少女冷淡却清醒带着嘲弄地轻瞥他一眼,说出那句诅咒一般的话:
“君司礼,尝过被最亲的人害残一辈子的感觉吗?”
“很快你就会体会到。”
那时候,君司礼只以为秦音是在妒忌棠棠,所以故意要去抹黑棠棠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从而……离间自己跟棠棠的兄妹情。
可,真的是这样吗?
一滴泪,自向来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内心高傲森冷的君司礼脸颊上滑落而下……
君司礼神思崩塌,嘴里突然就溢出一股股的血沫,顺流而下,晕染了身下的白布。
大朵大朵的红绽开,与他腿上流出的青紫色恶血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比。
但也好似在昭示着他的生命越来越垂危了。
——
神经学专家们听着君棠月讲完电话,很清楚君棠月这是自己处理不了在摇人了。
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
君司礼双腿的恶化程度实在太严重了。
即便是院长聂老也不敢再轻易接手君司礼的手术。
懂行的医生们都排排站。
知道现在谁冲上去,谁就得背这个“害死患者”的医闹。
谁都不想惹一身骚。
但。
不过一分钟,有人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棠棠,你二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通血手札》给我看看,我来施针吧。”
施云恺没想到自己朋友介绍给他教学的自家小徒儿君棠月,居然就在他所处的对面手术室内做“通血术”针灸法。
毕竟他在对面手术室,连上手术台的资格都还没混上。
也不是他医术不行。
着实是施家御医世家,大佬太多,他连挤进去看看里面在用什么针灸术都排不上号。
不过正好。
他摸鱼来对面,也无人发觉。
施云恺走进急救室,身上穿着的还是镶嵌施家族徽的白大褂。
神经医学大佬们看见他进门。
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天呐,这是施……施家的神经学御医施云恺啊!”
“君棠月这是什么人脉啊,摇人摇来了巅峰赛冠军啊,看来君司礼的双腿还有救。”
施云恺也不负众望地先进去观察君司礼的双腿,只是看过之后,眉头越皱越紧,随即骂道:“这他妈是谁施的针?”
“这个男人,本来双腿救不了也就算了,这么一通乱扎,我看怕是还得偏瘫……”
“!!!”医学大佬们:我敲!
君棠月孝死自己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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