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的敌人果然再一次地行动起来,他们就和头一次一样,采取着突击队突击的办法来先行过桥,那些头戴着钢盔,身穿着短袖雨衣的美国士兵再一次的踏上了这座危桥,他们矫捷的身影,就好象是一只只凶猛的猎豹,快速又隐蔽地移动着,借助着桥栏的遮挡,一步步地向桥东压过来。
高地上,所有的人都十分得紧张,已然有人忍不住地向桥面上开了一枪,子弹打在水泥的桥身上,砰出一星的火花,瞬间便在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武小阳已经在北面的三二零高地上做好了准备,他找到了一处被炮弹炸出的弹坑掩住了身形,这个弹坑正处于三二零高坡阵地的前沿,后面就是已然半截泥水深的射击壕。此时他浑身都已经被泥水染透,倒是成了一个天然的伪装,匍匐在泥坑里,就好象是一堆泥巴,远处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人影。他的手里拿着那把被他当成宝贝的带着瞄准镜的春田式狙击步枪,这把枪也被他藏在乱草的之中,只露出个黑洞洞的枪口。他的目光犀利地象闪电一样,已然盯到了桥面上那个蹿在最前面的美国大兵,只是那个敌人也精得如同兔子,只一闪身,便躲在了桥栏之后,让他找不到可以一枪毙命的机会,他不由得有些着急,眼见着后面的敌人也正在一蹿一跳地过来,尽管阵地上的战士们也在努力地捕捉着桥面上的目标,心急的人还当先地打出子弹,却没有一发打中敌人。他不免有些着急,很想从这个弹坑里跳出来让同志们省些子弹,但是却也知道,只要他一挪动身子,一定会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这些敌人的突击队员,也是一个个的射击好手,他们在移动的过程中,并非是甘心挨打的,相反,他们随时都会向这边进行反击,已然有两名战士不幸被他们打来的子弹击中,躲在弹坑里,他都可以听到身后那一名受伤的战士痛苦的呻吟。
眼见着最前面的那个敌人再一次地出现,武小阳心头不由得有些欣喜,抬手间便打出了一发子弹,但是这一次他有些激动了,那个敌人只是刚刚露了个头,便又缩了回去。敌人是在进行试探,而武小阳却没有沉住气,子弹“砰”地一声打在桥栏上,连火花都没有溅出来便不知道弹到了何处去了。
武小阳不由暗自懊丧,自己第一枪就没有打中,真得是有辱了在七十二军里神枪手的名声。可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再找感觉的时候,忽然就看到那个敌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手脚都摊开来,一动不动。武小阳愣了一下,这名敌人到底还是被击毙了,他不由得侧头看到对面的高地,却见到于营长正俯在四五五高地的战壕里,手里拿着一把苏式莫辛纳甘步枪正在射击,那把步枪虽然也是营里最好一把步枪,但是却没有他手里拿的这把狙击步枪好用,那把也算是狙击步枪的枪连瞄准镜都没有。此时,那把步枪的枪口正微微冒出一股清烟,虽然在雨中十分轻微,但是还是被武小阳看到了,他明白这个敌人是被于营长击毙的。他的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那是一种又妒又醋,又服又羡的感觉。在整个七十二军里,从上到下都知道他是个神枪手,当然在射击上,武小阳也从来没有服过谁,但是自从于得水出现后,他的神枪手的地位便得到了挑战,虽然在经过了几番明争暗较之后,武小阳已然彻底地对于营长认了输,可是心里头还是隐隐地有些不服。在这个时候,于营长给他布置的任务,对武小阳来说实际上就是一种挑战,就是一次最好的比拼。
“我绝不能输给阿水!”武小阳自己在为自己打着气,头脑在雨水的淋打之下忽然清醒了起来,马上想起张贤的告诫。
“心静!一定要心静!”武小阳独自默念着,蓦然觉得自己头脑里想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着实是在影响自己想要的静心,当下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统统地抛开来,再一次用他鹰隼一样的目光盯视着另一个出现在桥面上的敌人,就在这个敌人刚刚抬头的瞬间,他马上感到了机会的到来,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随着子弹呼啸而去,那个敌人也如同第一个敌人一样,倒在了桥上。
虽然这一次打中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武小阳再没有了刚才那种非常想要打中而打中的喜悦,他的心平静得有如这桥下的幽幽湖水,因为他知道,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见到武小阳也击毙了敌人的一个突击队员,张贤感到自己的压力稍微有些缓解,就在刚才,他看到了武小阳打出的第一枪,竟然放了空,这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往往是致命的,因为那会很快暴露他的行踪;好在他迅速地消灭了那个敌人,没有给对手一丝喘息之机。在看到第二名敌人突击队员被武小阳击毙之后,他知道这个七十二军的神枪手总算是找到了感觉。
张贤与武小阳就好象是两个门神一样,两把狙击步枪交替着守住了整个桥面,美国人的突击队员接二连三地被击毙在桥上,转眼之间,在这座还不到一百米长的桥面上,已然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二十余具尸体,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枪毙命,到这个时候,敌人这才意识到桥对面是有专门的狙击手存在,而非是阵地上打过来的乱枪。也许是有些恼羞成怒,这些美国人再一次发动了炮火,炮弹扑天盖地地直打过来,扑向桥东的两个高坡阵地,他们是希望这些成片的炮火,可以有效阻止对面志愿军的狙击手的狙击,最好是把这些狙击手尽数消灭掉。
警卫营的战士们再一次躲进了避弹壕与防空洞里,张贤也适时的蜷缩进了战壕之中,委身在泥水里以躲避着四处飞射的弹片与冲天的气浪,在敌人炮弹的炸裂声中,除了震耳欲聋的轰响之外,其他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但是他的眼睛还在四下里搜寻着,一眼看到了对面还藏身于战壕之前弹坑之中的武小阳,武小阳并没有躲避炮火,恍然无觉一样地依然手握着他的狙击步枪瞄准着大桥,炮弹爆炸后掀起的泥浪飞起老高,又一层层地堆积过来,不一会儿便将他的整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小武!躲一下!”张贤几乎是声嘶力竭在呼喊着,无奈这隆隆的炮声把所有的声响都淹没了,便是站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人可以听得到。
乘着炮火倾袭桥东高地的时候,敌人的突击队再一次踏上了这座危桥,这一回,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在他们一个队长的带领之下,飞快地从桥面上移动着,那个队长更是身轻如燕一般地打着冲锋,转眼间就冲过了大桥的中心,扑向桥东。
张贤甩了甩自己头,抹去自己满脸的泥水,冒着敌人未停的炮火,再一次操起了枪来,扒到了壕沟的边缘举枪射击着,但是,这一次由于他还要分心来避让呼啸而来的炮火,连放了四枪都一枪未中,他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眼见着敌人的这支突击队已经到达了桥东,快要靠进了机枪阵地,虽然说此时警卫营的机枪阵地又换了一个方位,但是不可能每一场战斗都要来回得移动,一旦机枪开火,那就是自暴目标,而经历了刚才那种被敌人抵近用火焰喷射器、用掷弹筒和手雷攻击的机枪手们,一定不会放任这些突击队员过来,就有可能因小事大地开火。张贤就怕这么来打,过早地暴露机枪阵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在失败的开始。
蓦然,那个冲到头面的敌人突击队长倒了下去,张贤还有些奇怪,自己又打了一枪,却还是没有打中,转脸间,便看到了北侧的高地上,在炮火纷飞之中,那个埋成小坟一样的土堆下面冒出了火来,他不由得一喜,这说明武小阳还在,还保持着他的冷静!
此时的小武,就好象是打疯了一样,每一发子弹就可以消灭掉一个敌人,这一波冲上桥的突击队员是最多的,有三十多号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冲过桥面,武小阳便是换子弹的功夫,也几乎是省略了,转眼之前又有十多人敌人倒在桥上。那些未被打中的敌人,纷纷地躲到了桥的北侧栏杆下,以避开着对面死神的招唤。
张贤被武小阳的气焰所鼓舞着,也终于定下了心来,从他这边看去,那些躲在北侧桥栏上的敌人全数暴露在了他的枪口之下,当下他也抓住了机会一个个地瞄准射杀。
冷酷的子弹一枚枚地穿透了人的身体,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之下,不久便染红了整座桥梁,并且滴滴答答地落进了湖水里,不一会儿便把这片纯净的湖水染成了深褐色。尽管这些美军的突击队员们戴着坚硬的钢盔,却无法挡住子弹巨大的冲击,钢盔被击中后就算是侥幸没有被击穿,却足可以令戴着钢盔的人脖劲骨折,几无所免。这简直就是一个充满杀戮的屠场,过了桥中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便是那些还未来得及过桥中的人,也被这残酷而恐怖的景象吓瘫在地,动弹不得。便是在桥西准备随时进行冲锋的美军官兵们,也早就失去了刚才他们追赶上来时候的得意,代之的而是惊恐和畏惧,不敢再踏上这座桥面半步。这样的记忆在后来存活的人们头脑中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印象,并且永远成为了一个心结,所以即使在战争结束之后,这座桥也被他们长时期地称为了伤心桥、地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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