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儿提前进门,将苏锦偷偷摸摸的从小门放进后院,苏锦看着小别一日一夜的家中一切,忽然发觉这一切是多么的亲切;甚而至于连西边大树上的老鸹窝都不是那么的惹眼,老鸹的呱噪之音,似乎也没以前那般难以入耳了。
知道内情的柔娘浣娘姐妹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乍见苏锦归来,立刻便忍不住四目涟涟,看着苏锦狼狈的样子更是泪水滂沱而下。
苏锦长叹一声,原来为人所牵挂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两人的肩膀宽慰一番。
小穗儿道:“公子,赶紧沐浴换衣,一会出去前还要到老夫人那边去请安呢,昨晚和今早夫人来后院问了好几趟,我们只说是去城外庄园察看庄稼长势去了。”
苏锦哭笑不得的道:“有晚上看庄稼长势的么?快弄些温水来,万一娘一会猛然进来,可是说不清楚了。”
柔娘、浣娘赶紧抹了泪去,跟着小穗儿、小米儿烧水的烧水,拿衣服的拿衣服,准备艾叶水给苏锦去去霉气。
一番忙碌之后,苏锦终于恢复了人模人样的少东家的样子,浑身香喷喷的,脸上红扑扑的,黑发乌溜溜的,小模样俊俏的让柔娘浣娘都不敢直视了。
接下来去王夫人房里请安解释一番,等到出了宅子,已经过去近大半个时辰了,让包拯李重和晏碧云等人在和丰楼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苏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三人的身份哪一位不比自己这个苏小官人高贵的多,又对自己有恩,可不能再耽搁了。
为了抓紧时间,小柱子把大青骡子的屁股抽的全是鞭痕,这青骡子自打苏小官人变了性子之后没少受罪,每日里跑东跑西还净挨鞭子,以前那种窝在槐树阴凉下,反刍着草料,欣赏别个骡子们累死累活挨鞭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骡子若知悔意,恐怕此刻也是悔的肠子发青。
……
和丰楼雅厅中谈笑风生,包大人和晏碧云李重等人丝毫没有因为等候苏锦而闷坐不乐,相反三人叙旧居然叙出了瓜葛来。
包拯和晏碧云以前便相识,朋党结交是朝廷所不允许的,所以虽晏殊推荐包拯上任州官,但包拯跟晏殊之间却只能以上下级官员而论,却绝不能自称学生或者是门生,否则便是结党营私之祸;鉴于此晏碧云便只能称包拯为包大人,公开场合连声世叔却也是不能叫的,但此时却无所顾忌,‘世叔,世叔’叫的蛮顺口。
李重跟包拯却是拐弯抹角的转折了七八趟,终于被找到了一条曲线亲戚的线路,具体便是,包拯亡妻张氏的表妹的夫家二婶娘是李重的娘亲的姨奶奶,这一发现绕的众人满头大汗,理了半天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如何称呼。
苏锦刚落座便听到这一段绕口令,哭笑不得的想道:“宋朝人也是这么攀亲么?富在深山有远亲,包大人若是个普通百姓,恐怕李重打死也不会花这番功夫来攀亲。”
“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不就是诉说渊源么?眼前就有最近的一道渊源,干嘛舍近求远?”苏锦连干两大杯晏碧云珍藏的黄芽,吧嗒着嘴道。
“哦?什么渊源?”包拯不谈公事的时候还是蛮喜欢八卦的。
“包大人不是刚从天长县任上高升么?咱们这位李大人秋后丁忧期满便是去接天长县令的位子,一来一往,两位大人在同一县先后做父母官,这还不是渊源么?”
“对呀,在下怎么将这个茬给忘了,该死该死。”李重敲着脑袋自责道。
包拯大感兴趣,扬眉问道:“李公子便是我天长下一任县令?”
李重起身施礼道:“吏部任命公文已经下达,只是在下丁忧之期尚有数月,故而不敢逾礼。”
包拯喜道:“很好很好,那正好,本官有几件未完成的事跟李大人说说,李大人若觉得可以继续推行下去,便帮着本官完成如何?”
李重道:“敢不从命,大人请说。”
包拯兴奋的道:“这其一,便是水利之事,自我上任后,花数年清淤筑坝,挖塘开渠,便是为保证百姓旱时有水灌溉,涝时可排洪减灾,也颇见成效。”
李重倾斜身子抚掌道:“好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大人这是在为民造福祉啊。”
“但是,农田水利非一日之功,而且耗费人力财力甚巨,鉴于此,本官……”包拯一二三四开始大谈特谈起来。
苏锦听的极为气闷,初时还插上两句,到后来意味全无,那一老一少依旧谈性未减,滔滔不绝。
苏锦看了晏碧云一眼,从晏碧云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顽皮的味道来,心头大恨;本来还想问问包大人最爱吃的是什么菜,最喜欢的什么颜色,是不是漂白了脸蛋,择偶标准是什么等等,满足一下年少时追星的梦想,却没料到是这般结局,眼看这两人不谈到天黑是不行了。
苏锦无奈的喝着闷酒,和丰楼的美味送到嘴中也变得如枯草干柴一般索然无味。
“很气闷是么?”耳边吹气如兰,却是晏碧云俯身向他轻语。
苏锦心中一动,忍不住瞟了她的胸口一眼,在晏碧云白眼袭来之前赶忙收回目光,忽然想起晏碧云此番出力良多,还没谢她呢。
“还好啊,本来就是请包大人来开心的,他跟李兄谈的来,岂不是美事一桩。”苏锦轻声道。
两人轻声来轻声去,倒似在说悄悄话一般。
晏碧云意识到了这点,将身子坐正,面色微红道:“今日之事可是给你个教训,教你下回还行事莽撞么?若不是包大人在,可是麻烦事一桩了。”
苏锦诚心诚意的道:“我知道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我这小胳膊还这么细。这一次多谢你出力,否则我在牢中定会吃一番苦头。”
晏碧云笑道:“早知有包大人出手,我倒不用多此一举了,只要你是冤枉的,包大人自有办法帮你洗刷冤情。”
苏锦点头道:“包大人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宵小之辈的伎俩怎能逃过包青天之慧眼。”说着瞄了一眼包拯,想看看包大人是否听到自己这番马屁。
那白净净的包拯怎么看怎么别扭,此刻正跟李重谈的口沫横飞,一遍互相敬酒夹菜,早把苏锦甩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谈听到苏锦这番刻意为之的马屁了。
苏锦郁闷欲死,再不想着拉这两人回来,不让他们过把瘾,他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晏小姐,听穗儿说,这次你为了保我不受狱卒迫害,花了百两银子,我正琢磨着该如何还你这个人情呢。”
晏碧云轻声咕隆一句道:“你还得清么?”
苏锦没听清道:“什么?”
晏碧云笑道:“钱财算什么?只要你人能平安就好了。”
苏锦想了想道:“这样吧,给你个选择,你是要我还钱,还是要我帮你出个点子呢。”
晏碧云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道:“奴家都想要。”
苏锦心里一阵荡漾,好比有人问:“你要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那人回答:“我既要你的人,又要你的心。”
典型的卖萌勾引的方式,苏锦本想说点什么,但嗓子眼干燥的厉害,卡了半天才恢复正常,苏锦自忖受不住诱惑,倒也不再敢回言挑逗,当下老老实实将自己早已经为晏碧云量身打造的一个点子细细说给她听。
……
站在厅中伺候的小穗儿小娴儿等人都有些傻眼,一桌子总共四个人,两两捉对聊得热火朝天,那边两人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下官的从农田水利便扯到县内治安、税务、道路、桥梁等等;这边两位东家便说边画,又是什么反季节,什么大棚蔬菜,什么光照、温度、湿度等等,没一句是能听的懂得。
小娴儿跟小穗儿虽然不对劲,但此刻却也同仇敌忾,这几人都自己倒酒夹菜了,还要咱们使女杵在这干嘛?小娴儿跟小穗儿最见不得苏锦跟晏碧云头碰头谈的热乎劲,两人眼不见心不烦,不约而同的拍拍屁股闪人了。
一扫眼看见各家跟着来师爷小厮都吃饱喝足,或坐或卧的在院内阴凉通风处歇息,小娴儿气不打一处来,叉腰喝道:“通通到外边凉快去,当这里是澡堂子啊?”
一帮随从莫名其妙,这位小娘子说话有语病啊,澡堂子里能穿着衣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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