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忽然传出来,张贤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冷不丁地被惊醒来,睁开眼睛,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是清晨时分了,浑身结满了露水,天色也亮了起来,只是还有一些的灰蒙蒙的。昨天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睡下去,没有想到便到了天亮,如果不是因为这枪声的响起,只怕他还会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熊三娃也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有些迷糊地问着:“敌人来了?”显然也是与张贤一样,刚才还在作梦。张贤蓦然便是一惊,耳听着山上枪声大作着,其间还夹杂着迫击炮的怒吼,显然那边有着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山上,那正是龙泉寺的所在,龙泉寺,难道徐海波和他的那些残兵还在吗?
想到这里,张贤浑身不由得一颤,但还是告诉着熊三娃:“敌人没有来,是我们的援兵大部队到了!”
“哦!”熊三娃随口应了一声,又要靠着张贤的身体,想再打一个盹,可是眼睛刚刚合上的时候,猛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站了起来:“哥呀,你说什么?”
“我们的援军到了!”张贤告诉着他。
“乖乖,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得快呀,这天还没有大亮呢!”熊三娃经不住地感叹着。
张贤也有一些感慨,想一想当年当国军的时候,许多大的战斗、会战,都是大部队联合作战的,而国军部队很少有解放军的这种速度,援军向来是跑得最慢的,很多的时候还是仗打完了,援军才过来。
只是,此时,已然不容得张贤再多做这方面的思想,他也站起了身来,却是作出了一个决定:“三娃呀,你在这个洞口守着,我上去看看!”
熊三娃不由得一愣,也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担心老徐他们没有跑路呀?”
张贤点了点头,面无血色:“应该是这样!不然,山上不可能有这么激烈的战斗!”
熊三娃默然了,从这连续不断的枪炮声中,已然不象是昨天与那些土匪的交火那样的弱了,定然是两强相遇,试想这个山区里,还会有哪个部队有这么凶猛的火力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骂了起来:“这个老徐,是怎么搞的,也学起了书呆子黄维,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跑路呢?”
这个问题也是张贤所疑惑的,只是如今他要想的已然不是这个问题了,而是另外一个问题:徐海波会不会成为又一个被击毙的国民党将军呢?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冰凉了起来。
“我这就去看一看,如果有人来了问起我,你就告诉他们,我进庙里去探听消息了!”张贤叮嘱着熊三娃。
熊三娃点了点头,他知道张贤还是要从这条秘道进入龙泉寺内,只是还有些担心地道:“哥呀,你如今就算是能进去,又能帮得了什么忙呢?”
张贤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能给徐海波和吕奎安收一个全尸!”
熊三娃只觉得心里也是一寒,一种莫名的悲伤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来。
※※※
这一次通过这条秘道的时间要快了许多,张贤几乎是跑上山去的,点着火把走过那道十分危险的陡壁时,也没有放慢脚步,浑没有想到如果一失足,就定然会掉下洞底,摔得粉身碎骨。
也就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张贤还觉得好象是走了半天,当他已经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下的莲座底下,耳听着外面的枪炮声却是越发得紧了,喊杀之声仿佛就在耳边,他的心里更加的紧张了起来,这说明已经有解放军攻进了庙里。
沿着石阶来到了莲座的上面,透过微弱的光线,已经可以看到这间大雄宝殿里已经聚拢了一堆的人,纷乱地构筑着防御火力,试图象当初他们的侦察小分队一样,以这座龙泉寺里最坚固的建筑作为最后的堡垒,予以顽抗。
看着这样的情形,张贤心里一片得冰凉,他知道,自己已然是无能为力了,这些残兵的败亡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了。
外面的枪声却是渐渐地稀疏了下来,而这个大雄宝殿里抵抗的火力也减弱了下来,徐海波并不傻,他的弹药不多了,在敌人没有冲锋上来的时候,不会无休止的浪费自己的弹药。
枪声真得停了下来,显然这个龙泉寺的大部分建筑已经被解放军占领了,张贤听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在高喊着:“里面的国军兄弟们听着,快快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不然,我们就要用炮轰了!”这是张义的声音,张贤不由得一怔,没有想到刘兴华派到辰州来的会是自己弟弟的这个团。
而大雄宝殿里却是出奇得安静,连一声咳嗽都没有人发出来,张贤听闻到扑鼻而来的硝烟味。
“不行,不能用炮!”而另一个声音却在坚定的反对着,张贤也听出来,这是肖剑。
“为什么?”张义很是奇怪地问着。
“这是一座千年的古迹,也算是我们老祖先留下来的财富,要是用炮轰塌了,实在太可惜了!”肖剑回答着。
张贤怔了一下,他都没有想到这么一层,这个肖剑看来一定是读过不少书的,并非是普通的只会打仗和抓特务的干部。
“不用炮,那用什么?”张义很是不快地问着,实际上,他一定是觉得肖剑的话过于响亮,让这座建筑里的敌人听在耳朵里,生怕他们有恃无恐。
肖剑却很得意,十分把握地道:“张营长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最多一个小时之后,如果他们还不投降,呵呵,如来佛就要发怒了!”
“这怎么可能!”
“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肖剑一点都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张贤不由得一动,这个肖剑太聪明了,他有更好的办法进入这个大雄宝殿里,他也是知道秘道所在的一个人,定然已然派出了人,从山下的秘道过来了。想到这里,张贤不由得惊出了一声冷汗,为徐海波的命运担心着,浑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
“老徐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绑着我!”忽然,张贤听到了吕奎安的呼唤声,那声音比徐海波的命令还要焦急,只是张贤看不到他的模样。
“吕队长,你要干什么?”徐海波就在莲座之前,问着。
“这座大雄宝殿里有秘道!”吕奎安如实相告着。
“我知道!”徐海波不屑地说着,同时告诉着他:“你没有看到,我正在找那个机关吗?”
“你把我放开,或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吕奎安恳求着。
“我只怕你会是咬人的狼!”徐海波冷冷地道。
这话让吕奎安很是难过,他沉默了下,还是放下了尊颜,再一次恳求着:“老徐呀,就算是我求你了,我对不起你好了!如今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没了,我也就完蛋了!要是昨天晚上你听了我的话,不在这里过夜,又怎么会遭到这些共军的围攻呢?”
一听到吕奎安这么一说,徐海波也来了气来,恨恨地道:“要是你昨天不在我面前嘲笑我,我们也不会落成这个样子!我就是不相信你,所以才没有撤离。我老实告诉你,实际上,我都已经下达了撤离的命令,虽然我手下的这些兄弟都不愿意撤离,我也要撤的,就是因为你多嘴多舌!”
听着这两个人的一说一答,张贤有些明白了过来,他知道徐海波这个人就是有些偏执,他不相信的人无论说得对也好,说得不对也好,他都会不相信到底。肯定是吕奎安得到了什么情报,得出了与自己分析一样的结果,也劝徐海波撤离,这才造成了徐海波非要留下来过夜的局面!这才真得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好!好!昨天都是我的错就是了!”吕奎安已经服起了软来,他知道越是硬气,在徐海波的面前就越是没有好结果,所以也学了乖,软了起来:“既然错已经出来了,必须要面对的,现在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在这个时候,你放了我,我为了我自己的私心来说,也不会对你下手,你还不放心吗?”
徐海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吕奎安说得也不错,点了点头,道:“好,我可以放了你,但是丑话要说到前面,反正你右手已经受了伤,拿枪都拿不好,真要再想耍弄我,当心我不饶你!”
“是!是!是”吕奎安连声地说着。
“去,把这个姓吕的绳子给解开!”徐海波命令着身边的一个士兵,这个士兵答应着,连快跑了过去。
张贤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悸动着,忽然有了一个可以协助徐海波逃生的办法来。而外面,听着吕奎安松开了绳索之后,还在向徐海波恳求着:“老徐呀,给我一支手枪吧,怎么先让我有个防身的武器!”
“你手都拿不住了,要什么枪?”徐海波很不乐意。
“我可以左手拿!”吕奎安道。
徐海波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给他一把枪!”他命令着那个副官。
吕奎安拿着枪,说了一声:“谢谢!”已然走进了这个莲台。
忽然,在大雄宝殿之外,又传来了贺强拿着个大喇叭在喊话的声音:“里面的弟兄们听着,我是贺强,也曾是你们的兄弟!……”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砰”的一声,徐海波放出了一枪,正打在他的大喇叭筒上,那个大喇叭筒打穿了一个洞,吓得贺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躲在树丛之后掩住了身形。
“找到了,在这里!”吕奎安却是发出了一声欢呼。呼声落下来的时候,只听得“吱扭”地一声,那个莲座向两边滑动开来,露出了一个洞来,张贤的眼前也豁然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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