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城县走了大半个多月,所到之处,王金娜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农村景象,大家的生产干劲都很高,而最令王金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人们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却十分友善,尤其是这个县的社会治安方面,非常得好,真得就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她最有感触的一件事就是她们医疗队从一个大队里出来后,赶往另一个公社,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由于走得匆忙,把一个药品箱丢了,怀着试一试的想法,王金娜让随队的司机顺着来时的路去找,竟然还真得找了回来,里面什么都没有丢。这个司令告诉着王金娜,是一个小伙子捡到了这个医药箱,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去找,那小伙子一站就站了两个多小时!
医疗队终于结束了在黄城县的巡诊,这比她们在来之前的计划要晚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回到黄城县城的时候,王金娜并没有再见到张义,那个在他来时接待她的姜秘书告诉着王金娜,张义去了黄州专区开会,估计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看到张义的确很忙,王金娜也便没有多作停留,她给张义留下了一封信,然后按照她既定的计划,带着医疗队回转武汉。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好跟张义叮嘱的,从黄城县转了一圈之后,她还是对张义比较放心的,最少在作人和做事上,张义的许多举措都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这个世上,做任何事只要是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回到武汉之后,按照医院的惯例,她们医疗效队的人都给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这一次的巡诊,对于医疗队里所有的人来说,都着实太累了,但是却又都觉得再苦再累也还是值得的。
一回到家,王金娜就听到徐小曼告诉了她一个令她惊讶万分的消息:陈大兴回来了!
“什么?你说陈大兴回来了?”王金娜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徐小曼点着头,肯定地道:“是他!我又不是不认得他,当年他和熊三娃,还有于得水都是一块儿的,都是汽车团的!”
“他怎么回来的?”王金娜连忙问着。
徐小曼告诉着她道:“他在朝鲜被俘虏,送到了台湾,然后又被编进了国民党部队里,跑到金门守卫,他趁着一个机会,搞了一个汽车的内胎,从海上游过来的!”
徐小曼的话说得很是简单,但是王金娜却可以想象得到陈大兴这一路的坚辛。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晚了,王金娜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抓起门口衣架上刚刚脱下来的套衣,就要往外走。
“嫂子,你要到哪去?”徐小曼连忙问着。
“去看看陈大兴!”王金娜随口答着。
徐小曼连忙拦住了王金娜的身体,告诉着她:“陈大兴已经走了,离开武汉了!”
“走了?”王金娜一怔,又问道:“他去哪儿了?”
徐小曼这才告诉着她:“陈大兴其实早就从台湾回来了,但是一直在学习,直到三天前才被允许回武汉。他这一次回武汉,其实是要带他的老婆孩子走的,他全家都被安排去了新疆建设兵团,在那边搞农时垦!”
王金娜愣住了,她重新把自己拿在手上的衣服挂上衣架,心里却有些不安,她当然知道新疆建设兵团是怎么回事,国家一直号召全国各地的人去新疆建设祖国的边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老百姓却也非常现实,除非是在家乡混得不好,又或者家里的人真得太多,省不出一口饭来的人,才会响应国家的号召,去屯垦戍边;否则,谁愿意离开自己出生的故乡沃土,去那个贫瘠荒芜的大漠戈壁呢?不用想,陈大兴被安排去了新疆,这也许就是对他的一种变相惩罚吧!
王金娜只得无奈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去问陈大兴,但是如今陈大兴已经离开了武汉,难道她还能追到新疆去吗?
“陈大兴走之前,专门过来看望你!”徐小曼又对着王金娜道:“可是你不在家,他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也没有时间等你回来!”
“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王金娜又问着。
徐小曼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话,他只是说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所以想看看你;对了,他还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在他不家的时候,你对他的老婆孩子那么照顾,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一定会报答的!”
王金娜苦笑了一声,这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话。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着:“陈大兴没有说别的事吗?”
徐小曼摇了摇头,也有些感叹,对着王金娜道:“我让他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也问了他一些事情。”
“你都问了他什么?”王金娜忙问道。
徐小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我跟汽车团的人也还是很有缘份的,认识他们很多的人,比如夏阳、武小阳、于得水,还有熊三娃!”她说到这里,又有些伤心起来,接着道:“可惜这许多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夏阳牺牲了,武小阳倒是回了武汉,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没问他熊三娃和于得水的情况吗?”王金娜有意的问着。
“问了!”徐小曼答道:“他告诉我说于得水早就在朝鲜死了,熊三娃现在就在台湾,当年他救过胡从俊的命,所以现在混得还不错!”
在听到于得水已经死的时候,王金娜这颗启盼的心,一下子便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浑身惊悸地透凉。
徐小曼还在说着:“他走的时候,还说跟武小阳约好了晚上喝酒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喝多了,昨天武小阳请假没上班……”
可是,徐小曼的话,对于王金娜来说,已然变得遥远模糊了,这几天过多的劳累,终于令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只觉得自己的头有昏,往后一靠,便天昏地暗,昏了过去。
※※※
王金娜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的白天了,睁开眼睛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刘兴华和徐小曼靠着窗户那面坐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刘兴华一转眼就看到了她睁开的眼睛,当先地站了起来,到了她的床前,十分关切地问着她的感受。
王金娜连忙坐起来陪着笑,同时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地问着:“我……我这是怎么了?记得刚才还在客厅里的,怎么就到了床上来了?”
徐小曼连忙解释着:“嫂子,昨天晚上你太累了,都昏过去了,是我和孩子们把你搬上楼的!呵呵,你这是低血糖,以后不要再这么劳累自己了!这个星期正好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哪也不要去了,把身体养好一点!”
王金娜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着:“孩子们呢?”
“都上学去了!”徐小曼回答着,同时看了下刘兴华,告诉着她:“刘副省长是听说你已经回来了,所以专门来看望你的,他也是刚刚来不久!”
王金娜有些感激,想了一下,她对着徐小曼道:“小曼,你去帮我煮点粥喝吧!”
“好!”徐小曼答应着,快步走出了门。
望着徐小曼的背景消失在门外,王金娜这才转过头,问着刘兴华:“老刘,你知道陈大兴回了吗?”
刘兴华点着头:“知道!”
“可是熊三娃没有回来!”王金娜有些黯然地道。
刘兴华怔了怔,他马上明白王金娜这是在指桑骂槐,说着熊三娃,实际上想的却是于得水,但是他还不便说破,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熊三娃为什么没有跟着陈大兴一起回来呢?”王金娜显出万分得不解。
刘兴华只得向她解释着:“陈大兴和熊三娃不一样,大兴有老婆孩子在这边,他当然十分挂念;可是熊三娃就没有那么多的挂念了,虽然他是老熊的儿子,但是这对父子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望着刘兴华一本正经地解释的脸,王金娜却发出了一声苦笑来,对着他道:“呵呵,你不觉得陈大兴被送去了新疆,这个结果并不好吗?我要是熊三娃,肯定也不会回来的!”
刘兴华看着她,却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不好,但是对于陈大兴来说,也并不见得就不好,不管怎么说来,他还是实现了他的愿望,跟自己的家人可以在一起了!呵呵,虽然去新疆有点远,那个地方也十分艰苦,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新疆那么远的地方,也许就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省得有那么多的人找他的麻烦了!”
听着刘兴华的这番解释,令王金娜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由得问道:“老刘,你这话说得我有些不懂呀?谁又找陈大兴的麻烦了呢?”
刘兴华想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其实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一下老熊,他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早知道陈大兴从台湾跑回来的人。在陈大兴一跑回来,福建那边就有人过来到七十二军调查情况,呵呵,要不是这中间老熊使了把劲,只怕陈大兴现在还关着呢!”
王金娜这才明白刘兴华的话意,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如果按照如今的这种政治局面来讲,陈大兴的罪要比武小阳大了许多,他们都曾被敌人俘虏过,但是武小阳经过斗争而坚持着回国了,怎么说也要比陈大兴当初选择去台湾要忠贞吧?可是如今武小阳的情况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陈大兴最终获得了自由,如果他还留在内地的话,其下场只怕比武小阳更加不如;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象现在这样,带着老婆孩子去万里之遥的边疆。
蓦地,王金娜有些明白过来,抬起头问着刘兴华:“老刘,让陈大兴去新疆,是你出的主意吧?”
刘兴华怔了怔,哑然而笑,只得告诉着她:“老熊来找我,他觉得让陈大兴回来,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如果他不去要人的话,陈大兴就真得不知道会关到何年何月了!新疆建设兵团正在我们省里招人去,最好能够带家口到那边去扎根,所以我只好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是这样呀!”王金娜终于明白过来,陈大兴毕竟是从七十二军里出去的人,而且跟熊卓然的儿子熊三娃的关系十分得好,如果有人要整倒熊卓然的话,从陈大兴的身上下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这也就难怪熊卓然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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