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终于在上午时分将物资顺利地送抵了目的地,这对于七十二军来说,就有如雪中送炭一样得关键,虽然还有些杯水车薪的感觉,但总算有了第一次的补给,后面的补给也将源源不断地而来,这只是一个开始!
曹爽带着陈大兴去向上级汇报车队这一路上的情况,如何也要把高团长牺牲、抓到的南朝鲜俘虏,以及美军特种小分队的事说清楚,让上面的人根据他们的汇报作出正确的判断。对于陈大兴来说,最重要的是必须要作出一个深刻的检讨,毕竟在他的车队里,潜藏着了国民党的特务。那个谷师傅最终承认是潜伏的特务,但是他并不想交待自己的同伙,经过陈大兴和曹爽、于得水等人细致地推敲与堪察,最终又锁定了两名司机,并将之看管了起来。
七十二军汽车团,组建得很快很大,所以便有些良莠不齐,为了能够招到可以开车、开好车的司机,便到政审工作有所怠懈,这不能不说是汽车团的一个失误,所以作为团长的高连城也就有着不可推御的责任,当然,他也为他的这份责任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甚至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对所有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警醒,同时也是一个教训。
孙长存教导员也带着物资清单去与军需处的同志们交接,车队里,张贤带着第一连和那些新归队的战士们也没有闲着,正帮忙着军需处的同志们往山洞里搬运着车上的物资,这个时候,二一四师的钱雄风师长和李清成政委走了过来,他们是到军部来开会的,远远地便看到了正从车上卸货的熊三娃,李清成这一回倒是学了乖,没有再理会这个军政委的三公子,径直地走了过来;但是钱熊风却如何也躲不开,虽然他最不愿意见到这个总是对他冷眼相向的老乡,在这个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上来打着招呼。人毕竟就是这样,不管是到了什么高的位置,面对着过去的贫贱之交,也总不能装作不认识。
“三娃,忙着呢?”钱熊风走到熊三娃的身边,叫了一声。
熊三娃正扛着一箱子弹从车上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还是应,抬步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就好象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张贤就站在车斗上面,正卸着子弹,看到钱雄风的时候,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自己亏欠他什么,而是担心这个原来的下属会认出他的身份,于是便转过了身去。
也许是被熊三娃的傲慢所气愤,钱雄风并没有怎么样,但是他的警卫员欧阳合却不干了,一步跨到了熊三娃的面前,恼怒地道:“喂,你这个人怎么没有长耳朵呀?我们师长跟你说话呢?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熊三娃愣了一下,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箱子弹,并不想与这个毛头小子多作啰嗦,所以绕开了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子,又自顾自地往前面走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在跟你说话呢?”欧阳合却越发得恼怒了起来,又拦到了熊三娃的面前。
熊三娃个肩膀上扛着子弹箱,伸出另一只胳膊,猛地一推,欧阳合还没有站稳,便被熊三娃一把推了倒在地,摔了一个屁墩子。边上的人看了,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欧阳合的脸涨得通红,从地上爬起来,也急了起来,就要赶上前面的熊三娃打架一样,准备找回自己的面子,哪知道身后却传来了钱雄风的呵斥之声:“小合子,别胡闹了!走了!”
欧阳合愣了愣,听到师长的确显得很生气,也不敢再乱出头,只好撅着嘴,跟在钱雄风的身后而去。
熊三娃把肩膀上的子弹箱子放到了地上,转头看到钱雄风的背影,却是狠狠地向地上“呸”地吐了一口痰,直到现在,在他的心里,钱雄风还是一个利用过他又将他蒙骗过的小人!
张贤已经听说了刘兴华正在召集各师的师长、政委开会,想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或许一场大仗马上就要来了。看着钱雄风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想要冲到会场听一听战况的欲望。
对于熊三娃来说,原本以为这一次和钱雄风的不期而遇也就这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就在他们帮着车队把物资卸完的时候,却见到那个叫做小合子的警卫员带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首长们都在开会,于是这些小鬼却得到了自由。
“排长,那小子是不是过来找你算帐来了?”张青的眼尖,看到那边坡地下的两个来人,认出带头的正是刚才被熊三娃一把推倒在地的欧阳合。
熊三娃向着那边望了一眼,却是不屑地道:“怕什么?他来的有他的好瞧!”
武小阳在边上却劝阻着道:“三娃呀,我们可不是反动派的队伍哟,不兴在部队里打架的,刚才就是你不对,一会儿你跟他道个歉就是了!”
熊三娃转头冷眼看着这个已为人父的武小阳,却觉得好象是太阳从西面升上来了,这个原来和自己一样不服天不服地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讲理,学会客气了呢?只是,听着武小阳的这话,他越发觉得逆耳起来,看着武小阳的面孔忽然有了刚刚认识他的时候的那种讨厌。
“就是他!”欧阳合带着那几个人已然兴师问罪一样地赶到了过来,远远地便指着熊三娃,就好象一个被打的小孩子,叫来了大人告状一样:“就是他看不起师长,我和他理论,他还把我打倒在地的!”
可是,当熊三娃看清这个跑过来为小合子打抱不平的壮汉时,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又板起了面孔来。
那个被小合子叫来出头的汉子看清了熊三娃,也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
武小阳的眼快,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不由得叫道:“呵呵,是熊革命呀,你怎么也过来了?”说着连忙迎了过去,一边还说着:“哈哈,这一回真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说着,已然到了熊革命的身边,伸出手去。
熊革命只好握住了武小阳的手,尴尬地回答着他的问话。
欧阳合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一样地问着:“连长,原来你们认识呀?”
武小阳笑了一下,对着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警卫员道:“你知道吗?你叫过来的你们的连长,是刚才把你推倒的熊三娃他亲二哥!”
欧阳合的嘴巴也张大了开来,看了看熊革命,又看了看熊三娃,果然发现这两个人长得有些相像。
“我没有二哥!”熊三娃瞪了熊革命一眼,对着武小阳骂道:“小武,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当心我跟你翻脸!”他说着,又看了熊革命一眼,转身向一辆汽车走去。
一时之间,不管是熊革命,还是武小阳,万分尴尬地站在当场,对于熊革命来说,他还一直生活在那件事的阴影里,直到如今,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大哥的死是怎么回事,在他的记忆深处里,只记得大哥是因为自己而死的,既然熊三娃说是他杀死了大哥,也许就是事实!虽然他很想向自己的弟弟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但也知道熊三娃的性情,这种解释还是不如不解释的好!他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开了。
欧阳合怔了怔,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只好跟在这个熊连长的身后,灰溜溜地离去。
看着熊革命远去的背影,张贤觉得熊家兄弟之间真得太过悲哀了,这种兄弟作,还不如不作的好!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张义来,虽然不可以明言兄弟,但是不管怎么样,张义对自己还是有着弟弟对兄长的关心,那是一种已然超越了组织和党性的血脉之亲,这才是作为一个人,真正应该表现出来的人性!如果连这点的血亲都要抹杀掉,那么不管是大义灭亲也好,还是大公无私也好,真得就是太悲哀了。
熊三娃蹲到了一辆车前抽起了烟来,张贤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他知道这个时候,这位兄弟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每当他见到熊革命的时候,都可能会让他想到熊开平。
“过去了的事情如果还不能丢掉,那就是背着个包袱过河,这是很危险、也是很累的事!”张贤如此地告诫着自己的这位同袍。
熊三娃转过头来,看着张贤,双眼红通通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答话。
张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熊三娃心里的心结,对着他道:“三娃,这件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多次,你二哥不可能打死你大哥的,当时只有姚昱看得最清楚,他只说你大哥是被炮弹炸死的,并没有听他说起是被人打死的!”
熊三娃看着他,一边想着,一边却摇着头:“不!他自己都承认,难道会错吗?”
张贤愣了愣,又道:“当时他也被炸昏了,后来头部受了重伤,记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也有可能。别人这么说的,又不是亲眼所见,这还是要去问姚昱!”
“可是,我又去哪里找姚昱呢?”
张贤无话可说,淮海战场上,姚昱随着胡从俊逃走,如今只怕早就到了台湾,要想见到姚昱,这还真得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有的时候,人的心结,就是一道枷锁,除非被打开来,否则,永远都无法摆脱那道沉重的折磨。
※※※
曹爽和陈大兴终于回来了,他们向上级汇报情况,整整汇报了半天。不过,在曹爽回来的时候,却有些喜不自禁的样子,这让张贤有些奇怪。
第一连要回归六四三团,此时的六四三团还在温井以南地区一个叫做邑里的地方休整,曹爽在把手续办完之后,带着第一连离开七十四军的军部,回归六四三团。路上,张贤这才知道,曹爽是见到了往军部开会的师长王大虎,从王大虎的嘴里知道,马上就要打大仗了,这一仗,可能比上一次的仗还要大,而且从上面的部署和敌人的行动来说,这一次有可能又是一次可以出成绩的大胜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张贤有些奇怪,毕竟以曹爽的副团长的身份来说,志愿军如何部署,敌人如何行动,他是不可能得知的。
“呵呵,王师长刚刚开完会,会上刘军长说的!”曹爽如实相告着。
“我们军是什么任务?”张贤又问着。
曹爽却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好等着军长下命令了!”他说着,又想了想,道:“不过,我也可以猜出来,我们肯定是要在内线打,这就像是当年把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从江苏吸引到山东,然后在沂蒙山的内线将他们一个个的消灭一样!”
张贤愣了愣,他对当年山东战场的情况太过了解了,的确就如同曹爽所说的那样,解放军就是利用来回的运动战,把几十万的国军部队捆在了沂蒙山区,只要有一个失误,立即便满盘皆输,当初的孟良崮战役歼灭整个七十四师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这一次难道又是重施故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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