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叫雷霆难以决定的时刻,王大虎并没有死,而是受了重伤,人已然失去了知觉,昏迷了过去。
看着柱子还在大声的哭嚎,雷霆的脑子却是异常得清醒,大声喊着:“卫生员!卫生员!”
一个卫生员迅速地跑了过来,为王大虎包扎着伤口,但是这个卫生员还是对柱子道:“不行,他必须要送到医院去,不然这条命保不住的!”
这个时候,虽然炮弹依然呼啸着飞来,在阵地上隆隆地炸开,但是曹爽与另一个连长也赶了过来,围住了王大虎!
柱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曹爽,想要他拿主意。曹爽的职务要比他大一些,是一营营长,只是柱子是警卫排的排长,与他并不隶属。
从镇子里跑过来的那个通迅员已经来到了大家的面前,看到了王大虎的样子,不由得叫了起来:“团长!团长怎么了?”
“他受伤了!”倒是边上的雷霆回答了他。
“这怎么办呀!”这个小通讯员已然是泪流满面,不由得叫了起来:“敌人已经突进了镇子里来,副团长刚才带着二营长阻击敌人的时候牺牲了,二营长也身负重伤,李政委又不在,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呀?”
“喊什么喊!”曹爽不由得怒了起来:“老子还没有死呢!我来指挥就是了!”
看着曹爽这种当仁不让的气概,雷霆暗自点头,共产党的部队里等级虽然远没有国军里面那么森严,但是作战的时候一级级的制度还是十分有效的,团长不在由副团长指挥,两个团长都不在了就由政委来指挥,如果两个团长与政委都不在了,就由营长来指挥。王大虎的这个团里,在孟良崮一战之后,建制已然不全了,他也是由营长刚刚提拔上来当的这个团长,而副团长也是和他一样,那个李政委此时还在医院里。这个团满编是三千人,可是此时实际上只有不到两千人,人员一直没有补全;而下面的两个营长也是刚刚提拔上来的,曹爽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团的另一个营已经打没了,还在组建之中,所以只是一个空头的编制,连个营长都没有,一直是由王大虎亲自指挥的。而此时,王大虎的团突遭战事,在他这个团长失去知觉之后,其指挥系统的脆弱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到曹爽自告奋勇,挺身而出,大家都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可是许多人还在怀疑着曹营长的能力。
“刘连长,你找两个人马上把王团长抬到医院去!”曹爽已然命令了起来。
那个跟着曹爽身边的刘连长很快便叫来了两个人,在把王大虎抬上了担架,迅速地赶往后方医院。
曹爽继续安排着:“老刘呀,这块阵地就交给你了,绝对不允许被敌人夺下!”
“是”刘连长响亮地回答着。
曹爽又对着柱子道:“赵柱子,把你们警卫排拉过来,我们一起去支援二营,把敌人从镇子里赶出去!”
“是!”柱子也答应着,转身准备离去。
雷霆却忍不住脱口道:“带一个排过去肯定是不够的!应该从这里抽下一个连!”
曹爽愣了愣,却反问着他:“你看不见吗?这个阵地是敌人主攻的阵地,一旦被突破,整个坦埠都会落入敌人的手里!”
雷霆皱了下眉头,告诉他:“这个阵地有两个连就足够守到天亮了!你没有注意到吗?这些国军根本没有要夺下这个阵地的意思,他们只放炮,冲锋也没有使上全力,看看你们阵地前,你们留下了他们多少尸体?几乎没有几具!”
经他如此一说,曹爽与柱子都不由得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
雷霆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整编七十四师的时候,攻下涟水那一战,那个时候就是由他安排的作战计划,采用声东击西之策,顺利夺占涟水。看今天这个样子,对面整编十一师的这个团,可能也是采用的这一计。在刚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本不想说破,可是在王大虎救下他的那一时刻起,他又对这个共军的团产生了无比的好感,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再一次提醒着道:“我想你们的枪法肯定不是这么差的,国军冲锋过来又迅速的退回去,很可能他们是在佯攻!”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的人,当下,曹爽大声地命令着:“三连,也跟着我过来!”
※※※
此时的坦埠镇中,火光四起,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曹爽和柱子带着一个连外加一个排很快就赶到了团部,雷霆也跟在了他们的队伍里,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核心阵地。
二营长孟繁伟浑身是血,头上还缠着纱布,但是依然坚持地守在这里,看到曹爽过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喘着气告诉他:“敌人从镇子的南北两翼冲过来,二营的两个连在北面堵住了他们进攻,但是南边的一个连兵力不够,被他们突入了进来,副团长把团部里能组织的人都组织了起来,亲自带着想要把敌人赶出去,可是他却被敌人的狙击手击中头,我也被那个狙击手打中,还好,没有死!”
“妈的!我这就带人去把他们赶出去!”曹爽怒火满胸,这样地吼着,便准备带人往南而去。
“等一下!”孟营长又叫住了他,同时告诉他:“此时,敌人已经占据了南面的四五个院子,并且他们的后继部队也跟了上来,我几次想要把那个突破口堵上,但是他们的狙击手太厉害了,你可以小心!”
“知道了!”曹爽答应着,和柱子带着人赶往南部,还没有赶到,便听到了激烈而杂乱的枪声,这里面有步枪的声音,也有冲锋枪、机关枪的声音,只是夹杂在这些枪声中的还有双方士兵最为恶毒与下流的谩骂。
在冲天的火光中,雷霆看到了共军的士兵们在街道外围构筑的临时工事,他们把石头与土堆在一起,形成一个掩体,然后藏身其间对着占据屋舍的国军士兵射击。看着这些工事,雷霆不由得摇着头,这些工事太过简陋,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夺取下来;而此时,显然那些国军的士兵们并不急于冲锋,只是守在屋舍和院落里,只等着共军士兵们过来攻夺。这些共军的士兵们肯定是伤亡不轻,所以这个时候,只好固守在外,没有再发起逆袭。
曹爽一到,便马上把自己带来的这个连投入到了反击战中,命令两个排从两边欺身而上,一个排在正面掩护,想要把这股冲进镇来的敌人后路封堵。但是结果却很令人失望,那两个排在排长的亲自带领之下,也就是刚刚接近敌人的阵地,敌人的照明弹便打上了天空,敌人的阵地前是一片开阔,那的两层院落已经被炮火摧毁,在照明弹的照耀下,那些冲锋的两个排的战士全部暴露在了外面,在敌人枪声响起的时候,竟然无处可藏,死伤众多。而那些驻守的国军士兵,枪法又是极好,几乎是一枪就能打中一个,此时大家倒是成了他们的活靶!
直到照明弹暗弱了下去,那些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地只能匍匐于地的华野士兵们,才得到了喘息之机,纷纷回撤,可是这个时候,已然少了三分之一的战力,便是那两个领队的排长也在对手的狙击中牺牲。
看着败退下来的这两个排,曹爽愤怒异常,亲自带着人去夺回阵地,虽然他的勇敢令雷霆佩服,心里却只能暗自摇头。
不久,曹爽也被战士架了下来,他的胳膊被子弹打中,卫生员一边给他包扎着伤口,他还一边在怒声大骂着,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去!”柱子自告奋勇着。
“好吧!”曹爽答应着,却又不放心地道:“你可要小心,他们那个狙击手真得好厉害,要不是我反映快,可能要跟副团长一样了!”
“知道了!”柱子答应着,正要带人再一次进击,却被雷霆拦住了,他知道就算柱子过去,结果也是一样。
“你们这么打根本就是送命!”雷霆警告着他们。
曹爽却对他瞪着眼睛,问道:“那你说怎么打?”
雷霆想了一下,对着他们道:“把你们的炮推过来,先轰后面,把那个阵地炸烂,同时把他们的火力压制住。他们没有炮,只能被动挨打。这个时候再迅速派一个连冲上去夺占那个突破口,如此一来,这些冲进来的人就都成了瓮中之鳖,可以先困住他们,然后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打!”
曹爽与柱子的眼睛都不由得一亮,曹爽倒是快人快语,埋怨着他:“雷霆,你怎么不早说?”
“是呀!”柱子也在旁帮着腔:“你早说了,我们也少死好几个人!”
雷霆却有些尴尬,在这个时候,他对自己都有所怀疑起来,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了。
※※※
大炮很快被推了过来,四门迫击炮再加两门野炮和那门个头最大的美式一零五山炮,炮口齐齐对准了那个被国军的占据的突破口,可是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这门大山炮还是没有人能用,雷霆迟疑了半晌,在柱子一再的催促之下,只好赶鸭子上架,来当这个炮兵。
开始的时候,雷霆还有些想法,可是转而一想,如果不帮这些共军,刚才就不应该多嘴,而此时已经开了头,便是不再动手,其实质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共军的参谋。
尽管如此,雷霆还是不愿意自己动手,他只当他的炮兵指挥,动动嘴,告诉那几个共军的炮兵怎么用这门大炮。那几个共军的炮兵也算灵活,在连打了几枚失败后,终于明白了过来,虽然打得还是有些失偏,却已经有了效果。
果然,按照雷霆的指导,这个战斗打得异常顺利,只用了两个小时,曹爽便带着一个连成功地夺回了那个被国军攻占的阵地,堵住了这支突入进镇子里来国军的退路。
而此时,这只被困在镇中的国军,正是张贤、熊三娃和三十三团许连长的这个连。本来,徐海波并没有让张贤跟着自己的作战连队行动,但是张贤与熊三娃却是闲不住的人,看到徐团长排兵布阵井井有条,而坦埠西面的主阵地上,徐海波的佯攻打得又有声有色,他们两个便跟着许连长这个连和另外一个连来到南面,张贤很快便发现了守军的防御弱点,在他的指挥之下,这两个连十分顺利地突破了这个防御阵地,攻进了镇子里。
按照张贤的指导思想,这一次的行动并非夺占坦埠镇,而是围魏救赵之计,或者说是敲山震虎,打给华东野战军看的,所以并没有积极地展开来,而是把所占的这几所院落当成一个桥头堡,以吸引守军过来围攻,趁机对敌进行大量杀伤。这个坦埠镇到底有多少的兵力,张贤并不清楚,所以他这样的作法是最保守,也是最现实的,以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为原则,然后在天亮之前,及时撤出,他要的是全身而退。
张贤毕竟过于胆小了,如果真要按照徐海波的思路来打,这个坦埠镇此时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或许还真得能够捕获一些华东野战军的首脑人物。
可是令张贤没有想到的情况突然出现,那个驻守突破口阵地的连长过于疏忽了,看到共军次次的反击都被张贤和许连长他们打退,收获不小,还以为这些共军的战力不过如此,冷不丁地遭到了守军大炮的轰击,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然被守军的突击队冲上了阵地,在近身搏杀之后,没有顶住这些共军的冲锋,向着镇外败退而去,那个突破口被守军重新封堵,就这样把张贤与许连长的这个连堵在了里面。
许连长有些惊慌,对着张贤道:“张主任,我看我们还是突围吧!”
张贤却摇了摇头,告诉他:“这个时候突围,我们的伤亡会很大!”说着,想了想,道:“别慌,先稳住阵地,敌人吃过亏了,天明之前,我想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他们要是也用炮打我们怎么办?”熊三娃有些担心,这让他想起了去年的张凤集之战,只是这一回却是和敌人掉了个位置。
“没事!”张贤告诉他:“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战防炮,山炮这么近的距离不好打,迫击炮嘛!呵呵,就让他们浪费点炮弹也好!”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熊三娃与许连长都放心了许多。
熊三娃还在嘀咕着:“刚才还打得这么顺,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让他们给包了!”
许连长也道:“是呀,共军里面也有会打的,只是我看他们的这个战术怎么这么象是我们用过的?”
张贤笑了一下,对他道:“本来就是一样的嘛!说是国共两党,其实还不是一样的兵?一样的战术?大家同一个祖宗,哪能不一样呢?”
听到他如此一说,熊三娃与许连长也都笑了起来,刚才还紧张万分的气氛马上缓和了下来。
“走,三娃,陪着我到那个最高的屋顶上去!”张贤对着熊三娃道。
熊三娃有些不解,问道:“去那里做什么?当心成了共军的靶子!”
“不会!”张贤道:“这黑灯瞎火的,他们看不到!我想去观察一下敌人的动静!”
“嗯!”熊三娃答应着。
两人爬上了屋顶,趴在屋脊之上向下看去,只见附近的街巷中布满了临时工事,将这几重院子包围了起来,张贤却是一声得冷笑,这些临时工事并不坚固,也只能称之为掩体,冲锋之下便可以轻易突破。此时,西面和北面还在激烈的交火之中,西面那是徐海波指挥的佯攻部队,打得热火朝天,吸引了绝大部分的守军;而北面显然那两个连还没有突破共军的防守,却也牵制了他们不少的兵力。在这个夜里,其实两方面都打得十分小心,进攻的与防守的都不敢过于冒险,双方都不知道对手的底。张贤把头转向东面,那边却是黑沉沉的死寂,不见有任何响动。
“看来,要突围还是向东的好!”张贤心里在暗自盘算着。
“咦!哥,你看那是雷霆吗?”熊三娃忽然手指着北面的前方。
顺着熊三娃的手看去,在西边打过来的一颗照明弹的映照之下,张贤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国军夏装的军官站在一处屋檐之下,这个军官的服饰与身边的共军截然不同,也难怪会被熊三娃一眼认出来,不错,这不是雷霆还会是谁呢?
雷霆此时正与身边的一个共军说着什么,他的身边还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但是随着照明弹的湮灭,一切又恢复到了暗黑之中。
“雷霆怎么也在这里?”张贤暗自问着自己,忽然有一种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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