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是所有的军人都努力追求的事,为了这个目标,将军们惮精竭力,士兵们舍生忘死,便是这样,这个目标也是那样得可望而不可及。而往往付出了百倍、千万倍的努力,或许换来的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是损兵折将,悔不当初。
此时,对于王大虎来说,已然感觉到了那种触手可及的胜利,这令他有些兴奋异常,反而十分恐惧着这个过程的过于漫长,这种等待当真得就是一种煎熬。
军长熊卓然已然两次打来电话,询问着二一五师的进展,当听说这个师的三个团都是按照预定的方针已然到达相应的方位,并且按照要求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还有一个团发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正在加紧攻夺的时候,这位因为上火而说话都有些沙哑的军长,也兴奋了起来,先是赞扬了二一五师的表现,大大地夸奖了王大虎一番,不过在最后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警告着王师长:天亮以后,应该是大家最难捱的时候,虽然加平那边的战斗也已经打响了起来,但是离着全面的胜利还需要一段的时间,关键还是要看接下来的这一天大家能不能熬得下来。
的确如熊卓然所预料的一样,天亮以后,二一五师的战斗异常得艰难了起来,也许是头一天夜里的战斗过于简单了,反而将本来应该出现的困难全部累加到了这个白天里来。
联合国军的飞机就好象是苍蝇一样,不停在地天空中轰鸣着,没有稍微的停歇,便是在二一五师隐蔽的临时指挥部的上空,也会时不时地出现这些铁鸟的影子,这些令人讨厌的飞行武器,将炸弹与战火从天而降,令很多的地方都燃起熊熊的大火,烟雾高高地升腾,远近几十里都可以看到。
就在敌人飞机在天空中肆虐的时候,远处的炮击声也如同是夏日的响雷,在不停地爆响着,每一声闷响都令人心头一阵地震颤,这种炮火的连续不断的响声,只有联合国军可以做得到,他们的火炮威力远远比志愿军方面的火炮威力大得多,杀伤力也狠了许多。张贤知道每一枚炮弹落下来的时候,往往伴随的是无数同胞同志的魂飞魄散、粉身碎骨。
王大虎已然没有了开始时的那种兴奋,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张贤还有空打个盹睡上一觉,看到王大虎的样子,他知道王师长又是一夜未眠,这个时候只怕更没有想睡的欲望了。
“怎么样?”走进师指挥部,张贤低声地问着入口处的陆参谋,此时的这个陆参谋也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喜悦的神情,代之的是面无表情。
陆凡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张贤的这个问题。
张贤没有再问下去,看着整个指挥室里每个人都如此表情凝重着,他就已经知道情况并不是昨天晚上所预料的那么好,可能是反之的,更加糟糕了起来。
电话铃声在不断地响起来,二一五师的各个作战单位都在不停地向这个指挥部汇报着战况,张贤聚下心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入口边上,听着王大虎一遍又一遍几乎要声嘶力竭的呼喊,无非是那几句他都熟烂的命令:“顶住,一定要给我顶住!”“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如果你敢撤退,就提着头来见我!”“为什么要退下来?我撤了你的职!”……
敌人的炮火没有片刻的停歇,这说明前方的战斗也没有一刻的停止,从王师长急迫的话语里,也可以猜测得出来前线战局的不利。的确,在黑夜的掩护之下,志愿军战士们面对着不敢打夜战的敌人,或许可以得心应手;可是一旦到了白天里,面对着对手优势火力和反扑,志愿军战士们除了还有意志可以发扬之外,几乎就没有能够与敌对抗的手段。不用说,此时的前方的将士们,已然承受着巨大而又惨重的打击,能不能扛下这一个白天来,或许就真得成为了这场战斗中的关键。
“为什么还没有把敌人的炮兵阵地拿下来?”王大虎再一次接通了六四四团团长的电话,张贤听不到六四四团团长对着王大虎在说些什么,听看到王大虎沉静地听着片刻之后,十分痛心疾首地对着话筒道:“你要知道,敌人的炮火给我们造成的重大伤亡,也令我们其他的部队承受着巨大的重压,如果不能把这个炮兵阵地拿下来,后面一切的坚持都是枉然!”话筒的那一头,一定有六四四团团长的保证或者所立军令,最后只听到王大虎恨恨地骂着:“如果两个小时之内,你们再拿不下敌人的炮兵阵地,我还听到他们的炮火在吼叫,你这个团长就看着办吧!”他说着,不容人质疑地很快放下了话筒来,一边丢下耳机,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骂着:“他娘的,打了一天一夜,一个营的步兵都拿不下敌人一个营级的炮兵阵地,这是打的什么?”
的确,步兵在与炮兵近身交战的时候,由于炮兵配制武器的人员并不多,同等级作战单位的双方交手,想都不用多想就会可以知道结果的。张贤只能暗暗心惊,虽然二一五师并非是志愿军的王牌师,却也是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锤炼而成长起来的,参加的战斗无计于数,一个营的步兵在兵力如此占优的情况之下,却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未拿下敌人同样只有一个营的炮兵阵地,这也正说明了敌人炮兵的坚韧。而敌人的这个炮兵营,在承受着志愿军猛烈袭击的情况之下,还有能力从容地向四面发出炮火支援,这就已经说明了作战双方部队的实力与差距,如果连一个炮兵阵地都拿不下来,那么后面的这一仗也无须去打了,二一五师根本就没有了胜算。
尽管王大虎的命令是那样得严诃,但是敌人的炮火还是象雷鸣一样得怒吼着,不见有丝毫得迟钝。一个小时过去了,是如此;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如此;王大虎坐卧不安着,想要再一次打电话去责问六四四团的团长,可是走到无线步话机旁边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有些迟疑,如果真得接通了这个电话,难道真得就撤掉六四四团的团长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第三个小时过去了,倒是六四四团团长当先的把电话打了过来,向着王大虎负荆请罪,由于敌人炮兵采用环形防御,在山头上作足了反冲锋的准备,所以致令六四四团攻击部队面对着对手强大的火力保护,竟然就好象是一只老虎在面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刺猬一样,无处下嘴,反而被敌人刺得伤痕累累。
环形防御,张贤知道那是敌人在砥平里作战中所采取的十分有效的防御体系,看来,在经历过了砥平里之后,敌人不仅仅只是在战术上有了对付志愿军的经验,便是在作战精神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就是这么一个炮兵部队,也不再畏惧志愿军的包围与切割了,甚至敢于抱团地进行反击。
面对着这样的结果,王大虎也有些无奈,看一看外面的天色,白天终于是要结束了,这一回他没有对这个团长发火,反而安慰鼓劲了他一番,要求他们在即将到来的黑夜中完成昨夜和白天未完成的任务。
只是,难道到了夜里,战斗就真得就那么容易了许多吗?张贤有些怀疑起来,其实,他也知道,王大虎对这个问题也开始动摇了。
“我们的三个团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政委姚其刚向着王大虎建议着:“敌人在白天里进行反攻,他们有飞机和大炮的火力支援,我们十分得被动,但是大家终于还是熬了过来,现在天黑了,就成为了我们的天下,呵呵,胜败也就要看今天这关键的一战了!”
张贤知道,姚其刚所说的三个团,远非是承受压力那么简单的事,六四五团在围攻春川城的同时,还有一个营在原昌里附近倚仗着有利的地形,阻击着敌人从洪川方向上赶过来的援军,那个营的损失尤其惨重,如果黑夜来得晚一个小时,这个营就可能被打没了。而六四四团里两个阻击的营,也和春川出动的敌人一个团在南郊打得难解难分,敌人还没有动用机甲战车,那两个营已然被打得支离破碎了。倒是六四三团还撑在春川以北的牛头山阵地上,经受住了敌人一番又番飞机的轮炸,坦克的突击,到黑夜来临的时候,牛头山的整个山头都被炸弹和炮火足足削平了一尺。
“今天晚上必须要打掉敌人的炮兵阵地!”王大虎十分坚决而果断地说道:“只要拿下了敌人炮兵阵地,我们才可能获得火力上的主动权,最少不会被敌人压着来打!”
“是!”姚政委也点着头,同时道:“所以我们别的事情可以不作,也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敌人的援军一定还会求援,所以其他部队的主要任务还是阻援!”王大虎分析着道:“我们不求能够消灭几千几百的敌人,采用零敲牛皮糖的战术,只要能够消灭敌人哪怕是一个连、一个排,甚至于一个班也好!所以,今天晚上我们把所有的任务都可以放一放,我就不信,吃不掉敌人的这个炮兵营!”
听到师长的决心,大家也都纷纷发言,张贤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心里面却没有一点儿的底,王大虎所制定的这个目标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好象并不很难完成,但是对于已然打了一夜一天、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又在火力和体力上并不占优势的志愿军战士们来说,他们拿什么来夺取这个胜利呢?光凭着坚定的意志吗?
“于得水,你又有想什么?”王大虎再一次把目光盯在了张贤的身上。
仿佛是如梦方醒一样,张贤猛地一惊,回过了神来,却是向着王大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来:“师长,如果我们今天晚上还拿不下敌人的炮兵阵地,我建议明天天亮之前,让那两个切断春川到洪川公路的团,向西撤往山区里去,这样可能避免更大的伤亡!”
众人都不由得一愣,王大虎和姚其刚对视了一眼,这个于得水所提出来的建议,也正是他们在战斗之前讨论的时候所提出来的建议,如果真得拿不下敌人的炮兵阵地,按照他的建议行动,那实际上只比他当初的作战计划晚了一天一夜而已。只不过,晚了这么一天一夜,对于二一五师来说,伤亡却是巨大的,就好象是碰了一头的包又不得不转头一样。
王大虎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如果我们真得如此不济,集所有的力量也无法拿下敌人的这个炮兵阵地,再等到白天,那就是自取灭亡!嗯!我同意于得水同志的建议!”
听到王大虎这么一说,张贤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是生怕二一五师再打一个砥平里。
但是,旁边的陆凡参谋却皱起了眉头来,有些不解地道:“这么一来,我们不是空忙活了一场吗?”
王大虎怔了怔,的确如同陆参谋所说的,如果真得是那种结果,对于二一五师来说,就是一场游行,空忙一场。
张贤却在回答着:“空劳一场,也比坐以待毙要强了许多;更何况我们还是有成功的,至少我们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部分任务,把这里的敌人牢牢地牵制住了!”
听到张贤这么一说,大家一齐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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