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编十八军初步建成,在以驻马店为中心的平汉铁路线上集结待命,华中的白长官给胡从俊的任务是要整编十八军一边担任护路任务,一边打击此时已然从大别山区转出到淮河沿岸进行休整的刘伯承所部。
刘伯承与邓小平所率领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到达大别山区之后,并没有当初毛泽东所想象地那样站住脚跟,在桂系部队与整编第十一师等中央军的打击之下,只能是避战求全,根本无法有效地集结,更不要说再打几个胜战了。无奈之下,在新的一年元旦过后,刘伯承给中共中央去电,在电文中道:“在敌几个强师压迫之下,刘邓大军是无法集中作战的!”所以,他建议道:“我们野战军应该采取宽大机动,或出淮北,或出汉江,桐柏,其利得多……”
经过多方面的研讨后,中共中央最终同意了刘伯承的建议,让刘邓大军从大别山区转出来作战。
刘伯承在与邓小平商量之后,决定在湖北省的礼山县、黄陂县分兵:二纵、三纵、六纵由邓小平率领,坚持在大别山斗争;而十纵、十二纵西越平汉路,开辟桐柏、江汉根据地;刘伯承亲自率领后方指挥部和一纵,北渡淮河,进入淮西地区休整。
在第十纵队激战柳林的时候,刘伯承已经带着指挥部与一纵向北转移,在行军途中,这支部队与整编十一师的整编十八旅在光山县的北向店附近遭遇,但是当时覃旅长并没有在意,而是和张贤一样,把所有的作战心思放在了西面平汉铁路上的柳林。在经过一天的激战后,解放军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刘伯承与指挥部的大部总算脱险,成功地抵达了淮河北岸。这样一个原本对整编十一师来说应该建立奇功的机会,就此被错过了。
为了策应刘邓大军的转移,平汉铁路东边的陈粟兵团与西边的陈谢兵团对平汉线发动了破袭战,打乱了国军的部署。无奈之中,白长官只好将整编十一师北调护路。
这个时候,护路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了,而整编十一师也有了一支兄弟部队的整编第三师。有情报显示,此时的刘伯承指挥部就在驻马店以东新蔡、息县与固始的河南、安徽边境地区活动,并有共产党的大部队在那个区域里休整。于是武汉指挥所命令整编十一师会同信阳方向上的整编第十师一齐从平汉路东进,以期袭扰刘伯承部的休整。同时将护路的任务交给了新成立的整编第三师来进行。
虽然刚刚安定了几天,但是军情就是命令,整编十一师不得不再一次出征,和往常一样,张贤的第十一旅又成了这个整编师的前锋。
※※※
从大别山区转出来后,王勇便觉得这天地都开阔了许多,再也不用在那个狭小的山区里,整天为了堤防国民党军的追击缠斗而睡不着觉了。此时,他是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一纵队的司令员,虽说手下有四个旅,但却远不如当年在鲁西南当第七纵队司令员时威风。在挺进大别山之前,晋冀鲁豫野战军的第一纵队与第七纵队进行了合并,合并后下辖一、二、十九和二十旅这四个旅及骑兵团与直属分队,由他出任这新成立的第一纵队的司令。但是随着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区后,困难远比他们所想象得多得多,第一纵队的战斗力也急转直下,由原来的四万多人锐减到了一万多人,损失超过了三分之二还要多。
在从山区里出来的时候,第十九旅留在了大别山区里,没有带出来,王勇指挥着第一纵队的另外三个旅,在平汉铁路附近四处出击,连打了几个胜仗,得到了久违以久的补给。所有的士兵也都旧貌换新颜,总算穿上了新棉衣,填饱了肚子。可是紧接着跟在他们之后的国民党整编第九师、整编第十师以及整编第十一师也被从大别山抽调了出来,他不得不再一次小心地来应付了。
在王勇手下的四个旅长中,他还是很欣赏二十旅的旅长钱雄风。钱雄风是在一年前的张凤集之战时脱颖而出的,当时他是一个团长,但是这个团长勇猛能战,不怕死的精神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当时打进张凤集的还有一个团长,便是此时也在第一纵队第二旅第四团任团长的黄新远。在张凤集那一仗打下来,王勇便对这个黄团长有了看法,并且借故把他调离了第七纵队,哪想到后来的第一和第七纵队合编,这个黄团长又成了他的手下。
不过,这个黄新远也终于让他有了另眼相看的机会,那就是在一个月前从大别山转出来的时候,在光山的北向店附近,刘伯承的指挥部与整编十一师的十八旅不期而遇。当时跟在刘总指挥身边护卫的是一纵的三个旅,加上总指挥部的人才不过一万三千多人,但是第一旅在西面警戒着整编第十师,而二十旅本来担任的是总指挥部的直接掩护任务,可是在行军的过程中却与总指挥部脱节,跑到在了前面。第二旅是位于二十旅的左后方,这个时候刘伯承的身边实际上只有一个警卫连。
当天晚上,刘伯承夜宿在了一个村庄里,而整编十一师的十八旅下的第五十四团却阴差阳错地从第二旅与二十旅之间的空隙中走过,也夜宿到了同一个村庄里。这是戏剧性的一幕场景,当王勇司令员听到老乡说有一支戴着钢盔的部队也在这个村宿营时,马上反映过来,解放军部队里的士兵大多是没有钢盔的。
几乎是同时,双方的人员都发现了对方,同时吓了一跳,混战中刘伯承部急忙向南退出村去,而覃旅长也慌慌张张带着五十四团向北退出村去,双方重新集结后才弄清楚了情况。覃旅长马上命令五十四团横住了北去的通道,并且对刘伯承部展开了攻击。
此时第二旅及时赶到,但是兵力相差悬殊,双方在北向店以北的靠山屯一带打了起来。此时,黄新远所带的第四团从后面插入过来,正卡在了十八旅向前的突破口上。这一仗黄新远打得非常艰难,十八旅所有的轻重炮火都把目标锁定在了第四团阵地上,而此时的第一纵队连个象样的炮都没有,完全被动地处在了敌人的打击之下。在这个时候,王勇真怕黄新远又一次顶不住了,所以对他下的是死命令: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你们必须要坚决守住阵地,绝对不许后退一步!”
“不管上来多少敌人,都要顶住,就是剩下了你一个人,也要给我顶住!”
“不管情况如何严重,我交给你的任务只有两个字——守住!不准后退一步,否则,按军法从事!”
“你绝对不能退,剩下一个人也要打!”
“守不住阵地,杀头!杀头!”
这些命令至今还令王勇有些愧疚,的确,在那种场合之下,放在谁都很难做到守住阵地的,但是他这个司令员却非常清楚,在他们后面两百米的距离,就是刘总司令的指挥部。在此期间,他曾几次提议刘伯承总司令趁机尽快转移,但是刘伯承却道:“前方将士同命,我绝不后退,你去告诉他们,就是我刘伯承在他们的身后,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守住阵地的!”
在他提心吊胆之中,黄新远带着第四团总算打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从早上一直拖到了深夜。夜晚的时候,对面的敌人总算停止了攻击,而他也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指挥着众人撤出战场,转向淮河。覃旅长并没有追赶,他只把这一部敌人当成了偶遇之敌。
而这一仗,黄新远和他的这个团已然被打残了,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而这一仗的这个团里,营长与连长就损失了八个,团长黄新远也身负重伤。
而在这场战斗中,为了宣传上的需要,王勇对外说自己是用八百换来了敌人三千的伤亡,但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这个八百只是他们这个纵队阵亡的数字,仅黄新远的那个团的伤亡人数就达了八百多人。
※※※
王勇来到了纵队的后方医院,来看望此时还在医院住院的黄新远团长,而在这里,他竟然有些意外地遇到了二十旅的旅长钱雄风。
钱雄风也是来看望黄新远的,对于这个老战友,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他们两个人的交情莫逆,而在他看来,黄新远的实际能力要比自己强了许多,黄新远毕竟是黄埔军校毕业的科班生,而自己虽说参加革命也不晚,但是在指挥作战上却和黄新远差了不少,唯一被王司令看中的也许是自己比黄新远更勇敢。
见到司令员的到来,黄新远连忙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挪了下身子,却使上力气。钱雄风见状,连忙过去帮忙,把他扶起靠在了床头,并且用一个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
“不要动了!”王勇连忙阻止着,同时道:“老黄呀,我本来早就想过来看你的,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抽不开身!”
“多谢司令员的关心!”黄新远由衷地道:“我这点伤真不直当得您还惦记着!”
“欸,你说的哪里话!”王勇却认真地道:“我要是不惦记着你们这些伤员,那么我这个司令员也就别做了!”
黄新远愣了愣,不由得笑了一直。的确,作为一个部队的指挥官,不仅要有运筹帷幄的本事,还要有体恤将士的爱心,尤其是对伤员必须要加备爱护。
其实在王勇的心里,还有一件令他终生有愧的事情,那就是在挺进大别山的过程中,刚刚冲破敌人的汝河防线,由于后面的追兵马上赶到,所以他当时不得不作出了一个违心的决定,那就是放弃重伤员,将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同志们丢在了汝河的岸边,说是让他们找地方养伤,回归故里,其实他非常清楚,在那种环境之下,不可能有人能够带着重伤存活下来的。这件事,也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一道伤痛。
“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王勇关切地问道。
黄新远道:“没什么大事,我想过几天下床后就可以归队了!”
“还没什么大事呢?”钱雄风叫了起来,告诉王勇:“刚才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他这个伤最少也要休养三个月的,当时那个肠子都已经流出来了!”
“我真得没事了!”黄新远倔强地叫道!
王勇点了点头,安慰着他,道:“老黄呀,归队的事等你好了再说吧,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只有快些把伤养好了,才能够归队!”
“是!”黄新远只得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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