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制止了哨兵的通报,直接带着张贤走进了整编七十四师在南京的驻营地,这里离着国防部并不远,原来便是七十四军的驻地,此时倒是成了整编七十四师的后勤部。
“师长,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雷霆一进屋便大声地喧叫着。
屋子里,张林福正和两个国防部的高参研究着什么,桌子上还摊着一张很大的地图。听到声音,张林福抬起了头来,正与张贤的目光相对,不由得愣住了!
张林福还是那样地精神抖擞,他穿着一件黄呢子的军用大衣,由于天气有些冷,他领子竖了起来,但是衣着整洁,尽管这些年来东征西讨,他还是带着当年的在湖南时习惯。他的脸上的肌肉依然暴突着,线条清晰,轮廓分明,让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刚毅的人。只是他的腿还是有一点瘸,那是在抗战中留下的伤,也将让他终生带着,却是光荣的印迹。
“张贤!”张林福惊不住叫了起来。
“师座!”张贤举手行了一个礼。
“哈哈!哈哈!”张林福不由得大笑了起了,刚才还一脸的严肃马上便消散怠尽,张开了自己的臂膀,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像是雷霆的反映一样,紧走两步,一把把他抱住了,一边还在说着:“呵呵,我们的小团长又回来了,我真是想你呀!”
张贤有些感动,张林福与胡从俊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就是同样地对他的信任。而在某些方面,张林福比胡从俊更为热情,他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性情中人,这又与胡从俊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张林福才将张贤松开,回过头来对着刚才正和自己一起研究的高参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今天我们不谈了,我这里来了客人,以后再说!”
那两个高参点了点头,在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却又问着他:“张师长,你这个朋友好年青呀,我怎么觉得好象是在哪里见过?”
张林福笑了起来,告诉他们:“你们当然是见过的,便是没有见过真人,也在报纸上见的!”
“哦,他是谁呀?”另一个高参问着。
张林福自豪地告诉他们:“他就是张贤,当年我们七十四军里最有名的小团长!”
如此一说,这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一齐向张贤投去了钦佩的目光,鄂西会战、常德会战以及其后的湘西会战,张贤都是被国军所树立的战斗英雄,其知名度从第六战区早已经传到了国防部。
听到张林福这样地介绍自己,张贤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两个高参离去后,张林福这才拉着张贤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问着:“怎么样?这次来南京是办公事?还是私事?”
张贤笑了一下,告诉他:“我是陪胡师长来的,当然是办点公事!”
张林福笑了起来,对着他道:“张贤呀,听说你在山东和共产党的刘伯承打了一仗,你一个团硬是钉在了那里让敌人的三四万人打了四天四夜,你最终还能够安然而退,呵呵,你也太牛了!”
张贤却地笑了笑,问道:“师长是从哪里听来的?”
“整个国防部里的人都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其实也没什么!”张贤却有些惨谈:“一个团,三千两百人,打到最后只剩下了五百人,这不是胜利,而是失败!”
张林福与旁边的雷霆都愣了一下,雷霆有些经不住道:“张贤呀,你这是怎么说的?难道你还想不伤一兵一卒呀?”
张贤摇了摇头,老实地对他道:“其实,我本来可以打得更好,弟兄们的伤亡也会更少!是我用人不当,才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后果,我只是心痛呀!”
“哦?”张林福与雷霆对视了一眼,连忙询问战斗的经过,张贤并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把作战的过程讲了出来。
听完张贤的叙述,雷霆却有些感慨:“张贤呀,这也就是你呀,要是当时指挥的是我,面对比自己多出十多倍的敌人,只怕早就心慌了!”
张林福也点着头。
张贤却又笑了一下,问着他:“师长,整编七十四师不是也打得不错吗?你们夺下了淮阴和淮安,把新四军的老家都给抄了,解除了南京北面的一处重大威胁,一下子去除了总统心中的一块大病,你才真是功不可没呀!”
张林福却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别提这事了,虽说攻下两淮,但是涟水一战,我们七十四师损失惨重,不仅没有攻下涟水城,而且损失了有六千人。”
“共军也并非弱旅,比当初的日本鬼子还要难打!”雷霆在旁边接着话茬儿。
张林福与张贤同时点了点头。
“对了,雷霆,你新婚之喜还没有热和够,就要你归队,实在是不好意思呀,我本来想去你家向你的新娘子好好解释一下,看来也没有时间了,你还是要好好的跟她说一下的!”张林福问道。
雷霆点了点头,告诉他:“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他很理解我!”
“那样就好!”张林福道。
张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道:“雷大哥,你又结婚了?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呀?”
雷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大家都在天南地北,我哪知道你在哪里!”
“呵呵,这杯喜酒可是你欠我的,你一定要补上哟!”张贤提醒着他道。
“好说!好说!什么时候你再来南京,我请你!”雷霆道。
张林福却摇了摇头,指着雷霆道:“雷霆呀,看来你是不诚心呀,他什么时候来南京,他哪里知道呀,再说就算他来南京的时候,不见得你就在这里?呵呵,我看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张贤能来,就是一个好日子,今天这一顿饭,你就请了吧!把你的老婆也叫着,让张贤也认识认识,你们两个怎么来说也是同学嘛!”
雷霆的脸色有些尴尬,对他们道:“请客没有问题,只是我老婆今天去了镇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这样呀!”张林福和张贤都有些遗憾,张林福道:“雷霆呀,那就算了吧,今天这顿饭我来请,你先欠着张贤吧!你帮我去鸿顺楼安排一下,我和张贤随后就到”
“是!”雷霆答应着,走出了门去。
望着雷霆离去的背影,张贤又想起了重庆的日子,许云芳的死就仿佛是昨天一样,还让他历历在目。人真是健忘,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雷霆便又成了家。
“他新娶的老婆长得怎么样?”出于好奇,张贤随口问着张林福。
张林福点了点头,告诉他:“长得算是一般吧,不过这个女人很有学问,是个四川人,还是个老师,岁数也和他差不多,他们两个人倒是挺般配的!”
“哦?是个老师呀?”张贤先是楞了一下,许云芳也是老师,看来雷霆还是找的老师。
“他老婆的左眉角上一颗黑痣,你就算没有见过,到时也能够一眼认出来!”张林福又告诉他。
张贤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认识的女人里也有一个人的左眉角上有颗痣,那就是与许云芳同事的邱萍,吕奎安一直怀疑她就是个重庆的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自从那次许云芳出事之后,这个女人便好象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想一想,这又怎么可能呢?许云芳的死,也可以说是由于邱萍的缘故,雷霆怎么会和邱萍结婚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好笑。
“走吧,我们也该走了!”张林福说着,收起了桌子上的地图,张贤在瞥眼之间,看出来这是张苏北地区的地图,在涟水那个地方画着个红色的圈。
“是不是你们又要打涟水?”张贤随口问着张林福。
张林福点了点头,告诉他:“从什么地方跌倒了,就要从什么地方爬起来,这一回我一定要把涟水拿下来!”
张贤道:“我却觉得整编七十四师应该休整一下了!”
张林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呀,我们是应该好好的休整一下了!这些共匪,无论是从战略上,还是从战役战斗上,都优于我们。数月来,他们往东则东,往西则西,而我们整编七十四师,一会儿北调援鲁,一会儿又南调援两淮,伤亡过半,总也找不到和他们决战的机会。这样下去,只怕再过年余,我们都将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贤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上一次的涟水之战,你是怎么打得呢?”
“呵呵,你还想知道经过呀!”张林福笑了起来,同时道:“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当下,在往鸿顺楼的路上,张林福详细地向张贤叙述了第一次进攻涟水的经过。那几乎是发生在整编十一师与第五军在鲁西南进行龙凤大战的同时,张林福带着整编七十四师与整编二十八师的一个旅,共有三万余人,在夺得淮阴与淮安城后,想着要一鼓作气,再夺下涟水,将新四军苏中解放区与苏北解放区拦腰斩断。国军是分东、中、西三路对涟水城实行包围,主要兵力集中在涟水城的正面废黄河的河套地区。准备突破黄河北岸大堤后,迅速突进,一举拿下涟水城。但是,这个过程远非张林福所想象得那样简单,东西两路的国军被共军层层设伏,阻滞前时,根本无法按预定的时间到达作战地域。正面进攻的主力在两翼迟滞的情况下,也不敢过于冒进,只能缓慢前进,这样推进到了废黄河的南岸,但是渡河的过程并不理想,在损失很大的情况下,总算架起了浮桥,双方在城南发生激战。虽然国军有空中飞机的支持,但是却无法畅快地冲破共军所构筑的两道堤防。经过双方反复的争夺,在这两道堤防间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尸体,共军的援兵赶到,同时发起了反攻,而这个时候,共军从两侧迂回,眼见着就要把国军包围在黄河河套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张林福不得不连忙撤出了作战部队,退回淮阴。
“我是犯了轻敌的错误!”张林福最后道:“当时有些头脑发热,还以为共军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哪知道这一次是碰上了他们的王牌,他们打得也很顽强,而且诡计多端。还有一点,他们的情报十分准确,我们三路的进攻路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在路上设伏,令我们行动一步都倍觉艰难!”
张贤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这一次您准备怎么来打呢?”
张林福对着张贤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想好,这不,正在与两位国防部的高参商量呢,你就来了!”
张贤想了想,提醒着他道:“师长,您还记得当初的常德之战吗?”
张林福点着头,问着他:“当然记得,那是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战役。”
张贤笑了笑,又对他道:“当年鬼子开局就打得很好,只是在常德城遇上了我们五十七师,不然也不会败得那样惨。”
“鬼子的开局?”张林福愣住了。
“是呀!”张贤道:“鬼子很狡猾,知道从我们正面突破很有难度,所以把主攻常德的一一六师团藏在了洞庭湖区,却利用另外两个师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来回得晃,直到把我们的正面防御都破解了,那个一一六师团才突然狂奔,一夜之间便已经兵临城下了!”
张林福马上明白了过来,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声东击西的计谋蓦然浮现,不由得随声附和着:“对呀,正面既然不好突破,为什么不运动起来,避开敌人的正面呢?好呀,张贤,你提的这个醒太好了!”
张贤却没有他那么高兴,还是在提醒着他:“师长,如果你有了好的方案,就把他埋在心里面,然后把这个方案完善,在作战之前,不要透露给任何人,这样就不会有秘密的泄漏!”
张林福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最后张林福告诉他:“张贤,你们十一师可能也要被调到苏北来了,到时我们又可以在同一个战场上战斗了!”
“哦!”张贤应了一声,隐隐感到一场更大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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