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野战军在睢杞地区成功地分割包围了国军区寿年兵团,这令中共中央军委会十分兴奋,但是同时也十分得紧张,毕竟,在这片战场上的国民党部队还是很多的,如果有一个不慎,很可能就会反其道而行之,被对手反噬。所以,中共中央对于中原局的电令接二连三地发了过来,要求中原野战军极力配合华东野战军的作战,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吃掉区寿年兵团。
粟裕自然也知道此时身上担子的沉重,除了以第一、第四、第六纵队和中野第十一纵队作为突击部队外,又将另外的五个纵队作为阻击部队使用,以开始时作为诱敌之计的第三和第八纵队转头向东,与此时紧急从上蔡地区北上的华野十纵,以及先一步到达的两广纵队,在被包围的区寿年兵团以西二十公里处的杞县到王明集一线,形成一道坚强的阻隔阵地,挡住了邱雨青的第五军主力东向与区寿年兵团靠拢。
双方在杞县进行了激烈的攻防,一直打到了七月一日,第五军的主力向东推进了十公里,已经进抵了区寿年兵团西面十公里处。
而在包围圈里,实际上粟裕将军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查明区寿年兵团的具体部署情况,只是认为战机一闪即逝,绝对不能错过,这才下达得围歼命令。
在华野各部队的猛冲猛打之下,区寿年被打懵了,竟然没有立即猬集一团,稳定阵形,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而是命令各个整编师、旅向外突围。到二十九日早上的时候,其兵团指挥部和整编七十五师、新二十一旅最终被包围在了龙王店及其附近地区,而整编七十二师则被包围在了铁佛寺周围地区。其中,整编七十五师的各旅团被分割开来,已然很难再形成一个有力的防御整体,被歼也就成了一个早晚的事。
经过两个昼夜的激战,到七月一日中午时分,整编七十五师的第六旅及新二十一旅已然被华东野战军歼灭。
就在整编十一师渡过洪河向北急援的时候,而几乎是与整编十一师同时接到救援命令的黄百韬的整编二十五师也从山东方向向西直杀过来,徐州剿总又将第二交警总队与第三快速纵队配制过来,组成了一个新的兵团。这出乎了粟裕将军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黄百韬部会被调往兖州。
另一个令粟裕有些意外的是位于兰封的整编八十三师也没有象情报显示的那样,东调兖州,而是直接南下进入了睢杞的战场;更为令人担心的是位于商丘的敌整编七十四师也挥兵西向,国军外围的压力在逐渐增强。
与被中野与华野都紧紧盯住的胡从俊的整编十一师相比,黄百韬兵团的速度便显得奇快无比,也就在七月一日,华野完成了对区寿年兵团的部分歼灭之后,这之部队已经出现在了睢杞的战场之上,到达了铁佛寺以东约十公里处的帝丘店地区。
这是一个突然而来的变化,令粟裕将军与华野纵直的其他指挥官们都措手不及。针对这种新来的变化,粟裕一面调兵分头阻击救援之敌,一面与大家商讨是否还要继续对区寿年兵团的全歼。在权衡利弊之后,粟裕认为这个时候从华野的突击、阻援两个集团的作战能力和可以争取的时间上来看,仍然具备歼灭区寿年兵团的条件。于是,立即调整部署,增强阻击力量,同时加速攻歼被围之敌,以先解决掉龙王店的区寿年兵团指挥部为主要目标。可是实际上,面对接踵而至的国民党援军,粟裕将军又不得不来回抽调人马进行阻击。先是命令从上蔡赶过来的华野第十纵队,继续向北,与两广纵队一起阻击兰封南下的国军整编八十三师;然后又不得不从围攻区寿年兵团新二十一旅的部队中抽出中野第十一纵向东急奔,以阻击气势汹汹而来的黄百韬兵团,而刚刚被调往北面的两广纵队又抽到了东面战场之上来,但是这些兵力还有些不够,无奈中只得将纵直的警卫团也抽调了上去。
七月一日以后的睢杞战场,其实就是一个十分有戏剧性的战场,在这个时候,谁能够把握住时机,谁就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
整编十一师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开进了周家口,但是身后的刘兴华的襄河纵队与王勇的中野一纵有如是附骨之蛆,始终挥之不去。就在商水、周家口这边,还有共军的四个团的地方部队合围上来,一时间,双方在颖河南岸对峙起来,令整编十一师无法顺利地渡过颖河。
国防部的催文电令却如同雪片一样地飞到了胡从俊的手里面,这些电文的字里行间无不是火急火燎的模样,而蒋总统更是亲自发来了两次手喻,最后一封手喻更是严词疾令,要求整编十一师必须要在第三日前到达睢县的战场之上。
拿着这些电文,胡从俊的头都大了起来,当然也知道此时是救兵如救火,但是面对共军层层的设阻,却又毫无办法。无奈何,胡从俊来到了张贤的十一旅,以督察十一旅抢占渡口的情况。
“军座还是不放心吗?”看到胡从俊走过来,张贤迎了上去,问着。
胡从俊只是点了点头,已然来到了张贤的身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渡过颖河?”
张贤看了看此时正在架桥的那些工兵,又望了望在远处警戒的两路人马,告诉他:“应该在明天一早可以!”
胡从俊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还是有些晚呀,还能早一些吗?”
张贤想了一下,告诉他:“可是可以,那要在半夜渡河了!”
“好,那就半夜渡河吧!”胡从俊当即作出了决定。又问道:“敌人的情况怎么样?”
张贤答着:“共军的几个地方部队已然被我们驱散,为了防止他们再回来骚扰,我让三十一团与三十二团护卫在我们渡河的这段河道的两边,构筑了东西长五里地的防线,如今只要能够顺利把桥架完,就可以安全通过!”
“好!”胡从俊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地道:“前面过去就是黄泛区,只怕我们想走快也快不起来了,我是担心呀,这一次能不能抓到战机!”
张贤点了点头,的确,黄泛区的道路状况十分恶劣,黄沙漫道,沼泽丛生,靠着双脚走过去也许还能够通过,如果象整编十一师这样带着大量的机动车辆和辎重,只怕要安全通过,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谓的黄泛区,是指一九三八年六月的时候,为了抵挡日本鬼子西进的步伐,蒋介石下令以水代兵,炸掉了郑州附近花园口的黄河大堤,至使涛涛的黄河之水从堤口一泻千里,虽然最终减缓住了日本侵略者的西进步伐,为国家的战备转移赢得了时间,但是这场灾难却给豫皖苏三省的人民带来了空前的灾难。在抗战八年里,涛涛的黄河水泛滥了八年,造成了三个省四十四个县八十九万多人或因洪水、或因饥饿、或因瘟疫而丧生,一千两百万人流离失所,造成了五万四千多平方公里的荒沙沼泽区,这就是黄泛区。直到抗战胜利以后,一九四六年国民政府才完成了封堤,黄河水归入故道。虽然黄河回归故道,但是在黄泛区流下来的大量泥沙,已然将大片大片的农田淹没,根本不适合耕种,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一片广人稀的所在。
张贤陪着胡从俊沿着颖河的河堤走来,胡从俊故意让自己的警卫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看没有人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张贤,问着他:“你知道在汝南的时候,老头子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张贤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胡从俊不说,谁会知道。
“你猜猜看呢?”胡从俊道。
张贤想了一下,道:“那天我看军座恍惚的神情,想来总统定然是对军座发了火!”
胡从俊点了点头,终于告诉他:“不错,那天他把我骂了一通!”
“就是因为我们撤回汝南吗?”张贤问道。
胡从俊却是叹了一口气,答着:“也是,也不是!”
张贤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军长,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胡从俊锁紧了眉头,又是一声长叹,告诉他:“有人在总统面前告了我的状,说我太过自私,只顾自己的部队,而不顾友军的死活,还历数了以往的战例,说什么当初的宿迁之战、后来的鲁南之战、以及前些时的洛阳之战,如果我们整编十一师能够及时的救援到位,也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结局,这自然令老头子异常得愤怒!”
“这是胡扯!”张贤也不经高声大骂了起来:“这是哪个家伙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污陷!”
胡从俊道:“这些其实是很早以前就有人在老头子那里告过状了,但是老头子也并不是个糊涂的人,根本没有当真。只是这一次老头子旧事重提,是要警告我不能太独断专行了!”
“原来是这样!”张贤点了点头,又问道:“难道我们打的那么多的胜仗,总统就不说了吗?”
胡从俊笑了一下,也有些酸楚,却又对着他道:“这些,老头子当然也知道的,所以他的话到后来也十分得温和。他之所以生气的是我们在上蔡擅自撤军没有通过国防部,以他的战略部署是要我们整编十一师占据上蔡,向商水与太康这边挺进,会同区寿年兵团与第五军从南面包围上来,完成对共军粟裕所部的合围,但是我们临时撤到汝南,令他的计划赴之东流,所以才会十分生气!”
张贤却皱起了眉头来,不解地道:“当时国防部也并没有跟我们说明这部分的计划呀?再者,我们也向他们征询过意见,以当时上蔡的形势,除非他们能够增兵过来,我们不可能在那里守得住的!”
“是呀!”胡从俊也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也向老头子作了解释,他到最后便没有再责怪我,只是认为我没有通知上峰,而自行撤离,就是怕死,就是畏缩!”
“呵呵,作总统,他总要批评你两句的嘛!”张贤安慰着他。
“这个我也知道!”胡从俊道:“后来,他又跟我谈起了整编十八军的情况,问我如果以我们整编十八军为主力组建兵团,谁来做这个兵团的司令合适?”
张贤不由得一怔,更是有些不解地道:“军座,这还用问吗?除了你,还有谁更合适呢?”
胡从俊却是一声地苦笑,对着张贤道:“你我两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你的面前我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按照我的心里想法,这个司令当然也是舍我其谁?只是这种事情老头子不应该来问我的,这也有违常规的。”
“那么军座,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是一个军人,对于这种人事任免事情还是请校长与参谋总长商量为宜,我是不便多说的!”胡从俊道。
张贤点了点头,笑道:“军座的回答很是委婉呀!”
“是呀!”胡从俊道:“后来老头子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他很希望看到我在后面的战斗中,能为我们国军再多打几个胜仗!”
“呵呵,在我猜测,总统可能是有意要提醒你,他准备提你来当新建兵团的司令,只是还要看你的表现!”张贤有些肯定地道。
胡从俊也点了点头,自嘲地道:“我到后来也是这么想的,呵呵,只是当时的时候,觉得老头子是看不上我了,所以才会这么问我,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军座是多虑了!”张贤也笑了起来。
“是呀!”胡从俊点着头,又想起了那日游天中山的情景,悠悠地道:“其实我是太在乎了这些名利,呵呵,想想那块《平淮西碑》的故事,很是寓意呀!裴度也好,李愬也好,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就算是一块石碑可以标榜千秋,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得随便被人改来改去,随便评人传说?韩愈也好,段文昌也好,他们的文章再好,不也是为了各自的观点,各有偏颇之处吗?”
“看来军座是已然看透了!”张贤不由得赞叹着。
胡从俊又是一声苦笑,道:“看不看透的,又能如何呢?如今不管谁来主持十八军的军务,只要他能够带着十八军打胜仗,我也举双手拥护的!”
话虽从胡从俊的口中如此地说出来,可是张贤还是感到了他的一份言不由衷,感到了他的一份辛酸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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