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金娜严词拒绝了熊卓然对她与刘兴华的撮合,但是就她内心来讲,实际上对刘兴华并不反感,相反,反而有一种十分信赖的亲切,她希望能够和刘兴华在一起,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这种喜欢并非是爱情,只能说是一种朋友之间的友情。
“老刘,你为什么非要走呢?”王金娜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来。
面对着这个问题,当真得令刘兴华有些难以回答,他总不能实话跟她说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不受人欢迎吧?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以掩示他内心里的尴尬,稍作迟疑,解释着道:“呵呵,我这也是服从领导的安排,领导觉得我回到湖北,可能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毕竟那边是我曾经成长和战斗的地方,我对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而那边的老百姓也对我比较了解!”
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冠冕堂皇,王金娜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熊卓然却皱起了眉头来,想了一下,还是揭穿了他的谎言,问着他道:“老刘呀,你也别说得那么好,我听人家说你在这里总和上级搞不好关系,所以才会走,是吗?”
刘兴华的脸抽搐了一下,心里头对这位老战友十分得不快,但是他的脸上笑容还在,声音也放缓了下来,看着熊卓然,平静地问道:“老熊,你这是听谁说的?”
熊卓然摇了摇头,道:“你不要管我是听谁说的,老刘呀,我们两个出死入死这么多年,作为老朋友,我真得想再奉劝你一句,有的时候做事情不要太执著了,太钻牛角尖会让人觉得你这个人顽固不化!呵呵,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不好呢?”
刘兴华脸上的笑容在渐渐地凝固,他知道熊卓然的这番话是为自己好,如果不是作为老朋友,他也不会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得直言相劝。但是,这话还是令他有些不快,他把头转向了窗外,不想再看到熊卓然这张充满关切的脸。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悠悠地道:“老熊呀,你我在一起也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他说着,再一次把头转回来,直视着熊卓然的眼睛:“如今,全国解放了,我就是想为老百姓实实在在地做一点事,毛主席不是也说过,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吗?我们的党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够体现这些诺言呢?我认为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也并没有说过解放了就不进行阶级斗争了,但是不发展生产,不发展经济,只讲阶级斗争就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王金娜默然了,忽然明白了刘兴华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的真正原因,在她所认识的共产党员之中,刘兴华应该算是最为清廉的,也是最有头脑的一个人,但是,便是他这么执著的想法,却又在这个时候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印象,而这,却又是她最为欣赏的地方,简直与当年的张贤一模一样。
熊卓然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他只能挥了挥手为自己辩解着:“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你,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工作方式,你看你!”他说着指着刘兴华对着王金娜道:“王医生,你看,我就是这么提醒一下他,他就跟我急了似的,这不就是坏脾气吗?”
王金娜只得笑着接口道:“是呀,老刘,我们这是在聊天,你激动个啥呢?”
被熊卓然和王金娜如此一说,刘兴华也“噗嗤”地笑出了声来,连忙向熊卓然认着错道:“呵呵,是呀,我这个人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这脾气就上来了!”
熊卓然用手指头指了指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同时又有些惋惜地道:“老刘呀,我就觉得吧,你当初选择去地方工作不好,如果你还在军队里,呵呵,应该比在地方上更有发展前途。”他说着,稍停了一下,又道:“比如说这一次中央为军队授勋,你最少也会跟我一样被授予个中将什么的,可是现在呢?看看你,革命了这么多年,在军队里带兵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听着这番话,王金娜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实际上在开始的时候,她也曾为刘兴华报过屈,但是却觉得跟他提起授勋的事,一定会令他十分心酸,所以也就一直不说,哪知道这个熊军长倒好,真得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兴华怔了怔,却又笑了起来,望着熊卓然这张精神焕发的脸,“唉!”地叹了一口气,半是吃醋,半是玩笑一样地点着头道:“是呀,老熊,我真得对你有些妒忌了!呵呵,心里头真得有些不平衡!但是呢?转头又一想,不就是一个军衔吗?呵呵,又不是我一个人没有被评上,邓小平同志,李先念同志都曾是我的老领导,他们不也没有评吗?再说了,我们当初干革命,是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又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要得到什么,老熊,你说对吗?”
熊卓然愣了愣,只得点了点头。
刘兴华的话却没有说完,他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一个腰,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着熊卓然:“我不后悔!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
熊卓然默然了,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和刘兴华比起来,真得是太渺小,太虚荣了。
刘兴华忽然转过了头,大声地问着张义:“张义呀,如果你不到地方上来,这一次授勋,如何你也可以得到一个上校的军衔,可是你转到了地方上,什么军衔都没有了,你后悔吗?”
张义呆了一下,立即响亮地回答着:“我不后悔!”
看着刘兴华和张义的一问一答,是如此得坦然、如此得义无返顾,王金娜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当初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正说之间,忽然见到外面小虎“呜呜”地哭着跑了进来,看到了王金娜之后,一头扑到了她的怀里,越发哭得伤心了起来。
“小虎,你怎么了?”王金娜急忙问着,但是小虎并不答话,反而哭得更凶了起来。
张义和刘兴华走到了小虎的身后,刘兴华拉起了小虎,和蔼地问着他:“怎么了?小虎,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小虎这才忍住了哭泣,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十分认真地问着他:“干爹,他们说我爸是国民党反动派,是吗?”
这句话问出口来,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便是王金娜也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了。
刘兴华把小虎搂在了怀里,这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子长得很快,身高已然到了他的胸前,这张面孔越发得象张贤了,甚至于比张贤还要漂亮好看。他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小虎道:“这是谁说的?胡说八道!你爸他可是一个大英雄,当年打鬼子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干掉了三个鬼子!以后如果谁再这么说你,你就问问他们,他们的爸爸打过鬼子没有?杀过鬼子没有?杀了几个?”
听着刘兴华的如此一说,小虎的眼泪很快便止住了,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又问着刘兴华道:“干爹,我爸他是国民党吗?”
这个问题也令人难以回答了,刘兴华抬起头看了看王金娜,王金娜却向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让他实话实说,如今的小虎已经大了,再想骗他只怕也骗不了,那样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倒不如让他坦然面对。
刘兴华还是思索了一下,告诉着小虎:“谁说国民党就是反动派了?呵呵,张治中就是国民党,他还是中央的领导呢!连毛主席都特别看重他。”他说着,摸了摸小虎的头,意味深长地告诉着他:“你爸爸虽然也是国民党,但他不是反动派,他是一个爱国者!”
小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他从刘兴华的怀里钻出,向外就跑。
“小虎,你做什么去?”张义连忙在后面问着。
小虎一边跑一边回答着:“我要告诉他们,我爸不是反动派!我爸是大英雄!”话音落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出了大门之外。
小虎是跑远了,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尴尬了起来。
“你不应该这么说!”虽然心里十分感激刘兴华的解围,但是王金娜还是有些埋怨地对着他道。
刘兴华却摇着头,肯定地道:“我这么说也没有错呀!张贤虽然跟我们的政见不同,但是他的确是一个英雄,的确是一个爱国者,是我所尊敬的一位对手,也是一位好朋友!”
王金娜默然无语,在这一刻,她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张贤会不顾自己性命地来救下刘兴华,有的时候,敌人与朋友也可以完美的统一,张贤与刘兴华之间就是这样,因为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我大哥要是当初不是那么执迷不悟,那就好了!”张义忍不住地道。
熊卓然和刘兴华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自然明白张义指的又是什么。
王金娜瞪了张义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刘兴华,淡淡地道:“老刘是一个执著的人,阿贤又何尝不是呢?”
刘兴华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王金娜又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问着刘兴华道:“老刘呀,这一次你回湖北,还是去武汉吧?”
“当然!”刘兴华点着头:“武汉是湖北的省会嘛!”
王金娜有些钦羡地道:“其实,我对武汉还是蛮有感情的,还是想回那里去住!”她没有再多说,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武汉是和与张贤所建立起来唯一的一个家的所在地,在那里她渡过了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呵呵,王医生你可不能走!”熊卓然连忙道:“你要是走了,我们七十二军可就真得一无是处了!”
王金娜笑了一下,知道这是熊卓然对自己的抬举,她没有理会,又接着对刘兴华道:“老刘,你到了那里,帮我一个忙好不?”
“什么忙?”
王金娜看了熊卓然一眼,然后道:“当年阿贤手下有一个团长死在了战场之上,这个团长的遗孀带着两个孩子就住在我们的家属区里,生活十分困难,那个时候,我受阿贤的嘱托,经常会给她们一些周济。后来我离开了武汉,每个月也会给他们寄一些钱去,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是后来,我寄过去的钱都被退了回来,说是查无此人。我也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事,你到了武汉后,帮我找一找她们,行吗?”
刘兴华点着头道:“这件事没问题,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原来住在哪里?”
王金娜道:“她叫李梦兰,她丈夫叫作熊开平,就是熊三娃的大哥!”
蓦地,熊卓然就好象被人用针扎到了一样,浑身颤抖着,整张脸都扭曲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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