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湾的男女老少从睡梦中爬起来，顶着瓢泼大雨，拿着镰刀下了田。
雷声阵阵，雨声哗哗，天黑啥都看不清。
他们也顾不得了，摸索着割稻。
多割一穗，就能多一口粮食。
可是人力到底抵不过大雨，村里人忙碌到天亮。
也只割了几亩田，剩下的稻穗都被大雨压垮在田里。
本来沉甸甸的稻穗，经过这场大雨，所剩无几。
经过林家湾众人不眠不休的几天抢收，总算是把所有的粮食都收完了。
可是大雨一直不停，收下的粮食没地儿晒，只能全都堆在大队部。
一两天功夫，就生了芽。
林老汉捏着那些长芽的粮食，欲哭无泪。
“天老爷啊！这下可怎么办？”
一扭头，见林大勇几兄弟站在门口，面色铁青的抽着旱烟。
林老汉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为首的林大勇脸上。
“林大勇，当初我说要割稻，你说不。
撺掇大家都听你的，现在好了？
别说交粮成不成的问题，大伙儿今年的过年粮，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你记住你说的话，这粮食出了问题，你赔了……”
林大勇平时那么嚣张的人，这会儿也只敢摸摸打疼的脸，屁都不敢放一个。
到了这个关头，还是得林老汉这个村长担起责任。
他想尽办法，把剩下没长芽的谷子弄干了些。
也不敢再耽搁，连夜装上拖拉机，送到了镇上粮站。
林老汉去交粮了，林家湾的人一直没睡，在大队部等着。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林老汉才回来。
大队部的人见状，赶紧一拥而上。
林大勇挤开人群，走到林老汉跟前追问。
“村长，粮食都交掉了？
咋样？还剩多少？”
昨儿个他冷静下来，算过了。
要是这粮食能交掉，按照每斤四毛五算，他们也还有的剩。
“剩你娘个腿。”
林老汉红着眼瞪着林大勇，就是一脚。
“前阵子交粮三毛，我让你们割稻，你们不割。
现在交粮五分，送两万斤粮食去，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收下。
这还有一万多斤粮食的缺口，你们说咋办？”
林大勇被踹翻在地，彻底懵了。
“啥？五分？
不可能，李琴琴明明说，今年粮食价格会涨的。”
话没说完，就被村里人扑过去拉扯起来。
“林大勇，是你拍着胸膛保证今年粮食价高，咱们才支持你的。
现在你说咋办？你赔！”
“对，让他赔。”
林家湾的人彻底怒了，围着林大勇几兄弟一通拳打脚踢。
几兄弟被揍得不轻，从路上滚到了田里，活像一只泥猴。
不远处，林苒带着张梁他们路过。
准备去王家屯做席，瞥见这情形，不由停下了脚步，看了看热闹。
“哼，要我说，也是他们活该。
听村长说，他提醒过他们一块割稻。
他们不听，非要再等等。
这等的好，村里过年粮都没了。”
“哎，其他人都好说。
你看那些孤寡老人咋办？都等着这一口粮食过日子呢！”
顺着两个婶子的话，林苒看过去。
见人堆后头，几个老人牵着自家孙子跟在后头。
佝偻着背，不停抹着泪。
他们也生气，也想上前揍林大勇他们一顿。
可年纪大了，挤不进去。
村里的青壮年还能想点法子，去给人做工挣口吃的。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只能等着饿死！
林苒看了片刻，这才摆摆手。
“走吧！别误了人家的事儿。”
她跟林红杏都认出，被揍成泥猴的人里。
有林运来，也有林根生，可两人都当没看见，并不想上前帮忙。
————————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十天才停，林老汉卖了村里两头猪，用这钱补齐了粮款。
剩下的一万斤长芽了的粮食，都分给村里人。
长芽的粮食不好吃，可能填饱肚子，饿不死人啊！
人家村里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可他们村，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些天，林家湾的人把林大勇几兄弟揍得下不来床。
粮食分下去之后，又去他们家把值钱的家伙什都搬空了。
不是他们瞎咧咧，至少能过个肥年。
林大勇好点能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林运来家找麻烦。
到了门口，二话不说，一脚踹开门。
“妈的，林运来，你找的好儿媳妇。
现在，看她要咋收场？”
林运来知道事儿不好，早就躲到镇上林美凤那去了。
家里就半死不活的王招娣，跟林建国和李琴琴在。
早在开始下雨的时候，李琴琴就想跑来着。
可她断了一条腿，没人帮忙连村子都出不了。
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只要粮食能卖上好价，她也能继续留下。
可谁知闹成这样，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出错了。
咋就这么倒霉，啥坏事都叫她遇上了。
听到这动静，李琴琴赶紧往林建国身后躲了躲。
林建国还想拿出点男子气概，护住李琴琴。
“大伯，这事不能光怪我对象……”
啪啪，话没说完，就挨了林大勇两巴掌。
“兔崽子，要不是看你姓林。
老子早揍死你了，找这么个灾星做对象，祸害咱们。
滚开……”
林建国被骂得一哆嗦，摸了摸脸，灰溜溜窜到门口。
这下，是彻底把身后的李琴琴交出去，面对林大勇的怒火。
“大，大伯。
这事，确实不怪我。
是，是林美凤……”
李琴琴白着脸，是林美凤跟她说不会下雨。
要怪，也该怪林美凤才对，关她啥事？
话没说完，就被林大勇揪着头发，一把摔在地上。
“甭跟我说那么多，就说你准备咋办吧？”
身后的林根生气不过，上前给了李琴琴两脚。
他们眼里，啥漂亮女知青，可没一担粮食值钱。
“说，咋办？”
李琴琴疼的呜咽一声，哀求着看向门口的林建国。
林建国被打怕了，装没看到的别开头。
李琴琴明白，这只能靠她自己了。
“别，别着急。
我，我每个月还有几块钱补贴。
都给你们，成吗？”
林根生不乐意，又踹了一脚。
“几块钱顶个屁用？老子家床都被搬走了，现在一家子睡地上！
这样，老大，我们把她卖了。
听说隔壁村有个傻子没媳妇，家里肯给两百块钱彩礼……”
林大勇没吭声，看着像是动了心。
“我，我是城里来的知青，你们卖了我，是要吃枪子的！”
李琴琴是真的害怕了，嫁给傻子，她还不如嫁给林建国。
林大勇呸了一口，把李琴琴拎起来往床上一扔。
“哼，还想咱们吃枪子？
你就一条腿，咋去派出所？
建国，机灵点盯着她。
我跟你三叔出去一趟，等卖了她。
再给你，找个两条腿的漂亮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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