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寨,见尉迟彦戴着貔貅面具走进来,身形略显臃肿的杨管事立刻带领仆从起身行礼。
“三少爷。”
随后,那杨掌柜看了眼戴着饕餮面具的萧望舒,又看向庞叔。
见庞叔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又朝萧望舒和陈褚恭敬行礼:“大小姐,姑爷。”
“嗯。”萧望舒应了一声,走到上位坐下,吩咐他,“什么情况,说说看。”
陈褚和尉迟彦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动作自然。
庞叔和杨管事见状,对萧望舒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
他们大概可以猜想到,月氏三姐弟在月氏商户里的实权大小,就是按照他们的年纪来排的。
身为女子、常不露面的月萧萧,反而是实权最大的那一个。
想着,杨管事弯下腰,开口讲述——
“我们在这边和申屠部落边缘生活的族民认识了一段时间,起初他们还很排斥我们,后面我们教了他们许多耕种方法,还送了他们不少食物和生活器具,相处起来就渐渐的好些了。
“但申屠首领下过严令,禁止外人入境。我们每每和那些族民商议此事,不管先前谈得如何和谐,提起此事他们就立刻翻脸赶人。
“他们很畏惧首领,不敢违背申屠首领的命令。我们想要从这里借道去往梁丘左丘两国,恐怕有些悬,除非能让他们上面的人下令放行。”
萧望舒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五指指尖先后叩在桌面上,一轮接着一轮,颇有韵律。
想了会儿,她又开口吩咐:“那你再讲讲你们认识的那些族民的衣食住行。”
“衣食住行?”杨管事听得一愣。
“想和人家谈生意,连人家具体缺什么都不知道?”萧望舒开口反问。
杨管事反应过来,连忙答着:“那些族民身量魁梧,据说是数百年前魏国开国之战时,从北部逃来南方的一部分人。
“后来魏国占据大半天下,分隔了南北,申屠部落族民就此在南部安家。
“数百年下来,他们的生活习性与南部之人无异,要真说个特别的出来,那就是他们嗜好非常甜的食物。有时粮食不够,他们会拿出囤积的糖块撑过去。”
萧望舒听完,缓缓点了点头。
甜食里面含糖量高,补充能量快,北部子民确实有以糖充饥的习性。
但这个时代的糖也不便宜,大体就两种,饴糖蔗糖。饴糖由玉米大麦等谷物发酵制成,蔗糖由甘蔗提炼制成。
蔗糖因为制作过程繁琐,产量也少,虽然产自南方,但价格贵得离谱,大多销往富贵人家。
而饴糖成本低些,卖价也便宜。
不过由于北种麦南种稻的缘故,北方的大麦玉米产量高些,饴糖多产自北方。
即使运到南方来卖,算上运送的成本,价格也提上去了。
饴糖,确实是个筹码。
“继续说,还有吗?”萧望舒开口示意杨管事继续。
杨管事仔细想了想,再次开口讲述——
“旁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上,住的穿的都不缺。就是这边土壤不行,耕种产出的五谷少些,稍微碰上点什么旱涝就吃不饱肚子。”
“他们靠海,靠海吃海难道还填不饱肚子?”
听萧望舒问起,杨管事回答:“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梁丘左丘两国一直用申屠部落抵挡大魏铁骑,申屠部落御敌所用的兵器也全部来自于这两国。不止兵器,还有耕作生活的铁具、部分粮食衣物等等。
“那两国还在申屠部落设立了制盐厂,申屠部落所食用的细盐全部来自于那里。
“他们互帮互助,相辅相生。”
听杨管事讲到这里,萧望舒继续问他:“有盐,靠海,不管腌制多少鱼肉,都不至于饿着肚子才对。怎么,是没船吗?”
萧望舒一句话就问到了痛点上,杨管事连忙回答:“是、就是没船!”
萧望舒了然一笑,并不意外。
“申屠部落若是反口,不想受人牵制,以他们的战力,攻下梁丘左丘不是问题。
“梁丘左丘那两位国君恐怕也是防备着这点,才不敢让申屠部落的族民吃得太饱,生怕喂饱他们之后自己就要以身饲虎。
“至于战船铁矿,那就更不可能给了。
“看似互帮互助相辅相生,其实只是梁丘左丘对申屠部落单方面的牵制和利用罢了。
“申屠部落一没有制盐技术,二没有背靠铁矿,三没有捕鱼船只。内部口粮被人握着,外部又有魏国军队虎视眈眈,他们不得不拿起梁丘左丘给他们的兵器,替那两国挡住魏国铁骑。
“而那两国,既不能把申屠部落养得太好,也不能把他们养得太虚。既要保证他们能够抵御外敌,又要保证他们不能反咬自己一口。”
说到这里,萧望舒似笑非笑,叹了句:“真是辛苦。”
哪来的什么相辅相生,不过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缺一不可罢了。
“小姐说得极是,正是如此!”杨管事万万没有想到,他才只汇报了一点,萧望舒这么快就勾勒出了全貌。
月氏商户的大东家,哪怕是个女子,也果真了不得!
萧望舒手指在桌上叩了最后两下,随后收手。
“既然如此,那就提供他们需要的,换取我们需要的。”
这不就是交易的本质吗?
——博弈价差,各取所需。
至于最后谁赚谁赔,亦或是双赚双赔,那就各看本事。
“长姐的意思是?”尉迟彦坐在旁边开口询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望舒没有明说,只吩咐下面:“拿纸笔来,我要给申屠首领写封信。既然那些族民不让我们人进去,帮我们传个信总不过分吧?”
庞叔立刻应下:“小姐稍候,老奴这就去准备。”
目送庞叔退下之后,杨管事没什么事做,略显局促,视线从萧望舒和尉迟彦身上划过,看了眼一直喝茶不语的陈褚。
“姑爷这身板看着倒是比申屠部落那些族民还要魁梧,我们走南闯北,还很少见到姑爷这么高壮的人,姑爷应该是北方的吧?”
杨管事脸上扯开一抹笑,和陈褚攀谈起来。
陈褚惜字如金,回答他:“南方的。”
他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弃婴,但丢弃那么小个孩子,总不至于从北方跑到南方来丢。
他应该是生在南方的。
听他们聊起这个,萧望舒的视线从陈褚身上扫过,随后仔仔细细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得陈褚都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庞叔回来得快,分走了萧望舒一部分注意力。
“小姐,纸笔取来了。”
萧望舒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疑惑,提笔书写。
许是她想多了,中部和南方应该也有不少身量魁梧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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