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皇子魏宗烨立储,同时萧鸿请命率军北伐,击退敌寇。
魏齐轩当然是乐见其成,直接一旨圣令,召众臣一起拜祭天地先祖,为北伐大军送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押送大军粮草辎重的队伍已经先行往西北而去,萧鸿也在调兵遣将,准备离京北上。
——
“明日出师祭典过后,将军便要去西北边关御敌。”萧望舒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陈褚。
香囊只在左下角简单绣了个月牙,萧望舒的绣工只能到这里了。香囊里面装着一纸黄符,是房沁儿带她去寺里求的平安符。
见陈褚接过香囊,有些愣神地一直盯着那个月牙看,萧望舒只当他是被她的女红震惊到了,并未多想。
“将军保重,我在京师等将军回来。”
萧望舒此话拉回了陈褚的思绪,陈褚回过神来,耳尖微红,将那香囊揣进怀中,朝萧望舒点了点头。
“末将本就是驻守西北边关的将领,对西北熟悉,不会出事,小姐安心。倒是小姐,你在京师记得万事小心。”
在陈褚印象里,萧望舒是个很能招人仇恨的女儿家。
说实话,此番离京北伐,他真的放心不下她。怕她在京师又遇上各式各样的陷害谋算,更怕她有事时他不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陈褚第一次主动按住萧望舒的肩膀,慎之又慎,叮嘱她——
“小姐出门一定记得带好护卫,凡事不要逞一时意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什么让你不舒坦的,等大军回来、等末将回来再与人清算。”
他看过她办事的样子,太疯了,太敢赌了。
她受得住,他心里承受不住。
陈褚向来是个闷葫芦,难得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来。萧望舒听得一愣一愣的,仰头看向他,等他说完才有些好笑地点点头。
“将军今儿倒是不闷了。”萧望舒还在笑盈盈地感叹。
陈褚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嘴唇死死抿着,都快抿成了一条直线。
“小姐不要任性。”
陈褚说着,弯下腰,头一次鼓起勇气直视萧望舒的脸,认真到好像要将她艳丽的五官刻在心头。
在萧望舒的注视下,只听他接上刚才的话——
“末将在边关会担心你。”
小姐不要任性,末将在边关会担心你。
陈褚话少,向来不会说那些你侬我侬的情话,但字字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真诚,字字句句都是赤裸裸的关心和担忧。
萧望舒平视着他的眉眼,伸手从他眉眼上轻抚而过,道:“那好吧,将军早些回来,我在京师乖些等你便是。”
见她说话时认真了几分,陈褚这才扬起一抹笑,使劲点头。
萧望舒又道:“明早就出发了,今天我们去玉食斋吃吧,当我单独为将军践行。”
明日大军出动,乌泱泱一片,她只能在城门上远远目送他离京北上了。
“好。”陈褚点头应下。
——
这个时候,秋季的粮米税赋还未完全收上来。
朝廷提前征缴粮税,发兵北上,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就连距离战场几州之遥的京师也被波及。
往日太平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萧条。
京师街道上,出门的百姓都少了许多,沿街铺子的生意都不太景气。
陈褚和萧望舒走在街上,沿路的酒楼饭馆都没几个客人。玉食斋的生意更是惨淡,京师权贵有多少敢在这个时候出门消遣?
见萧望舒进门,田怀恩连忙上前见礼。
“小姐。”
“今日开挽风间吧,菜照着上回的来。”
萧望舒以往和陈褚吃饭时都是在逐鹿包厢,今日突然开到挽风包厢去了,田怀恩惊讶过后立刻应下:“是。”
小二上前为萧望舒和陈褚引路,将她们引到挽风壹号间。
包厢内,萧望舒撑起窗户,坐在窗边向外看。
“这时候马市生意少,也没几匹好马牵出来遛,逐鹿间坐着也无趣,不如看看这人间烟火。”
萧望舒说这话的功夫里,陈褚也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
远处的菜市米市这个时候还照旧开着,也有百姓挎着竹篓去买东西。
“柴米油盐,生活缺不得。不管这天下是动荡还是宁和,归根结底,其实百姓不懂这局势,撑起他们的仍旧是一日两餐。”
陈褚听着她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萧望舒朝他笑了笑,又道:“大军此行是为守护魏国这片人间烟火不被鲜于寇军踏破,待到将军归来,便是受万众敬仰的英雄。”
陈褚看向她,想了会儿,说:“末将并不想当什么受万众敬仰的英雄。”
“哦?”萧望舒嫣然一笑,又问,“那将军如何参军了,也是被强征的吗?”
陈褚摇摇头,将他那些陈年旧事讲给她听——
“我是弃婴,被养父养母捡回去抚养的。
“那时候养母多年未有所出,养父也没钱再娶,正好瞧见我被丢在田里,就把我捡回去,也算养了个儿子,图将来有人养老送终。
“他们也没读过什么书,只听村里上私塾的孩子背了句冯陈褚卫,便给我取名陈褚。
“后来,把我捡回去养了四五年之后,养母突然怀上了,给养父生了个儿子。
“家中本就贫苦,我多吃他们一口饭,他们的亲儿子就少吃一口。再加上我也大了,四五岁能够干活了,所以养父养母就让我下地种田。
“随后七八年,养母又陆陆续续生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那时又正好征兵,养父养母就把我送了进去。”
说到这里,陈褚有些腼腆地挠挠后脑勺。
“我从小饭量就大,吃得比同龄孩子多,哪怕吃谷糠野菜,长得也比同龄孩子要壮,十三四岁就和成年男子一般高。
“虽然我年纪小了点,但村里人不说,征兵的人也不知道,还是把我收了。
“我进了军营之后拿到的军饷都补贴了家里,还跟着当时带我的护军学着认了几个字,在军中不愁吃穿,过得也还算好。
“之后,我在军营待了几年,在一次寇军袭击中救了陆序阳一命。
“陆序阳当时已经是宰相身边的亲信,见我武力不错,背景也干净,就把我举荐给了宰相。
“后面我立了点战功,跟着宰相一路升迁,就到了今天。
“说起来,我最开始参军,只是为了有口饭吃。”
陈褚将他在军中磨炼这些年所受的苦楚一笔带过,只和萧望舒大致讲了他的出身和这些年的经历。
但萧望舒想也知道,一个比萧扶光还小的孩子被送进军营,跟着军队奔袭各处,在战乱中能保全己身、能活下来已经极为不易。
更别说陈褚进去后还学了一身武术,认了那么多字。
想也知道他这十几年过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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