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不等张贤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喊了起来,张贤这才惊觉过来,连忙向后回撤,毕竟洞口不大,也就堪堪容得一个人爬过去,尽管自己已然被发现,张贤却并不慌张,举起冲锋枪对着洞口的墙壁上点射出了几发子弹,以示警告外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此时如果敢爬将进来,无疑会成为他的靶子。
果然,这个举措还是让外面的吕奎安和徐海波都有所顾忌,没有敢派人钻将进来。
“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往里面丢手榴弹了!”吕奎安却也反应很快,如此得威胁着。实际上,他和徐海波都知道,这既然是一条秘道,那么这个刚才还躲在里面的人,不可能停留在这里,等着他们来用手榴弹炸,说不定已经沿着来时的路跑了。
张贤咳嗽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声音,只让靠近这个洞口的吕奎安能够听到:“我是来救你们的,如果你把我炸死了,那么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吕奎安愣了一下,从刚才的那一声咳嗽,他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这个时候听到此话,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徐海波,对着洞里面问着:“你是谁?”
“你进来就知道了!”张贤道。
“你想骗我进去?”吕奎安怀疑地问着。
“老熟人了,我骗你做什么?已经没有时间了!”张贤也很焦急,他想报出自己的名字来,可是却又担心上面的人多嘴杂,许多的话说起来不方便的,万一里面有哪个人成了解放军的俘虏,那么很可能会把自己出卖掉。
吕奎安还在犹豫着,他不能相信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敌人。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张贤沉沉地念出了这首文天祥的诗来:“惶恐滩头莫惶恐,零丁洋里不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把这首诗的后半部份里,改了两个字。
听着这首诗,尤其是听到了改过字的那两句后,吕奎安的脸不由得跳动了一下,回过头来,对着徐海波道:“徐军长,我豁出去了,你们在上面等一下,我先下去一探究竟!”
徐海波有些迟疑,只是事到如今,也只好点了点头。
吕奎安的右手上的伤已经作了处理,缠着纱布,所以他能够吃力的只有这只左手,当下把手中的枪插进了自己的腰间,左手撑着地,十分有经验地脚先下去进入洞中,果然踏到了实地上,整个身体也跟着进入莲座之下,这才发觉,这底下的空间原来是这么得大。
他刚刚落地,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里面的昏暗,张贤已然侧身滑到了他的身侧,抬手之间已然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进来了,你是不是浮云?”吕奎安问着,从刚才张贤念出那首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在他们这个特务系统里,也有着一系列严密而独自存在的联络线,他所知道的浮云,正是韩奇在派他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可能会遇到的一个内部人员,刚才的那首诗,其实就是一个暗号。
“是!”张贤承认着。
“呵呵,真得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虽然还是在黑暗中,吕奎安依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伸出臂膀来抱住了他。
张贤挣脱了这个老朋友的怀抱,吕队长向来是一个阴晴难定的人,但是他知道此时的确这个吕队长很是开心,可他还有更急迫的事要解决:“先别这么激动,还是说一说你们的处境吧!”
“好!”吕奎安答着,同时道:“我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徐海波这点人如今剩下的不到百人,很多还带着伤,而且武器弹药都不多了,迫击炮倒是还有两门,只是没有一发炮弹,连手榴弹也屈指可数,这个样子是根本冲不出去的!”
张贤点着头。
吕奎安又接着道:“好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秘密通道,你既然身在这里,定然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是不是可以带着我们逃脱呢?”
张贤摇了摇头,老实地告诉他:“你们死了这条心!”
吕奎安一楞,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张贤道:“既然我可以来去自如,那么解放军也可以来去自如,这条通道他们是知道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主力部队在外面围而不攻,又不动用炮击,而又胸有成竹,定然是派出了一支部队准备从这条秘道进来,以求内外夹击,你们不败才怪!”
“哦?”听到张贤的分析,吕奎安经不住紧张了起来。
“还有!”张贤接着又道:“就算是他们不攻上来,便是守株待兔守在出口之外,那地方只能容得一个人进出,你们还是出不出去!”
“那怎么办呀?难道这一次我们真得要束手就擒了吗?”吕奎安有些丧气起来。
张贤沉默了一下,问着他:“吕队长,国军里有这么多人都投降共产党了,你为什么不投降他们呢?这或许是一个最好的出路!”
吕奎安却是一声冷笑,悠悠地道:“那些人就算是现在投降了,如今共产党用得着,不会怎么样的,可是将来却不一定,他们的下场只怕会很惨!”
张贤愣了一下,经不住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吕奎安道:“共产党喜欢搞整风,搞运动,当初我们军统里有人潜进了延安,后来他因为暴露身份回来了,他跟我不错,跟我说起他们的整风运动,那就是一场互相揭发的闹剧,搞得人人自危。这世上的人谁个没有缺点?谁个没有隐私?没有缺点没有私心的那就不是人了,那是神仙!呵呵,本来亲密无间的战友,也会为了一句话、一件小事而反目成仇,当时死的人多了,很多他们从江西过去的老赤匪都被打成了特务,更何况是那些稍微有点说不清经历的人!哼,他们把延安说成圣地,不过是一个地狱罢了!你也许不知道,这种事在他们的历史上又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搞过几次的,也是杀人无数,血流成河!他们有这个传统,保不准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次,到时候那些投降过去的人就有得苦受了!”
张贤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吕奎安之所以如此反共,是因为自己手中沾的共产党的血太多了,害怕被共产党记仇而枪毙他,却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让他同时想起了当初在南京治病的时候,于长乐跟他讲过的那番话,心中不由得一阵颤栗。
远处,忽然传来了什么声音,在这个闭塞的洞里听着仿佛很近一样。
“不好,敌人可能真得来了!”吕奎安的耳朵也很尖,经不住担忧地叫了起来,同时急切地问着他:“老兄,你说是来救我们的,到底怎么个救法?”
张贤点着头,这个时候的确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快些行动,否则当真得就功亏一篑了,当下道:“其实也很简单!”
“哦?”吕奎安连忙问道:“怎么做?你快说出来!”
张贤笑了一下,道:“我只好用一下苦肉计,把我当一次人质了!”
“苦肉计?人质?”吕奎安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贤点着头,这才告诉着他:“你和我在个地下室里假打一回,然后你把我擒住,就说在地道里抓到了一个解放军,然后把我押出去,跟外面的那些人交涉,至于怎么交涉,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了吧?”
吕奎安这才明白了过来,知道这个叫浮云的同伙是要牺牲自己来救下大家,可是他还有些疑问:“老兄呀,要是那些解放军并不把你当回事,不在乎你的生死,怎么办?”他是担心这个浮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张笑微微一笑,十分自信地道:“你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十分在意我的!”
“难道你是他们的长官?”吕奎安奇怪地问着。
“不是?”张贤老实地回答,同时告诉着他:“我只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兵而已!”
“呵呵!”听到这个话,吕奎安更是不相信起来:“这简直就是在冒险!”
“如今,你们难道还有更好可以脱身的办法吗?”张贤反问着他。
想一想,此时他们的确是身在牢笼之中了,也的确没有更好可以用的办法,张贤的这个办法不管行不行,也只能来试一试了。
※※※
徐海波焦急地等待着吕奎安的消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枪声,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续而,枪声停歇了,半天之后,从洞里爬出了一个人来,却是浑身上血,气喘吁吁,正是吕奎安,看到他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洞里面,对着他道:“里面有个共军,被我打伤了,你派人把他弄出来!”
徐海波却是将信将疑,有些不敢相信,吕奎安右手是受了伤的,一般的人都是右手使劲,他能把一个解放军的探子抓到吗?“好,我亲自下去!”他说着,当真地进了洞里。
果然,徐海波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了一个坐在那边,衣衫破烂,还有血迹在脸和身上的解放军士兵,一束光线从洞外直射过来,正照在他的脸上。可是,当他走近这个人跟前,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由得叫出了声来:“阿水?”这正是那个把他从吕奎安的囹囫里救出来的人,是一个神秘得都令他有些疑神疑鬼的家伙。
张贤却是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一种徐海波所熟悉的光。
“你是阿贤?”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声。
张贤笑了一下,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徐海波怔了怔,知道阿贤是不愿意承认,他肯定有他难以说出口的原因,当下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更何况,就算是阿水真得是阿贤,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多谈,当下徐海波点了点头,却又问着:“那个特务打伤你了?”
张贤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徐海波指的是吕奎安。
“他打中你哪里了?”
“腿!”
“哼,你也太大意了,他的右手受了伤,你还被他打中!”
张贤一声苦笑:“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杀手,可以开双枪,左手比右手还要快!”
徐海波不由得浑身一震,忽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应该给吕奎安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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