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笑呵呵地在两个参谋的陪同之下,顶着一头的白雪走进了屋里来。
张义、董杰和曹爽都一起迎了上去,三个人都没有想到,师长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而且王大虎说来的时候,连一声通报都没有。
“师长!”张义当先的向王大虎敬着礼,其后的董杰与曹爽也分别敬礼,王大虎回了一个礼之后,笑着已然握住了张义的手,然后又去握其他人的手。会场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向王大虎问好,毕竟在这个风雪飘飘的天气里,师长亲自赶到六四三团里来,就说明了他对六四三团的关怀。大家都知道,此时二一五师的师部还在二十里外,王大虎在这个时候赶到这里,肯定是一大早就走了很远的山路。
“你们在开什么会呢?呵呵,这么多人?”王大虎扫视着这满屋子里的干部,这里面坐的都是六四三团的骨干,他不由得警告着:“当心呀,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开会是很危险的事!”
张义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点了下头,解释着:“我们知道,今天下雪,敌人的飞机肯定不会出动了,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开会!”
王大虎指着他却摇了摇头,还是叮嘱着道:“张义呀,可千万不要大意,我们这是在朝鲜,是在跟美国帝国主义作战!”
“知道!”张义只得随口回答着,同时告诉着他:“我们是在开作战总结会。”
“哦!”王大虎点着头,想起来这个会还是军长刘兴华要求开的,总结一下作战的过程,也本来就是必须要进行的。于是便没有再问下去,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眼睛盯到了此时也正站在门口处的熊三娃身上,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对这个曾经的敌人印象十分得深刻,尤其是在从关内来的时候,与熊三娃同坐在一趟车厢里,也曾说了许多的话,对于这个并不因为他是师长就对他恭敬的战士很是喜欢,这个时候见到他,不免有些惊讶,忍不住地问着:“这不是熊三娃吗?怎么?你也在这里开会呀?呵呵,说一说你都有什么经验呀?我也来听一听!”他问着。
被王大虎这么一问,张义、董杰和曹爽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向这个师长作出解释。
熊三娃被王大虎这么一问,也怔了一下,从师长的语气里,他显然并不知道在这个小屋里此时在讨论的是什么,当下见他问起来,马上便犯起了倔强,没有好气地答着:“我有什么经验?董政委正在批斗我们连长,只不过他批错人了,是我开的枪,跟我们连长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着熊三娃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王大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来,他一脸得茫然,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董杰。
董杰连忙作着解释:“师长,是这么回事,第一连在上次的战斗中向自己人开枪,我认为这件事性质十分严重,所以准备针对这件事,作出严肃的处理!”
“哦?还会有这种事?”王大虎也不由得一惊,一双如电的眼睛马上射到了此时正在思忖着对策的张贤身上,他不由得问着:“于得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师长的诘责,张贤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揣测着这个王大虎有可能的表现,知道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说错话的。
“我说了,跟我们连长没有关系,是我做的,要处分就处分我好了!”熊三娃依然嘴硬着,没有一丝退缩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夏阳生怕王大虎会误会,连忙站将出来,想要作个解释。
“师长,这件事其中还是有原因的!”张义也跟着帮着腔。
王大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起来,却挥了一下手打断了夏阳和张义的话,依然是直视着张贤:“我只想听一听于连长的解释!”
张贤不由得面红耳赤了起来,沉默了一下,只得道:“这件事,是我的问题,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我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任何处分!”
王大虎愣了一下,觉得又是气,又是好笑,追问着:“到底是什么事,你还没有说出来,我怎么给你处分呢?”
当下,张贤便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一脸得沮丧,眼泪险些都要掉下来了,十分后悔地道:“我当时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想着能够减少一些刘明的痛苦,当然也有一点不愿意引火烧身的自私,却没有想到会在团里造成这么坏的影响!”
这一回,王大虎是听明白了,看着面前的这个他还很欣赏的于连长如此愧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王大虎却没有一点儿的责备,他自己也是从战场上拼杀中出生入死过来的,自然知道在那种战场上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许多的时候,很多伤员根本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要求自己的战友能够补上一枪,以解脱他无法解脱的痛苦。很多的时候,人最可怕的并不是一死,而是那种痛入骨髓、却又不能求死的痛苦,这种痛苦可能是肉体的,也有可能是精神的。实际上,王大虎自己也曾经历过那种痛苦,却不是体现在他的肉体之上,而是他的精神,那才是人最痛苦的时候。
见到王师长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阴沉着脸,好象在想着什么问题,董杰政委走上前来,十分痛心地道:“师长,我们团里出现这种事,首先是我这个当政委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我请求组织处分!”他说着,又把目光投到了张贤的身上,接着又道:“至于于得水,我认为他这个连长是新提上来的,思想上还有些问题,所以我觉得他不适合当这个连长,应该撤下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还有,夏营长也有责任,也要做下检讨!”
王大虎转头看了董杰一眼,脸上依然没有一丝得表情,他侧过头看向了张义。
张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十分坚决地道:“我不同意董政委的意见!”
“为什么?”王大虎问道。
张义看了张贤一眼,也有些激动了起来:“这是在打仗,这是在战场上,不能用平常的思维来衡量这件事!我认为于得水做得没有错,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王大虎点了点头,却又问着张义身边的曹爽:“曹副团长,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曹爽一声苦笑,看了董杰一眼,道:“我同意张团长的看法,其实这种事情在战场上也并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当然,如果能救,我认为我们必须还是要先救战友和同志,如果在可以救下这个同志的时候,于得水不去救,那就是他这个连长的失职,我觉得拉出去抢毙都行的。但是如今就事论事,被凝固汽油弹点着,那火根本就扑不灭,如果硬性去扑,反而会引起救护人员的二次伤亡。虽然这种决定有些残酷,却必须要这样。这并不能说就是对同志、对战友的绝情,我认为恰恰相反,任何一个头脑冷静的指挥员,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的!”
曹爽的话显然是打动了王大虎,他不停地点着头。而这话对于张贤听来,却也如沐甘霖一样得舒畅与温暖,于是从这一时刻起,在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曾经的死敌的那份厌恶之心,全然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你……你怎么可以也这么认为呢?”董杰指着曹爽,十分得不快。
王大虎转过身来,面对着董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着他放下手臂来,这才语重心长地道:“董政委,我看这件事真得没有必要这么来搞,你如此一搞,会把人心都搞散的!”
董杰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是暗暗地生着自己的气。
听到王师长说出这样的话来,张义和夏阳终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两个人还紧紧崩着的脸倏忽然地松弛了下来。
张贤却如释重负一样,只觉得自己真得是身心疲惫到了极点,恨不能马上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个觉。
熊三娃还在愣愣地看着王大虎,不敢相信这个王师长如此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翻过去。
王大虎走到了熊三娃的面前,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熊三娃,你真得是跟你们连长穿一条裤子的,就算是帮忙也没有这么帮的,一切还是以实事求是来的好!”
熊三娃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要替谁来受过吗?是不是这一次要轮到夏营长了?”王大虎开着玩笑。
立时,会场上刚才还紧张万分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大家都被王大虎的话逗笑了起来。熊三娃只是做了一个鬼脸,拉着贺强等人,转身飞快地冲出了这间小木屋子,冲到了大雪地里。
门再一次地关了起来,早有人给王大虎搬了把凳子,让他坐了下来,他也不客气,同时示意着大家都坐下来,然后对着张义道:“张团长,你们这个会还没有开完吧?就别把我当成是你们的师长,我只是当一个旁听的好了!你们继续吧!”
张义点了点头,重新整理起刚才的话题,接着讨论着作战中的细节问题。只是这个时候,大家却都拘谨了起来,虽然王大虎说把他只当成一个旁边的人,可是这并不是在演戏,大家却没有这么好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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