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用荷叶瓣定白瓷笔洗将笔毛洗软,拿起毛笔,在砚海里醮了醮,盯着白纸却发起呆来。写什么才能劝说这个岳父大人呢?最少要写几句能打动人的话,尽到努力了,屈不在我,即便崔家悔亲,也能安慰几个妈妈。
还有,记忆中郑朗在父亲教导下,读了几年书。原来的毛笔字还写得有些模样。然而父亲死后,久疏练习,字越来越差。至于自己,整天伏在电脑上,钢笔字都写不好了,更不用说毛笔字。
又想到了一些书法,忽然间脑海里无数种书法一一闪过,还有后人的各种评价,大量的信息纷至沓来。因为接受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轰”的一声,脑海就象炸开似的。
“儿,你怎么啦。”几个夫人抢着上来,将他扶住。
“没,什,么。”郑朗重新站稳了,忽然哈哈一乐,大笑起来。
崔有节气得一摔袖子,道:“惯子是害子啊!”
对郑朗的失态,十分失望,又要离开。
第三章 选书
不能走,郑郎再次将他袖子拽住。一走前功尽弃,但刚才自己是失了态。
有原因的,在回忆脑海里一些能想起来历朝历代书法时,他惊喜的发现硬盘也穿来了。
那个老式本本里,自己储存大量的资料,有关于写作方面所需的资料,也有关于收藏方面,自己下载了一些资料与图片,还有某岛国的十几张A片。刚才一刹那间,全象炸开似的,浮现在大脑里。
A片大约没有作用了,受伤的小JJ成了他眼下最担心的东西。更不知道怎么硬盘里存储的内容也穿了过来。灵魂穿也许能解释,是异时空哪,平行时空,闪电带来巨大的能量,形成了什么东西。然而硬盘上的知识怎么穿呢?并且还悄悄附在自己这个肉身的脑海里。想不明白。但是这些知识,会让他在这时代脱颖而出。
于是失态。
但不能让崔有节离开,对崔有节,郑朗能理解,换谁作为父母的,摊上这样的女婿,都会担心失望。他自己也无所谓,可这几天躺在床上,几个便宜的妈妈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他这个宅男,感到了那种浓浓的母爱。不想让她们失望,因此,还是要争取一下。
再次长揖于地:“请看。”
拖着崔有节来到书桌边,拿起了毛笔,脑海里有了东西,胆气壮了。
然而信息量很庞大,这一回记住了各个名家的书法,却不知道选择那一种了。
宋朝以前的书法不能选,那叫募仿,不算本事,宋朝前期的书法不能选,要么有可能出现,要么有可能会撞车。还有两条也要注意的。一是适合自己性格,以书观人,比如颜真卿胸怀阔大,一身正义,生性刚烈,才出现了颜体字。后来只能临募出三分真味。
王羲之出身于顶级的金鼎世家,所以书法清雅秀媚。后人将王羲之圣化,神话,已有人提出驳议,他的书法是登峰造极,但还有一些书法大家并不比他遑让多少。这个争执姑且不提,自己没有王羲之那种出身,估计也很难写出那种真味。
苏东坡胸襟远大,性格坦率,书法得“真”味,又不是自己的性格。
北宋的苏米蔡黄,严格来说,是蔡京,非是蔡襄,只是因为人品的问题,将蔡襄强行塞充进去,挤掉了蔡京。“蔡卞得笔,其书圆健遒美。”一个圆健是不是代表着高深的机心?有圆滑,有钢健,岂不是恩威并用最好写照?
这一条对普通书法家要求不高,但对那种顶尖的书法家,却有着很高的要求。只有将自己的心性代入书法,才能使书法进入登峰造极的地步,步入顶尖书法家的行列。
二是时代的需要。
宋朝重文轻武,对官员十分优容,养成了浓厚的士大夫氛围,诗词主流是雍容华贵、雅正。所谓雅正是表达情感要有节制,不可过激,语言典雅清新要有来历,声律要和谐,音乐要和雅,抒情叙事时有吞吐之势,以达含蓄无限之妙。
书法亦是如此,可以求新奇,但不能追求偏锋,可以狂劲但不能没有节度。可以有变化,但不能求险峻。最好能在创新中略带着一丝古韵。
因此,在北宋,周邦彦被视为词家正统,苏东坡耻为关西大鼓。对宋徽宗的瘦金体评价仅是创造意识强,而对宋高宗的书法评价则远远高得多,被誉为继承传统意识最强,成就最高,见解最深刻的宋朝皇帝书法。就连对宋孝宗的书法评价也在宋徽宗之上,称他的书法得儒雅真味。
同样也很重要,无论记得多少种书法,想要写好它,只能选择一种。不可能在刚健大气的颜体字上有所造诣,然后又能在绢秀有余,雄强不足很女性化的董其昌体上超人一头。
自己必须要选择好一种适合自己的书法,还能让这时代的人认可,才会对自己有帮助。
首先要适合自己的性格,很宅,性格有些恬淡,不喜欢太过拘束,喜欢一些雅趣的物事。书体也要雅正,千万不能将徐渭那种狂放到有可能张旭、怀素都甘拜下风的书法拿出来,金农那种险极的漆书要不得,郑簠每成一字,必气喘数刻的苦拙之字也要不得,郑板桥怪诞的柳叶书更不可取。
想来想去,首先看中了蔡襄体,但会立即撞车。接着又想到了赵孟頫,安详富贵儒雅,很符合他的要求,也对了大部分的性格。可是赵体字却被后人怦击不止,说整饬有余变化不足,线条拖沓缺少弹性,气象疲软,远不及气象堂皇的欧颜诸家。甚至说他将颜柳苏黄的新派书法重新拉回二王怀抱,贬为书坛一大罪人。
黄庭坚又是一个不遑让苏东坡的书法大家,离得太近,总让郑朗有种负罪感,性格吻合点也不多。
石涛体同样很不错,不但是狂草,小楷比他的狂草丝毫不逊色,可他的精凝与静穆又是自己学不来的。
甚至他又想到了沈度兄弟,后世书法界对明朝台阁体与清代馆阁体十分贬视,沈氏兄弟就是明朝台阁体之首。所谓的台阁体是指士子为了迎媚上好,练就一手方正光洁乌黑,大小一律的楷书以应试贴的书体,所以呆板死条。
不过用此来贬低沈氏兄弟书法有些冤枉了。二人少了创新叛逆,可也不是后来台阁体乌光方那一套,潇洒俊逸,揖让自如,颇能窥出先贤的风范,点画周详,结构平实,貌似不惊人却内含逸气。二人当中,沈粲略差,特别是草书,因为陪伴君侧,十分拘束僵硬,小家子气浓厚,连刻板呆滞的乾隆书法,也比他略胜一筹。沈度略优,被明成祖评为我朝王羲之。可是郑郎始终觉得他的书法缺少了放达,也略略有拘谨之嫌。放在明朝适合,但放在士大夫氛围很浓厚的北宋时代,未必深受欢迎。
脑海里闪过无法大家的手笔,甚至连吴昌硕那种率真的天籁行书都闪了过去,居然找不到一个适合他临募的书体。
“侄儿,你倒底要写什么?”
郑朗在苦思冥想,崔有节再一次不耐烦。
“难,难,难。”郑朗连说了三个难字。
“侄儿,你今天好生古怪,有什么话说就是,何必用笔写?”崔有节终于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狐疑地问道。
我倒是想说啊,但我一句宋话也说不周全,要么一字一顿的说,那样,恐怕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你能让我气跑了。
“沉,默,是,金。”
“那你就写吧。”崔有节道。
沉默是金不是坏事,既然想写东西打动自己,想一下,也能理解。不过崔有节,今天已表现了足够的耐心,否则换谁在两家这种形势下,又闻听如此荒诞不经的事迹,确认后早就挥袖离去。
但这句话惊醒了郑朗,管它写得好坏,我只是讲一个道理,讲完了,你听,两家坐下来谈谈,你不听,悔亲那我也没有办法,也能向几个母亲大人做个交待。
自己虽穿越了,但穿的时代也不错,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宽松的时代,就是后世,也似乎不能与它相提并论。所在家世似乎也还不错,怕什么呢?
况且这时代的士大夫们,都做出许多放荡不羁的事情,自己害怕什么?刚才的表现太过拘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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