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贤一直想着要去马山哨岗那边找陈大兴谈一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与熊三娃说的那样,有些变化,但是,工作的羁绊一直拖着,忙忙碌碌的又过去了三天。这天也是凑巧,陈飞到司令部办事,正被张贤看到,连忙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来,他是想从陈飞的嘴里,打听一下陈大兴最近的状况。
“大兴挺好的!”陈飞嘻笑对着张贤道。
看着陈飞脸上阴阳不定的表情,张贤有些狐疑,越发相信熊三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紧追着他问道:“陈飞,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陈大兴一定有事,而且你也一定知道,你们两个人这阵子走得这么亲密,谁都看得出来!”
陈飞愣了愣,依然涎着脸问道:“参座,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呵呵,是不是熊三娃跟你说的?”
“你不要管是谁说的!”张贤一本正经地道:“你就说你们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讲清楚,那么你也就别回去了!”
看到张贤真得认真了起来,陈飞有些怯意,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一般地问着他:“那你既然知道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去问大兴呢?非要逼着问我呢?”
张贤怔了一下,听他的话声,显然是与陈大兴之间真得有些事瞒着人,当下不快地道:“我会去问陈大兴的,他是我的兄弟,不会瞒着我什么!但是这些天我实在没有抽出空来,既然今天看到了你,自然先要问你了!”
陈飞坐在张贤的对面,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张贤的眼睛象鹰一样冷冷地看着他,分明就是一种不信任,对他就是一种考验。
“陈飞,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头应该很清楚!”见他还是没有说话,张贤觉得必须要再警告一下他,对着他道:“你也曾答应过我,既然如今是在国军里,那么就不会三心二意地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被我发现你真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就不要怪我对你不留情面了!”
陈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份尴尬的笑容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知道,要是陈大兴真得是出了什么事,你肯定第一个就会找我算帐!既然这样,我也只好告诉你,反正如今我已经是里外不是人了!”
张贤没有答话,依然静静地望着他。
“给我一支烟好吗?”陈飞只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被人审问的罪犯,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同时也是为了缓和一下自己不安的心。
虽然张贤不抽烟,但是他的办公室里还是常备着几盒还算是比较高档的香烟,这其实是为别人准备的,不一定谁会到他的办公室里来谈事情想要抽烟呢!这盒烟就放在他的桌子上,难怪陈飞会这么主动地来要。
张贤点了下头,把烟盒丢给他,顺便也把打火机递过去。
陈飞接过烟盒,从里面小心地用两个指头夹出一根烟来,就好象生怕会被这根烟捏烂,然后拿到自己的鼻子下面轻轻地闻了一下,赞道:“你这烟真不错,很香!”他说着,又把那盒烟放到了张贤的桌子上。
“我不抽烟,这包送你了!”张贤大方地道,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陈飞就是一个大烟鬼,能够闻着烟味就判断出烟的好与坏来,想必这烟龄也不小了。
听到张贤的这个话,陈飞笑了起来,也没有说谢谢,就将这包烟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点着了这根拿在手里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烟雾立即在屋里回绕起来,张贤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呛人的味道,但是看到陈飞这种享受一般的样子,也只能摇了摇头,起身把窗户打开来,让屋里的烟可以出去。
也许是抽了一颗烟,陈飞的表情逐渐得泰然了起来,对着烟灰缸弹掉了烟头前端的灰,这才对着张贤道:“大兴这些日子很矛盾,他想叛逃!”
“什么?”张贤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由得一怔。
陈飞没有答话,又开始抽起烟来。
张贤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处,看到外面的熊三娃还守在那里,拿着本什么书,也在装模作样地看着。他放下心来,把门轻轻地关上了,然后又走到窗边,把刚刚打开的窗户也关了起来,这才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来,对着陈飞道:“你接着说!”
陈飞点了点头,他明白张贤如此谨慎的原因,外面有熊三娃守着,如果有谁要过来找张贤的话,定然会通过熊三娃来传达的,这个屋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打扰。
“这要怎么说起呢?”陈飞自言自语一般地问着,然后想了想,才道:“参座,你还记得那个渡海逃跑的许福根吗?”
张贤点了点头,这个人他当然不会忘记的,在他逃跑的那一晚,陈飞所在的那个营发生了很多的事。
“许福根跑到大陆后,被他们当成英雄一样地对待,他们的广播都有隆重的宣传!”陈飞告诉着张贤。张贤点着头,这个消息他也是知道的,两岸进行的宣传战,实际上也会互相传递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信息。陈飞接着道:“一个月之前,许福根曾在对岸的大喇叭宣传里对我们喊过话。”
“哦?”张贤愣了一下,金门防卫总司令部位于金门岛中央的太武山麓,远离两岸宣传战的广播区,他当然不知道每天对岸的喇叭在宣传些什么。“他在那里喊了些什么?”张贤忍不住地问道。
陈飞道:“他知道他们那个排里每个人的老家在哪里,所以就把这些信息都告诉了对岸,对岸的人真得是下了一番功夫,对很多人的家乡和亲属们进行了走访,其中也包括陈大兴。那天,陈大兴在对岸的广播里听到了他女儿的声音,那个小女孩说好想爸爸,还说她和妈妈,还有弟弟天天都在等他回家。听到这个声音,陈大兴当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后来我就发现他躲在礁石后面哭,我就知道他有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张贤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不禁又问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叛逃的想法?”
陈飞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实地道:“是的!他想要和许福根一样,偷渡过海峡,而且一直在作准备,虽然他做得很隐秘,但是却没逃过我的眼睛!”
张贤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到底是在鼓动他?还是在劝阻他?”
“你总是把我想得很坏,以为我是一个教唆犯,是吗?”陈飞十分不满意地反问着张贤。
张贤没有回答,形如默认。
陈飞再一次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自嘲一样地道:“看来,不管我做得多好,在你的眼睛里,我还是那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难道是你阻止了他吗?”张贤有些不能相信一般地问着,他想起了那个许福根来,如果没有陈飞的帮忙,那个家伙只就被枪毙了。
“是的!”陈飞肯定地点着头,同时告诉着张贤:“我发现他藏起来了两个篮球,马上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在我再三的逼问之下,他只得跟我承认,他准备利用这两个篮球,然后再想办法去向蛙人朋友搞一对脚蹼。他从来也没有游过海峡,没有许福根那样的好水性,所以还有些心虚,他原来都是在河里游的,跟海不一样,河里没有那么大的浪。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练习在大海里游泳,就是为了叛逃的准备。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月底我们师会调离这里,调回台湾,那个时候如果再想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所以这个时候,他也很着急,于是就想到了篮球!”
听着陈飞相告的话,张贤的心沉到了水底,他对陈大兴有着和熊三娃一样的兄弟之情,但是相对来说,陈大兴到台湾之前,毕竟是有妻儿家庭的人。兄弟之间就算是再亲密无间,也无法与家庭亲情相比,兄弟总有聚与散的时候,而家庭却是每个人的归宿,失去了家的人,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任由浪头推来推去,孤孤单单,没有一个人生的方向。陈飞的话,想必是真的,但是此时,张贤却没有一点因为陈大兴对自己和熊三娃的隐瞒,而有的怨恨和苛责,相反,反而有的只是一丝的悲伤与酸楚。
“你又是怎么阻止他的呢?”张贤问着陈飞。
陈飞摇了摇头,道:“虽然我知道他既然有了如此的打算,那么一定是思虑了很久,就算是我怎么劝,也不见得能够劝他回头,但是,我还是对他劝阻了一番,把最坏的结果都给他摆了出来。而且,我还跟他说,如果他想要个家,哪怕再让参座你帮他找个老婆,再成一个家也好!”
听到陈飞说这种话,张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他知道陈大兴的性格,不可能丢弃掉远在大陆的老婆孩子,另立新欢的。在性爱方面上来讲,陈大兴就是一个十分实在、而且还有些愚钝的人!
陈飞接着道:“大兴表面上对我的话唯唯诺诺,但是我知道他骨子里还是想要走的!我把他那两个篮球没收了,就是不想让他去冒这险。”
“那么,大兴现在怎么样?”张贤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陈飞道:“为了怕他出什么意外,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都会找他谈心。呵呵,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熊三娃才会对我们起了疑心!但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他没有被说服,他肯定还会铤而走险!”
张贤点了点头,想一想,这个陈飞不愧当年曾作过解放军的政委,他的政工工作也是一种特长,既然能够下定这样的判断,那么陈大兴就有可能象他说的那样,铁了心要回大陆的。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不由狂跳了起来,看了看日历,已然到了八月的下旬,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十七师调走的日子了,陈大兴如果真得要行动,定然会在这几天里进行,他觉得他必须要马上跟陈大兴谈一谈,哪怕是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这是刻不容缓地,他必须要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了。
“陈飞,我现在就去你们营视察,你跟着我一起走!”张贤当机立断着。
陈飞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张贤说视察,其实就是要去看一看陈大兴,他不由得道:“参座,你这么忙,还是我去把大兴叫过来吧!”
张贤却是摇了摇头,十分在意的道:“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架子,再说,我也有很久没有去你们那边了,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陈飞只得答应着,他猜得出来,张贤也是想去基层多作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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