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溪山脉大而广。
除了藏下山匪和冶炼的南良蛮子,同样也藏着不少为了生计而不得不隐居的百姓。
当初乐溪村集体迁逃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选择留下,于山中躲避战乱。
一入深山,不肖岁月,虽然过得辛苦了些,但没有赋税压榨,没有战乱影响。
倒还算惬意。
家中有个善猎的,那更是过得舒适自在。
姜有福与刘氏逃出京时,身上带着不少钱财。
本想着眼下边关还算安宁,饥荒也过去了。
想来回去再南垣县买个宅子,买个铺子,日后就算是吃租金也能好好地过完下辈子了。
却不想,他们到底点儿背得很,这宅子刚买完,就再次遇到了战乱。
只是这一次,姜有福没有选择往北逃。
而是屯了粮食,带着刘氏逃进了乐溪山去。
他们原本去的是陈氏的那个山洞,只是没想到在里面呆了两日,就遇到了在山中打猎的陈实和他的孙子陈祈安。
两人也是想着回来看看,见到姜有福时还颇为惊讶。
然后,就想揍人了。
陈实年岁大了,临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儿媳妇儿都被蛮子杀了。
仅留下个孙子,跟着他日日躲在山中吃苦。
这当初若非姜大一家私心重,他们或许也能得些生机。
姜有福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硬是没躲没骂。
等祖孙两个泄了气,这才将自己一家的事情简单说了。
结果,当听闻他们一家人在外面的行为时,陈老爷子气得险些没又跳起来揍他一顿。
好在姜有福这个家伙,虽然算是同谋,但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一听外面还在战乱,那山洞也不安全,干脆将人带回了他们临时居住的小村落。
从此他也就在村子里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别的不说,自从离开的京中姜有福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没了那些压抑的日子,整个人也慢慢精神起来了。
没多久,肚子一直没动静的刘氏竟有了身孕。
姜有福在知道的那一刻,几乎喜极而泣,对着上天磕了十多个响头才算结束。
之后,他更是干劲十足,经常跟着陈实祖孙两个一起外出打猎,给刘氏补身体。
两人这一番经历下来,竟然意外地和睦恩爱起来。
陈实老爷子见姜有福完全一改当初在村子里时懒散的模样,只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对这孩子也放心不少。
几乎是当一家人对待的。
一日夜里。
弦月高挂在天上。
夏虫低语鸣叫,吵闹非凡。
姜有福正在屋内杀鸡放血,想着将野鸡闷在罐子里熬煮一夜来给媳妇儿补身子。
外面林间突然传来树枝抖动声。
姜有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到了夏天,林子里夜间活动的动物越来越多了。”
“明日,还是得叫上老陈一家,再砍些树,把砸门外围的篱笆再加固一下。”
刘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十分的好,虽然看起来比之在京中瘦了些,黑了些,甚至皮肤粗糙了不少。
但整个人的气度却越发沉稳,她肚子已经不小,身前放着个小簸箩。
正借着油灯光亮缝制孩童的衣裳。
轻笑道:“昨日陈伯还提了,你们是想到一块去了。”
姜有福也跟着笑,手里动作不停。
手起刀落,那野鸡已经成了多块。
可外面的动静却并没有消停,在沉寂了一瞬之后,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姜有福听出来了。
不是动物,是有人来了。
……
域南关整个都沸腾了。
在听闻药人被尽数填了天堑沟后,将士们或抱头痛哭,或兴奋大叫。
就连刚赶到域南关的傅离也跟着满眼是泪。
总有一种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的释放感。
姜游这半年多来身高上窜了不少,可还是个小小少年,被傅离手臂压着。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刚刚陆将军不是说了,南良二皇子不知去向。”
“我姐还说了,得去南良确定情况,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警惕些好。”
“乌鸦嘴!”
傅离抬手,在姜游的头发上按了一下。
“小伙子,等着吧。海晏河清的生活也轮到咱们了。”
“这南垣县可是你姐的地盘,好日子,不怕等。”
“走走走,我跟你个毛孩子在这里看个什么。”
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就往后拖,
“你赶紧回你的伤兵营,老子要去喝酒,哈哈哈。”
姜游郁闷得很,姜晚来得匆忙,走得匆忙。
他一直跟着师傅待在伤兵营里,连见一面的机会人就奔到荒漠去了。
吊着的心还没放下来,结果这人倒好又奔到南良去了。
他心中郁闷,见别人狂欢也高兴不起来。
被傅离拖着脖子走更是烦得要死,一边抬手拍着他强壮的手臂,一边被拎着进了城。
……
域南关内城外。
姜有福抱着刘氏从密林中冲出,直奔关城而来。
他满身都是血和汗,上面沾染了不知多少枯草和泥土。
看起来狼狈的狠。
眼下已是深夜,他到了大门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敲门。
“来人啊!救命啊!”
“大夫啊!”
姜有福抱着刘氏在密林中狂奔了一日,已经累的双腿发软。
停在大门处的瞬间,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若不是怀中的刘氏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衫。
他怕是直接要晕过去。
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叫人。
姜游回到伤兵营后也闲不下来。
跟着老师一个个病房巡视伤患。
听闻内城来了个手上的孕妇时,老师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姜游的名字带人赶了过去。
“我……,我是南垣县的。”
“战争来了后就躲进了山里,这日子过得虽苦,但安宁啊。”
“却不想昨日夜里来了两个男人。”
姜有福在京中的那些日子也算没白待,他见过富贵场,见过富贵窝里浸淫出来的公子哥。
只一眼,他就知道来人身份不凡。
这大半夜的出现在荒郊野岭本就稀奇,更何况还是个身份不凡的权贵公子。
所以,他第一选择就是将人往外赶。
又佯装生气,大声惊动了其他几乎人家。
等众人都围了过来,才发现其中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不似黎国人。
询问下,才知道竟是黎国人和南良人的孩子。
眼下两国大战,他的身份尴尬几乎不被容于世。
这才逃进了深山。
众人都是因为战乱才离群索居,对于这种情况的人本就带着几分同情心。
其他几家心软要留人下来的时候姜有福本身是拒绝的,可躲不过对方掏钱。
姜有福无奈,只能同意让他们在一个没修整的杂物间内暂住一夜。
可心里到底犯了嘀咕。
他们能寻个安身之处不易,这两人若是个好的便罢了。
若是心有歹意,离开后将他们的行踪暴露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将两人安置了,姜有福没急着回屋,反而绕去了陈实爷孙家。
听到姜有福的来意,陈祈安突然想起了什么。
“爷,你觉得那个护卫,身上挂着的长刀可面熟。”
“当初咱们村子被屠,躲在山上溶洞时,那些来围剿的山匪头头,腰上就别着一样的长刀。”
当时,佘三将陈小雨抓走的时候,他们都看在眼中。
腰间那细长的黑刀,很是瞩目唬人。
陈实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忽地站起身来,取下了墙上的长弓。
“娘的,当初就是他们杀了你爹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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