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脸上的杀意越来越重，无虚却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多多想起来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可不知为何，在此之前，分明只要一想到许多多会想起从前的种种，他就顿觉呼吸不畅，恐惧都要将他整个人埋没了。
如今她真的想起来了，无虚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这也挺好的。
他僵硬地站在许多多身侧，等着许多多的宣判。
可他等了半天，许多多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只将手中的酒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一手端碗，一手捧着酒坛，往忧乐谷的方向走。
走了老远，似乎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她才顿住脚步，“还不走，是打算留在这里陪我师父过年吗？”
无虚瞳孔地震，睫毛轻颤，“多多，你……”
“你最好还是叫我无心，我的身份，不想那么快就暴露。”许多多走回来，将手上的东西扔给无虚，“不过，如果你非喜欢叫多多，那我也没有意见，随你喜欢就好。”
说完，许多多就朝着前边走了。
无虚看着许多多的背影，心底更没底了。
恐慌占据了他整颗心，他甚至都忘了那么多条人命的仇恨了。
他快走两步，追在许多多身后，亦步亦趋，“无……多多，你……”
“我打算去一趟大理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和我一起去吗？”
无虚沉默了一会儿，摸不清许多多心中所想，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多多身侧，试探着问：“我，先不和你去了？”
今日这事，他总要调查清楚。
那么多人因为他和许多多而死，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但仇人太过强大，要报仇，他总不能全然没有准备。
许多多也要回大理寺了，这最后的战争，很可能就要打响了。
他不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给许多多拖后腿。
“也好。”许多多看了无虚一眼，眼中有些悲悯，“你若是就这样和我回大理寺，没准要被广爹爹给打死。”
无虚是能耐，但这能耐对上广倾安，应该也就只有挨揍的份。
许多多神色如常，还能和他说笑，这让无虚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犹豫了良久，却依旧不敢询问，许多多是否生他的气。
“那我先回一趟山河庄，以后再去找你？”
“嗯。”许多多答应了一声，就进屋去收拾东西了。
她在这里住了七年，这里就是她的家。
如今要回大理寺，一些重要的东西，自然也是要带上的。
无虚见状，也赶忙回去收拾东西。
临近中午，两人收拾妥当，便启程出谷。
从山路进入山谷，有一段路很是狭窄，只能容一辆马车勉强经过。
许多多走过这里时，忽然顿住了。
她驻足看向山谷之中，隐隐还能瞧见那排成排的坟茔。
良久，她才缓缓抬头，山上有一块巨石。
从前许多多从这里经过时，总担心那块石头会掉下来，砸到她。
而今……
这块石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却并不是砸在许多多的身上，而是砸在她的心头。
她飞身上去，一脚踹在巨石上，石头微微滚动。
还站在山路上的无虚吓得一哆嗦，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喊：“无心，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可你当时失忆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对不住，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踹它了！”
眼看着许多多已经在那巨石上踹第三脚了，无虚只能哭爹喊娘地跑。
许多多皱了下眉头，“还不上来帮忙？”
无虚：……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许多多，“你好狠的心啊，你要砸死我，竟然还要让我自己动手！”
“我是骗了你，可这七年里，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你怎么能这么……”
许多多听得咬牙切齿，“你要是再废话，我就真把这石头推下去砸死你！”
无虚闻言一怔，“不是砸我的？”
他站在那儿想了一下，就恍然大悟，“真不是砸我的啊，你早说啊！早说我不是早就来帮忙了！”
许多多白了他一眼，又是一脚踹在巨石上。
无虚才刚飞身上来，就见石头松动的晃了一下，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泄了力摔下去。
幸好他还算稳重，飞身上来，陪着许多多一脚一脚地往下踹石头。
其实，他有更简单的办法，还是许多多早前交给他的，说是什么杠杆，有一个支点，就能撬动他们脚下的大陆。
许多多定然也是记得这个办法的。
可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提出来更省力的办法。
无虚知道，许多多需要发泄。
她的发泄，不是醉酒，也不是杀戮。
她只是单纯地消耗自己的力气，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他在边上陪着许多多，看着许多多一脚一脚踹在石头上，终于将那块巨石缓缓踹下去。
骨碌碌地滚落到那狭窄的山路上，将山路完全遮挡住，若非武功高强之人，定然是无法再进入这山谷了。
看着那被彻底封住的山谷，许多多忽然蹲下身子，眼泪又一次落下。
“师父——”她颤着声音轻唤，手缓缓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师父不喜被人打扰，这样他应该会喜欢吧？”
无虚看着许多多抖动的肩膀，心底有些担忧。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许多多的肩膀。
但手还没碰到许多多的肩膀时，许多多就已经转过身子，“走吧。”
无虚“诶”了一声，又伸手想要扶许多多上车。
许多多看着那双送到自己面前的手臂，愣了一下。
“我说无虚，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如此照顾我的！”
他知道无虚是在担心她会受不住刺激。
但她不会！
她会将这些仇恨都深深刻在骨子里，她会报仇，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替师父报仇。
还有程英姨娘和张千叔叔的仇，她现在都记起来了。
自此以后，她一刻都不敢再忘怀！
“从前也没见你如此关照我，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的，倒是你，待会儿到了大理寺门前，可要赶紧跑，别被广爹爹逮到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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