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极夜过去二十天,枭意识到,自己跟英很可能中计了,压根就没有菲奈斯这个人,或者菲奈斯早就已经出现,只是他没有察觉。
在或明或暗的三方势力拉锯较量中,他和英是损耗最严重的,英现在基本上每天只能控制身体一小时,而他也因分担控制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多,灵魂力量一再衰弱。到现在,他的控制能力已不足正常时的75%,英更是跌破了60%,如果低于50%,就会神经反应迟钝,严重影响战斗力甚至正常的行动力。
损耗第二严重的是镇中心的人类。吸血鬼们三不五时来开几枪、放两炮,再坚固的房子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于是,在第十六天,办公楼塌了三分之一。
房一塌,人自然没法呆,就要跑,一跑,妇孺老幼,又是枪林弹雨,又是匪夷所思的怪物,就要乱,一乱,就有太多的空隙让吸血鬼下手,死的多,死的惨。
要是死了到也没烦恼了,痛苦的永远是没死、不想死的这些个人。没了房子,没了食物,没了取暖的家伙,没了发电机、荧光灯,挨过这个极夜变得更加艰难。并且,第十八天又开始下雪,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下雪就刮北风,像最近的吸血鬼一样猖狂的北风,嚎叫着,试图带走人身体上最后的那点温度,吹瘪人们已经很瘪的肚皮。
现在第二十天了,这场雪还没有停的意思。镇民们只能是挤,跟林奇领导的那一部挤在一块,也不用分什么坚守派,突围派了,全镇人只剩400来口,挤在以警察局为中心的三幢房子里,虽然后来又拼着命从办公楼那边掏腾出点吃喝用品,但食物还是远远不够,无论大人小孩,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量还少得可怜。
没饭就没力气,没力气就打不动仗,个个昏昏欲睡,放哨的人穿的再厚也冻的受不了,前几天,已经冻死了一个。
天机组的六位也好不到哪儿,一个个减肥成功,面容憔悴。镇民们战力越低下,他们肩上的担子就越重。来时的那些特殊弹药已经消耗尽,现在用的是普通子弹,索菲亚的神奇魔方倒是能加持类似圣力的光系魔力,但除了山岚的狙击枪子弹,其他的能免则免,就算要加持也是首选近战兵器,毕竟索菲亚使用魔方也是要消耗精神力的,一天多了不用,两场仗打下来,她都吃不消。
总的来说,吸血鬼是目前最大的受益方,但它们也不是毫无损伤。那些三级以下的,也就是最普通的、长的人不人、狼不狼那种,都已经死绝了,吸血鬼阵营也不在出产这类低级兵种,可见,它们也舍不得随便浪费了。相比当初来巴罗镇时的人多势众,吸血鬼们在大大小小的频繁战事中,人数凋零了四成有多,这也是到目前为止,人类阵营仍建在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对吸血鬼们来说比较严重的损失,就是矮个子血将,那个螺旋锥扔的特别帅的,死了!被枭驾驭次等生命所杀,就是那次吸血鬼轰塌办公楼的大战中,一直再未出现的枭,偷袭矮血将得手,又拼着受伤,将精血蝙蝠擒住,生吞活咽,给吸血鬼们生动了上了一课,题为:忍耐后的必杀一击。
枭是睚眦必报的,最初见面,四个血将中,矮个子最先忍不住要跳出来杀他,所以就得先死。至于索菲亚和山岚,死对他们来说,太轻松了,枭要折磨他俩,一点一点,慢慢的……
不过,令枭遗憾的是,矮血将的精血,次等生命体并不能吸收。
黑暗种族之间不禁互相残杀,但同族之间却是禁止的。这种禁止不仅体现在一种传统的规则上,而且体现在实际当中,同样是血,而且是高能量的精血,对另一个吸血鬼却没有任何意义。当然,这种情况也非绝对,吸血鬼各家族都有专门诛杀叛徒的血刃猎人,通过特殊的仪式,他们获取了从同类的血液中吸去能量的恩赐,但也背负了很多桎梏。
光是吸收黑暗能量,对血族来说,是不够的,次等生命体因没有血喝而能力衰弱,后来被枭停用,到不是枭不舍得咬镇民,而主要是因为傀儡术算的上意志转移类的术,是消耗灵魂能量的,这再后来是种奢侈。
“英,决定吧!是死在这里,还是另外寻找唤醒燃的方法。”枭从瞭望空中看着冷清的已经连个吸血鬼脚印都看不到的街道,面容出奇的平静。
“你什么意思?”
“我不准备再忍下去了,我要去教堂,不管吸血鬼们挖什么,这么些天来,它们挖的也足够深了,足够防御核爆。”
“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天!”
“我知道你想说,黎明之前,总会有个结果。可等到黎明之前,你将根本没有战力,而我也只能发挥60%的控制力,你要拿什么赢得胜利,拿什么活命?”
“也许菲奈斯近期就会出现……”英的声音已经不那么理直气壮。
“没有也许了,英!”枭很冷静,“我们不能再等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那样做太危险了。我们要控制局面,要采取主动,我们是最强的,不能像猪狗一样任人指使,任人宰割。”
“你要去杀?”
“是的!我要从这里走过去,走到教堂那边,一路上,不管是谁,阻拦的都要死。我还要杀光教堂里的所有人,如果菲奈斯在,是他的不幸,如果他不再,除非他离开这个世界,否则就是把地球翻过来,我也会把它挖出来!”枭语气狰狞。
“你就知道杀!杀戮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好了!”枭粗暴的打断英的话,“我受够了跟你无休止的争论。我已下定决心。”
“那镇民们怎么办?你这样做,一定会被天上的卫星发现,他们会提前引爆核弹,吸血鬼挖的洞,可能容下那么多人吗?就算能,也来不及。你又让他们如何抵抗后期的辐射?再说,你的女人怎么办?”
“女人?她们只是玩物。镇民?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活着,因为核弹迟早要炸。建防核工事不是挖坟,整个坑,把自己一埋就行。再说,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政府抛弃了他们,谋杀他们,为什么要我们来负责拯救?就因为我他妈有能力?简直是屁话,你难道不清楚燃是如何九死一生换来了这一身本领?他们付出了什么?凭什么索取回报?”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引起的!这里本来是个安宁的自然村,住着与世无争的淳朴镇民,是我们来了,带来一切厄运!”英激动地说。
“是你,不要说什么我们,我不会那么蠢,蠢到为政府效力,蠢到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枭也开始吼。
“我告诉你,英!郑重地告诉你,我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个Bug!别说是M国政府,就是Z国政府,哪一国的政府,没有不想我们死的!你他妈还不明白?这世界不需要超人,不需要能活动的、受人膜拜的神!因为那个位置是政府的目标!况且,你也救不了这里的镇民,就算你成功完成任务,得到了M国当局想从菲奈斯手里抢夺的那个东西也不行,因为他们要灭口,他们要得到东西然后连你我和菲奈斯一起灭口,甚至只要确定了那东西的位置,就会引爆核弹。东西只要在,就能再派人来挖,而我们活着离开这里,他们绝不想看到。”
“不!只要坚持,就有可能,只要我们能够抓住菲奈斯,唤醒燃,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你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燃,他一定行,尤其是这次跟虫族主宰、深渊君王的灵魂结合了以后,这世界上已没有比他更聪明的生物!”英在做最后的努力,他说服不了枭,拉出燃这个比较有分量的存在。
“我不是不相信燃,而是不愿意孤注一掷的去赌,赌菲奈斯一定能唤醒燃。”
“我不会妥协的,对面的房子里,有我的朋友,镇中心,有无辜的百姓,我让他们卷入可怕的灾难,就要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
“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执意要去,先要杀死我。”
“为了那些不相干的贱人,不惜一死?”
“不相干的贱人?如果是不相干的贱人,那么冒险小队的也是不相干的贱人,周漪同样是不相干的贱人!我不能违背信仰,否则,就是苟活,也将不再是自己,那等于死去。”
“你他妈简直就是个宗教偏执狂!”
“随你怎么说,如果一味的妥协,燃苏醒,也迟早会被你彻底黑暗化,与其看到那样的结局,还不如一起毁灭!”英语气坚定。
“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大不了我去跳海,赌这身体即使在完全沉眠状态下十年不吃不喝,生机也不会全灭,我就不信我的灵魂度不过这道难关!”
两个人格被逼入死角,终于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爆发了灵魂间的大战!世事就是如此,生死之斗往往一点都不浪漫,是狼狈而逼不得已的,是要求生存的意志最后的一次咆哮和爆发,是最丑陋的一次惊心动魄、光辉灿烂。而像紫禁之巅那类附庸风雅、侠气凛然的潇洒赴死,只能是发生在江湖的一场秀,现在不是做秀,不为了给任何人看,只为了自我本色不失的活着,所以你死我活。
三女正在玩牌,被关在这阁楼里二十多天,骨头都睡酥了,后来她们央求枭,能让这里有点光亮。枭不能满足她们救人啊什么的大条件,这小小要求,也就顺了她们的意。烧油的小发电机,供一盏几十瓦的灯,点一天也费不了多少油。
至于防止光亮泄漏,不过是将魔法阵再加的复杂一些,再多耗些魔力和魔法材料。反正是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枭也不在乎浪费点低级魔法材料。
坐枭对面的塞拉先发现了枭的反常,刚才见他从瞭望空向外望,然后安静地躺下,像是睡着了,这本没什么奇怪的,但现在枭的身体突然开始慢慢漂浮,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克莉丝汀和玛姬随后也发现了异像,她们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发生在枭身上的异常已经太多,这也让她们的心理承受力大大加强,或者说,自从知道真的有吸血鬼存在,她们被科学完全‘洗脑’的思维已经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但过了一会儿,情况就变得难以忍受了,枭的身体开始释放出一种磅礴的压力,那是英和枭战斗时牵动了身体的气机所致,这种压力仿佛是有形的物质,将周围的一切都推散开来,甚至将枭的身体推到了阁楼的中间,这是力量释放均衡所至,只有在这个点上,向四面八方扩张的力,然后同反作用力达到一个最合适的平衡。
三女已经被压到了阁楼的角落,感觉就如同有一扇巨大的、看不到的门板在使劲而全面的向她们推挤,她们的身体不但已贴到了墙上,并且开始产生痛感。
压力仍在增强,就如同有个傻子在吹气球,1毛钱的气球非要吹出1块钱那个的效果,吹,我使劲吹,压,我用力压……
咯吱吱……整个阁楼都在呻吟,如果不是枭的魔法阵中有固化结构和吸收力量的效果,现在这里已经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般暴掉,而三女也不是剧痛,而是炸飞,或致死。
三女本来已经气息奄奄,呼吸艰难,忽然,枭的右指抽动了一下,一团圣光加持到了三女身上,压力马上减轻,虽然还被源源不断的力压的不能动,但最起码在承受范围之内了。
三女都知道,这是英,只有英才能使用这种令人舒适、安定的力量,枭的力量永远是狂躁、阴冷的。她们却不知道,英在决战时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付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
力量上带给三女的痛苦缓和了,但这不代表就没事了,接下来是精神上的压力,那是一种无形的、难以言述的、比光波信号更奇妙的释放,三女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的。其表现在于不由自主的盯着枭的身体,然后就觉得越看越觉得震撼,如同山岳,并且是直接从海里高耸8848米的珠穆朗玛,震撼到战栗,战栗到不自觉的痛哭流涕、想要膜拜、想要掏心挖肺向其表达敬意,如果再深一个层次,就是失禁、精神崩溃了,不过幸好这时,情况又有了变化。
英和枭的战斗已经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外溢的精神力不再呈放射性扩散,而是在眉心正中凝成了线,非常细的线,穿透屋顶,直达天际。
强大的精神力最简单直接的表现形势,就是像光明圣堂心灵能量释放一样的电!这引发了外层空间高达1万电子伏以上的带电高能粒子流的运动,而带电高能粒子流使高层大气分子或原子,产生激发现像和电离现像,于是,奇异的景像出现了。
黑沉沉无星光的天空,突然闪烁起一团漾动的火焰般的光芒,整个天空都被其映亮,可惜时间极短,如同节日的焰火,稍纵即逝。当光芒再次出现,犹如一道青丝,清清淡淡,横于天穹,突然又变成了一弯弧光,颜色从淡蓝,渐渐变成了微红。紧接着,弧光变成了抛向天际的彩绸,飞舞、翻动、色泽艳丽缤纷、炫目异常。再变,成了柔软的、随风飘飞的纱巾,一片火红,如朝阳中的山茶花开,光亮的让整个苍穹的黑暗都变浅、变淡,然后光芒的颜色慢慢转深,酡红、绛紫……纱巾般的光幕猛的再度转亮、变幻,呈银白色、如棉絮、白云,凝成团、悬挂在那里、不动、不散。猛然间,万道光芒射出,宛如孔雀开屏,蝶翼飞舞,漫空绽放,像节日礼花最后、最壮丽绚烂的那一刻,但这光,要更高,更绚烂,更清冷,更神秘,透着静谧的美。最后,这些光芒化作了绿色幔帐纱帘般的模样,绿,是氧原子释放的璀璨,天空的四个方向都被其占满,静静的停止了变幻,将光芒之下的这块土地,映照成了梦幻般的所在。
如果某位修真的大大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悚然动容,“天兆!无瑞彩千条、霞光万道,也不是黑云滚滚、狂沙千里,七彩冷光,天纱垂帘,这么的特别,是个什么东东降世?”
“是极光!真美!”女性血将站在教堂大殿屋脊正面那个巨型十字架的顶端,看着这一幕,感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壮阔华美的极光,几乎把所有的可能都演绎了个遍!我的天,四边天空都有,仿佛是上天给我们这里降下的纱帘,如果不是有吸血鬼,我发誓这辈子不会离开这里一分钟,这里绝对是神选中的净土!”一个站岗的镇民心情激动地说。
“这里是净土,确实是受上天钟爱,所以,在最后一刻,它亲自拉下帷幕,不忍看这里的惨剧……”天机组的索菲亚望着天空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倚在残垣上,罗瑞栋从干瘪的背囊中拿出一个荧光小瓶,晃了晃,又跟天空的光芒比了比,“还是极光亮,真想将它收入瓶中,带回去给女儿看……”
“该死!是极光,卫星信号受到严重干扰,根本无法接收!”布鲁斯敲打着屏幕一片雪花的信号接收器,这招电影中百试百灵、带有M国讽刺幽默式的电器修复法,这回也不灵了。又抓起对讲机,“喂!喂!我是布鲁斯,枭!能听到吗?Shit!无线电讯号也干扰了!”布鲁斯心情十分烦躁,他怕,怕那些人‘坚持’不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跟这次事件相关的人都变得十分敏感,他怕极光影响卫星的监控能力,尤其是枭所说的那个魔法中继器,那个要是受到影响,变得不好使了,上边一激动,很有可能立即启用核弹。
布鲁斯不愧是NSA出身的老特工,非常了解他的上司们,现在一些重要人物确实在商讨提前启用核弹的问题。最后结论,“2小时内,如果极光放电现像不能停止,启动C计划。”
阁楼内,呼!一切压力蓦然消失,突发的让三女非常不适应,砰!她们衣衫不整、狼狈万端的摔在地板上。
阁楼里完好的东西实在已经不多,毕竟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挤压,比如袋装食物、比如灯泡、矿泉水……
砰!枭也摔了下来,仰面朝天,身上惟一的一件裤头也早碎了,赤裸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他,他不会是死了吧?”塞拉艰难的爬起来,首先关心的是枭的情况。
“应该不会,他的强大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你们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克莉丝汀对枭总是缺乏信任,枭太神秘,太难把握,也太冷酷。
“克莉丝汀是对的!他没事!如果不是为了某个未知的目的,我们现在早就在南加州或某个温度适宜、环境优美的海滩,而不是这里!你们没发现他很爱享受吗?当然,包括我们的肉体。”玛姬在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发和衣衫,一边摸索着找,看还有没有完好的灯泡。让这里重新亮起来,这很重要,因为她需要光线,需要看到自己是不是在把最美的一面示之以众,她得让自己时刻具备吸引枭目光的魅力。
“哦!万幸,还有一个能用!”
吱吱吱!灯泡拧上,阁楼里再度亮堂起来。
“糟糕!简直惨不忍睹!我的衣服!”玛姬跑去拿衣服,矿泉水瓶里的水洒了,弄湿了她最好的衣服。
克莉丝汀则无力地靠在一边,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来,“也只有玛姬这样的胸大无脑,才会认为不足200美元的衣服比命更重要!”她这样想。
“枭?枭?”塞拉呼唤宛如熟睡的男人,体温正常,心跳强健有力,塞拉不知道枭出了什么问题,用尽力气将枭拉进临时床铺,给他盖上被子,这里还是有些冷的,况且,直到现在,枭赤裸的身体,塞拉一看仍会感到脸红心跳。
“谢谢你!塞拉!”
塞拉刚坐到枭的旁边,正在用手背擦拭额上的汗,就听身边的男人说话,她有些惊喜的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双明亮、柔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枭?你醒来?咦,不对,你是英?”
那双让塞拉一望之下,便深深迷醉的眼神的拥有者、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像枭那么桀骜,也不像英那么阳光,很淡,但很有味道,就像幽香,越品味,越印像深刻。“我是燃,陈燃!”男人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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