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像是管事埋在后院树下的那几坛酒。”黑丫咂了咂嘴，烧酒的烈性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她回味无穷的同时，也品出了几分熟悉感。
长年待在欲仙阁里，黑丫不知在后院中砍了多少年的柴火，也因此，后厨1有什么动静，她或多或少的，都能知道1点。
当年，管事藏在树底下的那几坛酒，她都有份帮着埋，那味道，直到今天，她还记得。
不同的人酿的酒会有不同的味道，在这1块上，黑丫虽然不是很懂，却也大致听旁人说过。
特别是……
在当年，管事酿的那几坛酒还放了不少的蜈蚣，这酒中，便有1股蜈蚣发酵了的香味。
在柳州，蜈蚣是家家户户都会用来做菜的虫子，经过腌制后，味道极香，且还能强身健体，补肾固元。
为了能增强体魄，让欲仙阁留下她，让她能在后院里头砍柴，她幼时就吃了不少。
“原来这酒是管事埋的啊。”听黑丫这么1说，宋允若有所思的拿起了其中的1坛，直接将盖子给扯开，吨吨吨的喝了起来。
在烧酒入嘴的那1刻，1股辛辣的感觉倏地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哈了口气，宋允觉得这酒果然是烈。
在姑苏，大多的女子鲜少喝这般烈的酒，喝的，多是甜滋滋的果子酒。
果子酒味道清甜，有1股独特的清香，虽说喝得多了也醉人，却也不是烈性酒。
之前在茶楼，宋允喝过红娘酿的酒，知道外头的酒，酒性与果子酒很是不同。
这是在姑苏里，很难喝到的酒。
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抬头望了望悬挂在天边的圆月，宋允看着它，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想到了和慕容止在山上的那脸红心跳的1夜。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慕容止那张绝尘的脸，宋允两边的脸颊越发的滚烫。
坐在宋允的身旁，眼睁睁的看着她白皙的脸越发的红，李才得抓了个肘子，1边啃，1边说道，“顾…咳，宋允，你找我来，就是来找我喝酒赏月的？”
“哈…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来和这男人喝酒赏月的？”也随手拿了根肘子，黑丫听了李才得的话，上下打量了宋允1眼，面上若有所思。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伸出了胳膊肘，戳了戳望着天空的宋允，目光却在了李才得的身上，她落压低了声音，缓声说道，“我自幼就在欲仙阁里劈柴，知道许多事，你们可知道，这欲仙阁可是容不得有情人的。你俩这样，还真是胆子大，若是被发现了，把你们浸猪笼都算是轻的。”
“你说什么呢？”本来还对着圆月发着痴，1听到黑丫的话，宋允瞬间收回了看着圆月的视线，扭头看了正手握肘子的李才得，也许是因着他和慕容止的反差太过大，1时之间，宋允身上的鸡皮疙瘩猛起。
顿了1下，看着1脸正经的黑丫，宋允伸出了胳膊，直直揽住了她，指了指1旁正专心致志的啃着肘子的李才得，“我跟他，看着像是有情人吗？”
“那你跟他喝酒赏月做什么？”顺着宋允的视线望去，看着啃肘子啃得分外香的李才得，也忍不住抬起了胳膊，咬了1口手上握着的肘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跟你说，1同喝酒赏月便是有情人了？若是像你这般说，那些文人墨客，岂不是个个都是有情人？你也和我们1同喝酒赏月，你不也是我们的有情人？”撇了撇嘴，淡淡的瞥了黑丫1眼，宋允1本正经的说道。
“你这…说的也甚是有道理。”被宋允的1番话给绕了进去，黑丫啃着肘子，看了1眼冒着傻气的李才得，突然觉得她是想多了。
“为何你说，欲仙阁容不得有情人？”1直默不作声的啃着肘子喝着烧酒的李才得倏地出声，看着黑丫，眸中浮现出了几分疑惑，“我见着，楼中的阿花还日日跟个穷酸书生爱得死去活来的，也没见他们出什么事。”
“你不懂。”听着李才得这话，黑丫笑了笑，喝了口酒，随着1阵热意在胃中翻涌，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轻道，“有情人指的是互相有情的人，阿花那是对穷酸书生单相思。”
“你怎知，那穷酸书生不喜阿花？”忍不住为阿花的情郎辩解了1句，李才得说的信誓旦旦，“前段时间，我在刷茅厕的时候，还见他们1同对树吟诗作对，就在我刷的茅厕旁，那书生见着，是十分的真心实意。”
“我呸，那书生看上的是阿花的钱，考个秀才都考了多少年了，次次不中，每次去姑苏赶考的银钱，还是阿花出的，也就阿花和你这个傻子，会觉得那个穷酸秀才对阿花真心实意。”
直直对着李才得翻了个白眼，黑丫觉得，李才得真是脑子里长泡了，才会觉得那穷酸书生对阿花真心实意。
托着下巴，听着黑丫和李才得两人你来我往的话，宋允眨了眨眼睛，伸手也拿了个肘子，1口烧酒1口肘子的吃了起来。
冬日的寒风带着几分的凌冽，风呼呼的剐着，朝着屋顶卷来。
被风糊了1脸，他们3人的身上却皆是热乎乎的，1点冷意都感觉不到。
“阿花是谁？”等两人消停了，宋允倏地出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啊，差点忘了，你近来都跟在倾城公子身边，自然是不知道阿花是谁的。”看向了用胳膊搂着她肩膀的宋允，黑丫想了想，说道，“阿花是楼里的老姑娘了，在十多年前，也曾是欲仙阁的花魁，只是后来，因着年老色衰，恩客再寻她人，便少有出来了。”
“怪不得，我先前确是没见过她。”啃着肘子，似是想到了点什么，宋允突然直勾勾的盯着胳膊下的黑皮少女，问道，“你还未同我们说，为何欲仙阁里容不得有情人呢？”
“是啊，你还没说呢。”也学着宋允的模样，李才得直勾勾的盯着黑丫，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在欲仙阁里头刷茅厕的这么几个月，压根没听过什么欲仙阁容不得有情人，别不是，黑丫她瞎扯的。
“啧，既然你们这般好奇，那我便跟你们说好了。”烧酒的劲逐渐的上头，脑子开始有些晕乎乎的，黑丫深深的吸了1口气，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都以为，温老鸨是欲仙阁中主事的人，可实际上则不然。欲仙阁面上是做些不正经的生意，可实地里，真正掌事却是1个女子，她生平最恨有情人。”
顿了1下，黑丫看着宋允和李才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的模样，轻道，“因着最恨有情人，因而，见1个，她杀1个，见1双，她杀1双。”
“这么狠？”忙喝了口烧酒压压惊，李才得4下微瞥，总觉得黑丫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脖子凉飕飕的。
刚刚，就在黑丫说见1个，杀1个，见1双，杀1双的时候，他平白的感受到了几分杀意。
在这月黑风高夜，还怪让人害怕的。
“说狠，其实也狠，说不狠，其实也不狠。”
“为何这般说？”被黑丫的话1下子提起了兴趣，宋允虽然1直觉得这欲仙阁浑身上下都古里古怪的，但她却还是没有相信黑丫的话，只是将她说的这些当成民间志怪话本听听。
“我会这般说，全然是因为她杀人干脆利落，每次都给了那些有情人1个痛快，让他们在地底做对鬼鸳鸯。”眨了眨眼睛，黑丫将手上的最后1口肘子吃完，咽了下去，言之凿凿。
“你这传闻，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真是古里古怪。”听到这，李才得脖子上的那1股凉飕飕的感觉也没有了。
撇了撇嘴，他将酒坛里的酒都喝了个干净。
时间1点1滴的过去，跟着黑丫和李才得将带来的几坛烧酒和卤味全都吃完了以后，宋允从房顶上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她看着喝上了头的黑丫和李才得，本来那想对月谈心的想法也没有了。
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屋顶旁，她朝着黑丫和李才得笑了笑，“喂，今天月亮赏够了，酒也喝够了，该下屋顶了。”
“哦。”
“好。”
“等等！”见两人也跟着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宋允的视线放在了散落在屋顶的几坛酒上，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将、将那些酒坛子丢下来，毁、毁尸灭迹。”
“……”
“……”
几息过后。
“嘭！”
“嘭嘭！”
“嘭嘭嘭！”
……
随着几道破裂声的响起，1个又1个酒坛子摔在了地上，碎成了1片又1片。
宋允晃悠悠的从踩着树从屋顶上爬了下来，看着满地的碎片，1脸的肃然。
半晌后，她从角落里拿出了个铲子，凭借着残存的理智，对着泥土地1下1下的铲起了土。
那几坛酒，是她偷挖的。
所以……
这些碎瓦片，得藏好。
不然，若是让管事的发现，估计她得被扣好多个月的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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