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后面一个当然是琳达发出的,前面的声音发自一个身着素衣的女人,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风范,不过天闲还是认出她就是昨天自己送了她宝石的妓女,虽然没了昨日的浓妆艳抹,但看在天闲眼里,反更顺眼。
“臭小子,你又来了?”天闲还在纳闷,一个苍老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怒气向天闲身边扫来。
“院长,你听我说。”方堰气急败坏地叫道,让过院长嫫嫫必杀的一拐杖,是那种东方常见的龙头拐杖,倒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人。
“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你欺负我家的琳达?我一猜就是你。”
天闲终于看清了方堰畏惧如虎的院长,眼前的老妇人绝对算的上是鹤发童颜,脸上虽然有皱纹,眼睛却不像普通老人那样下陷,精神也很好,花白的眉毛,嘴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这会儿在生气的缘故,显得很大,再看那龙头杖入地的深度,份量也该不轻,奇怪这种地方哪来如此高手,看那锋芒必露的眼神,内力该不弱才是,却为何会沦落在这种地方?
以天闲看来,这老妇人的修为,即使开山立派也不为过,难怪方堰都没办法。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那是我师兄干的,不是我。”方堰连忙撇清。说实话,虽然每次来都被老太婆揍一通,不过方堰心里有数,院长其实手下已经留了情,所以很不义气地出卖了天闲,何况他也相信院长嫫嫫奈何不了大师兄。
“是你?”嫫嫫转过来看着天闲。
“算是吧。”天闲道:“不过我可没有欺负她。”
“是吗?琳达是个很好强的孩子,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不会哭的。”看来老太婆挺固执的。
“嗯,我看的出来,不好强她敢做那种事。”大姑娘装妓女去骗男人,没点胆子还成,“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什么,不是看在你这人还留着点良心,我早就砍了你了。”嫫嫫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天闲有没有动手脚,琳达是小孩没经验,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虽然琳达可能受了不少委屈,但却绝对没被人破了身子,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把持的住,这人就算坏也坏不到哪去。
“我听师弟说他曾来过几次,都被嫫嫫给轰了出去。”天闲诚心揭方堰的疮疤。
“那小子,哼,自己就那点斤两,还想替人出头,我是为他好。”嫫嫫歪歪嘴,想要此梦佳城留一方净土谈何容易,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没法保的住,到时反而引来各方势力的攻击。
“家”孤儿院在梦佳城所有孤儿院中,是资质最好的,虽然条件最差,但从这里出去的,总不至于沦落到社会的底层。
方堰的身手虽然不凡,却连嫫嫫都比不上,嫫嫫当然不放心,自然,也不知道方堰的后台是谁,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现在看到天闲,虽然还没有交手,但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天闲随便一站,就给人一种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的感觉,若是不注意,绝对会被人忽略。
对嫫嫫这种超级高手来说,只有两种人会发生这种事。一种是普通人,不足以造成威胁,所以不被注意,另一种就是高明到连她也无法察觉的地步。
“我有那么差吗?”方堰脸立刻拉了下来,在星宗除了几个怪胎,差不多岁数的人中,能比的上方堰的可不多。
“你不服气?”嫫嫫眼一翻。
“不不!”本来就被嫫嫫吃的死死的,何况现在看上了琳达,方堰一点脾气都没有。
“总不能就在这里说话吧。”天闲看看四周,因为这里还在门口,所以现在围了不少人。
“里面请!”嫫嫫让开一条路,行的是古典的东方江湖礼节。
天闲不敢失礼,忙侧身道:“不敢,老人家先请。”
在这异国他乡,难得见到故土的客人。一见天闲,嫫嫫就格外喜欢,不像那个方堰,外表看上去就是个滑头。
说起来这倒是冤枉了方堰,方堰或者是好玩一点,但绝对不会是个坏人,怪只怪他长了副油头粉面的嘴脸。
刚才在外面时,因为长期风吹日晒,因此早就分辨不出孤儿院原本的面貌,这一进来,天闲则发现了另一种迹象,这里以前该是座教堂吧。
斑驳的墙面上依稀可辨天使和耶酥的画像,另外还有圣洁的圣母玛利亚。孤儿院的院子很大,这会儿不少和刚才外面糗方堰的小女孩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正在嬉戏,看到天闲等人进来,都好奇地打量起两人来。
“嫫嫫,我就说这里早该修修了。”方堰看着有些凄惨的墙壁道。
“我们是穷人,不比你们有钱人,要是嫌不好没人请你来。”嫫嫫把方堰的话硬给顶回去。
“我,我也是好意。”方堰碰了一鼻子灰,一时间几人都不再说话。
一边走,天闲眉宇间的疑窦之色越发明显起来,等到跟着嫫嫫来到一间勉强算是客厅的地方时,天闲的脸上已经充满阴翳之色。
“小眉,上茶!”嫫嫫和天闲客套一番,天闲最终还是坐到下首。对天闲,嫫嫫越看越满意,招呼那中年的妇人上茶,不过小眉这名字用在她身上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
“是!”中年妇人退下去,不久就端着一套茶具过来,不但有茶壶茶碗,还带着个小火炉。
“婆婆是瀛洲人士吧?”趁着小眉烧水的当儿,天闲随口问道。
“哦,是啊,好久没听人这么称呼了,难得小哥小小年纪,居然知道瀛洲之名。”瀛洲是当年修道中人对扶桑的称呼,嫫嫫已经快四十年没听人这么叫了,天闲提起,不禁勾起几分思乡的情怀。
“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听几位朋友提起过,特别是扶桑茶道,刚才见这位大姐的砌茶手法很是奇特,所以冒昧动问。”天闲微微一笑,这嫫嫫是很传统的东方练气士,很注重传统,难怪方堰不讨她喜欢。
茶很快就沏好了,小眉分别替天闲和嫫嫫斟上,扶桑的茶道和普通茶道不同,用的是茶粉而不是茶叶。
天闲接过杯子时,听到小眉弱不可闻的声音:“请不要将昨天的事告诉嫫嫫。”
天闲接茶盏的手顿了顿,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将茶送到嘴边,闭上眼一饮而尽。
“可惜,可惜!”回味着口中的余香,天闲惋惜地道。
“哦,有什么可惜?”嫫嫫眼睛一亮,茶、花两道是扶桑女子的必修课,嫫嫫在少女时对这两道也曾有过研究,可惜现在年轻人都没哪个耐心了,听到天闲的批评,嫫嫫不怒反喜。
“器不对,水也不对,白白糟蹋了这‘玉飘香’。”天闲直言道,弄的方堰拼命使眼色,刚才他不过好心说了一句,就被骂成那样,现在人家请你喝茶,你还嫌?
“哈哈,好,虽然这些年来我这里的人少了,但往日我这里可是门庭若市,但能辨的出‘玉飘香’的人你却是第一个。”嫫嫫不怒反喜道。
玉飘香,生于扶桑树下,传说西昆仑外有仙山,名瀛洲,瀛洲生一木名扶桑,树身终年燃烧着熊熊烈火。此火融金断玉,人神皆不可触,乃太阳鸟三足乌栖息之所。有时清晨离开时,三足乌会衔着一断扶桑木,那一天就会特别热,但若是三足乌在离开时不慎将树枝遗落,那落地的扶桑木就有机会长成火玉树。而这玉飘香就是用火玉树的叶子制成,算是瀛洲的特产,不但带有扶桑木的纯阳之性,而且因为被三足乌口涎浸透过,又带着三足乌那种克制烈火的本性,所以对练武之人特别有益。
不过因为玉飘香是经过烈日之火烘烤,普通的水和器皿根本泡不出它的本来韵味,那些东西也不是嫫嫫这类人用的起的。
当然,这玉飘香是嫫嫫从扶桑带出来的,不晓得已经泡过多少遍了,因为没有特别的茶具,一直无法完全发挥其中的神效。
所谓独乐不如众乐乐,好容易有个可以献宝而又懂宝的人,嫫嫫自然喜上眉梢。
“怪了,为什么我好心没好报,待遇差这么多?”方堰暗自嘀咕。喝茶没有他的份,挨骂就有,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要不服气,你师兄可不像你那么不学无术。”嫫嫫几十年的功夫可不是练假的,虽然方堰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她全听了去。
“我哪有不服气。”方堰惹不起只好用躲的。
“嫫嫫,既然承蒙看重。我有个很冒昧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天闲很小心地道。刚才他进来时就想问了,可是因为事请很蹊跷,交浅言深,多有不便。现在既然嫫嫫似乎兴致很高,天闲想趁机问个清楚。
“你问吧,你一进来我就看出你好像担心什么?”嫫嫫慈祥地道。天闲说话得体,更叫她喜欢了,真想有个这样的孙子,可惜……想到这里,嫫嫫表情暗淡下来,不自觉地看着旁边的小眉。接受到嫫嫫失望的眼神,小眉低下头。
“这里的业主是谁?”天闲的目光仿佛两把利刃。
“这!”嫫嫫露出为难的表情,难以启齿地道:“按理这没什么可保密的。可是因为梦佳城的特殊情况,我不便说。”嫫嫫很喜欢天闲,所以这话说起来就很不自然。
“不要紧,那容我猜一猜如何?”天闲不介意地笑道。他提出这个问题,早就把嫫嫫的反应计算在内。
“猜?”嫫嫫一呆。
“对!”天闲伸手朝着正对孤儿院的一栋摩天大厦指了指,“是那地方的老板,可对?”
“不可能。”嫫嫫还没说话,方堰已经叫起来,“那家伙是个恶棍,而且总来这里找麻烦。”
“我问的不是你。”天闲横了方堰一眼。
“你,你怎么知道?”嫫嫫惊道,为了掩饰这里的业主,嫫嫫自以为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却没想到天闲刚来就一语道破天机。
虽然孤儿院“家”的条件很差,但是消息却最灵通。有一点是嫫嫫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今天以前,天闲绝不是梦佳城的住民。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天闲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嗯,什么?”嫫嫫没听清楚。
“没什么,那妙纤手也是在那工作吧?”天闲问道。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即使方堰也可以回答,答案是肯定的。
天闲表情阴邃地站了起来:“嫫嫫,不介意我到后面看看吗?”
“哦,当然不,不过后面没什么好看的。”嫫嫫诧异地看着天闲。她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但不只为什么,她从内心相信天闲不是坏人。
陪着天闲,嫫嫫和小眉沿着走廊朝教堂后走去,越朝里走,光线越是暗淡,后面用的灯都是光线奇暗,只能勉强照路的那种,四周的那些壁画因此显得格外模糊。
“哎。”天闲边走边叹息,全然不顾小眉和嫫嫫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大师兄,我好像没见过你的父母吧?”方堰问道。
“什么意思?”天闲反问地看着方堰,“怎么我的感觉你好像死了亲生父母?”方堰口无遮拦地道,说完忙躲得远远的。
“是吗?”天闲看了方堰一眼,没有方堰想像中的暴跳如雷,悠悠道:“如果知道真相,我想,你会比我伤心。”
“后面没什么好看的了。”在一扇大门前,小眉停了下来。
“不,我想看看门后的东西。”天闲坚持道。
“这……”挡在门前的小眉为难地看着嫫嫫。
“算了,让他看吧。我想,或许他能替我们解开这个困扰了我们很久的问题。”嫫嫫对小眉道。“可是……”小眉迟疑着。
“不要紧。”嫫嫫轻轻拉开小眉。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房间很大,比起普通的剧场还要大。里面放着一些双层床,床上躺着一些年纪不是很大的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好像睡得很熟。
“这有什么?”方堰凑了过来。
“不知道不要乱说话。”天闲毫不客气地在方堰头上敲一下。
“这些人睡了多久?”天闲问嫫嫫。
“最久的已经有二十年了。”嫫嫫的声音里透着难过。
“有什么啊?”方堰挨了打不服气,好奇地掀开其中一条被子。看到的情形吓得他连退数步。被子下的哪还是人的身体,干枯、腐败、两种和生命绝对相反的迹象呈现在被子下的身体上,和露在外面那年轻的脸庞成了明显的对比。“都,都是这样?”方堰说话都不正常了。
“嗯!”小眉沉重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这孤儿院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个孤儿会变成这样,不吃不喝,仅仅靠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生命,最近这种现象更频繁了。
随着药物需求量的不断增加,孤儿院的资金已经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昨天孤儿院就已经揭不开锅了,小眉这才不得已重操旧业。
“这里或许是受诅咒的地方,所以经常发生这种事。但是,为了使梦佳城那些可怜的孤儿能有一处真正的家,老身只好一直瞒着,只是苦了这些孩子。”嫫嫫眼眶里滚着泪水。
“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婆婆,您知道这是什么吗?”天闲等一行人回到客厅。
“不知道,我只是在年轻时听说过这种事,可惜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嫫嫫无奈地道。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诅咒,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深处充满怨毒的诅咒。当然,代价也是惊人的,被诅咒者所受的痛苦只是施术者的一半。”天闲看着对面那栋雄伟的建筑。讲堂和那建筑都是严格按照堪舆之术建造的,这种术法早在现代建筑充斥前就已经消失了。讲堂看似破旧,实际上建成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二十年。
“这,是谁?”嫫嫫惊讶地道。虽然她本身不懂这些神秘的东西,但出身瀛洲的她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这种用自身的痛苦为代价也要对别人施术的诅咒,只有一方恨极对方才会发生,但那些孩子怎么会招来这种怨毒呢?
“我就要说到这里。”天闲看出嫫嫫有话想问,提前制止了她,“刚才后面那些人只是替罪羊。属于‘借运’之术的载体。所谓‘借运’之术,那是出自东方练气士的一种度劫术,可以将无数人的运数转移到别人身上,或者将别人的运数转到自己身上。
“最初这术法被研究出来,是因为由于个人修为的不同,相同的劫运,对不同的人效果并不一样。比如休息定心术的练气士,心魔对他的危害就很小,但外魔却很容易就能毁去他的道基,而修练除魔术的则正好相反。
“当时‘借运’术就是为了使一门同道互补长短,共御天劫,可惜后来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修道者利用,去将自己的厄运都转移到无辜者身上,而将他人的福报凝聚在自己一人之身,后面的那些人,就是‘借运’之术的受害者。”
“什么?”嫫嫫和小眉惊慌失措,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而且骇人听闻,照天闲的说法,那暗中做法的家伙未免太丧尽天良了。
“有办法补救吗?”嫫嫫到底是老江湖,结合天闲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隐隐觉得所有的事都和自己接受那人的帮助有关。
“应该有吧,如果方便,我想见见那位妙纤手。”天闲此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创世三魔器的第二把钥匙,从而得到封印如意金钱的创世土,来填补花语缺失的神魂。
“好吧,请跟我来。”事关重大,嫫嫫想了想,毅然道,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有太多顾及,“两位请等一等,我这样子是不能出去的。”说着嫫嫫一个人转进了后堂。留下小眉一个人在客厅陪着天闲和方堰。
“你们要等一等了。嫫嫫每次去找纤手都很小心,就是怕别人发现纤手一直和这里保持着联络,从而给这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小眉解释道。
“哦。”方堰恍然。到这时候,天闲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小眉,这小眉在他叫来还真有些不习惯,毕竟天闲在人间的年龄要比对方小的多,这个小字说来就格外别扭。昨天小眉画得很浓的妆,虽然遮起逝去的青春,但也同样遮住了独特的风华,只是从她的眼神里,天闲读到母亲的无奈。
今天在这里,小眉没有化妆,娥眉淡扫,素面朝天,虽然显出徐娘半老,但那因一点温柔而生的娇柔却不是庸俗的胭脂能掩盖的。如此的她,反很容易叫人忘却她实际的年龄。
看得出来,这小眉年轻时该风靡过不少男子,虽然青春不在,但举手投足无意间表露出来的那种颠倒众生的妩媚,依然可以捕捉到当年的姿容。
“好了!”嫫嫫出来了,换了一身贵妇人的打扮,头发绾起,托在脑后,和刚才那慈祥的老人成了鲜明的对比,龙头拐杖也不再拄着,换上一跟普通的木质拐杖。
“小眉,家里的事先交给你了。”嫫嫫嘱咐道。
“是的。”小眉低声道。嫫嫫说到家时,是那么自然,听的天闲心中很是感动。这老人是真的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毫无做作,仿佛一切是那么天经地义。
送三人出去时,小眉用一种很低的声音对天闲说了声谢谢。天闲略微一闪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神们都没有母亲的缘故。斗姆虽说是北极紫薇之母,但也没有人间那种母子的相处方式,对于人间的骨肉之爱,一直很容易感染他们。
天闲那么依恋花语,多少也有这种关系。那种绝对无私的爱与温柔,使天闲的心很平静,从小眉身上,天闲也感觉到了那种东西。
微微一笑,天闲点点头。
梦佳城的白天,依然不停地制造孤儿。不胜感慨地,嫫嫫道:“我一直不喜欢离开孤儿院。离开那里,总会叫人有种无力感,不管我怎么努力,可是永远赶不上梦佳城制造孤儿的速度。”
“尽人事,听天命。嫫嫫也算是久经江湖的人了,为什么却看不透。”说着话,天闲的身边又倒下一个口吐白沫的女子,该是注射了太多的毒品吧。
说起来梦佳城是一个天堂和地狱的混合体,有钱人在这里可以予取予求,只要你能付出钱来,你甚至可以过帝王般奢侈荒诞的生活。但这些处于最底层朝不保夕靠出卖自己过活的人,却是比地狱的煎熬更可怕。对于看多了生死的天闲来说,生命并不是那么值得不惜一切去苟延残喘,但生命短暂的人类是看不到这一点的。女子不远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朝这边爬过来。
“又一出私奔的戏码?”方堰感慨地道。刚来这里,他一定会管这闲事,可惜在这待了这么久,麻木了,真的麻木了。想到天闲不知道其中的蹊跷,方堰正打算拉天闲,却发现天闲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就挣脱了女子。
“哎,不知道他们有了孩子没有?”嫫嫫微微叹道,却也没有停留。
在梦佳城待过的人都知道,街上不乏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来生活的人。所以在梦佳城,一个同情心太甚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即使以嫫嫫的心性,有时也不得不硬起心肠。
三人加快了脚步,各想着各的心事,方堰是对天闲产生疑惑;嫫嫫则是想着天闲在教堂所说的话;而天闲呢,却是感慨万千。
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中,怜悯恐怕是唯一称的上善良的特质。偏偏总有些人不知深浅地利用这种怜悯来达成邪恶的目的。却不知,这样做的结果是使得人间变的更加冷漠。如果连最后的怜悯也放弃了,人类就真的没救了。看来不止自己,光明的众神也感觉到这种情况,才不惜一切要阻止黑暗法则君临大地。
“到了。”嫫嫫停住脚步。这里虽然比不上炎龙集团在梦佳城的机构,但也算是很豪华的建筑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装点得豪华气派,四周是琳琅满目的店铺,许是没到晚上,只开了寥寥无几的几家,显得有些冷清。
再进到里面,装潢的豪华确实应了“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就是这厅里的垃圾箱,怕也够那些孤儿生活半年的了。
“哎!”嫫嫫怕离开孤儿院多少也是因为这种绝对地不平衡,虽然来过无数次,但每次来还是很感慨。
“老夫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厅里一个使女打扮,穿着青绿色西服、打着领结、还带着服务生帽子的小姐问道。
“没什么,一个远房亲戚来玩,所以带来见见。”说话间,嫫嫫倒真有几分夫人的样子。
听了嫫嫫的话,那小姐却露出一种鄙夷的眼神瞥了天闲和方堰一眼,转身为嫫嫫打开电梯:“这边请!”
“那是什么眼神?该死的!”方堰很不服气地道。刚才那服务小姐分明是把他和天闲当成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虽然炎龙集团在这里不是很出风光,但怎么说也不至于混到这份上吧。
“受不了了?那你还别打人家的主意,那小妞可更难伺候。”天闲不冷不热地刺激方堰,话里的小妞当然是琳达。
方堰眼一翻想发作,却发现电梯已经停住,嫫嫫已经当先走了出去,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里可比大厅的装潢还要豪华的多,可称的上金碧辉煌四个字。嫫嫫按响了其中一个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熟悉的面孔,打着老大哈欠,穿着睡衣,两眼惺忪的一个女子倚在门上,正是纤手。想是看到门外是嫫嫫,忙站直身子,“嫫嫫,是你。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带两个朋友来看看你。”嫫嫫指着天闲和方堰。
“哦?”纤手面露难色,嫫嫫就是太心软,时不时会带一些需要帮助的人来。可是最近因为“家”中需要维生药物的人忽然增加,这个月,纤手每天都只靠晚上“天堂乐园”那顿夜宵填肚子,实在是一分钱也没有了,这事她曾和小眉说过,但没敢告诉嫫嫫。
“请进!”纤手强笑道。登堂入室,真是一处比一处风光。这室内的陈设,即使比起方堰的房间恐怕也不差。方堰有些不服气,因为炎龙集团的规则很严,累的他钱倒是不缺,就是不能这么奢侈。
“嫫嫫,你来有事吗?”纤手轻声问道。实在不行只好随便拿件首饰打发他们,以后再想办法了。
“你先换身衣服,有什么话慢慢说。这两位是贵客,衣衫不整,太失礼。”纤手的苦她怎么会不知道,以前为了更多的孩子,她只好忍着,但现在不同了,出与练气士特有的灵觉,她知道,天闲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这,好吧。”纤手也发觉出异样,天闲不说,以她的能力是看不出深浅的,那个方堰,动张西望的眼里却只有好奇没有惊叹。
推门进了洗手间,惊鸿一瞥之时天闲和方堰交换一个眼神。虽然关门的速度很快,但以他们的眼力,还是看出里面空荡荡的,和外面简直不能比。既然方堰都能看出来,嫫嫫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梳洗过的纤手果然不同凡响,一个“妙”字确实名不虚传,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变化,变的更亲热却少了真实。
“我还是喜欢刚才的你。”天闲很没礼貌地道。他本就是个想到就做的人。
“哦?”这么不客气的人妙纤手怕也是第一次遇到,略微有些惊讶。
“姑娘本姓赵吧?”天闲接下来的话更叫她吃惊。怀疑地看向嫫嫫,嫫嫫却摇了摇头,意识说不是自己告诉她的。
两种表情落入天闲眼里,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用奇怪,我来此有事需要赵姑娘帮忙。当然,作为回报,我会替你们解决眼前的问题。”
“你?”梦佳城作为堕落的天堂,这里的通灵者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在灵界前十的高手,纤手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最终的结果多是无功而返,还送了不少人的性命。
“你那是什么语气?”方堰气道,怎么说自己也是炎龙集团未来的六星子,怎么今天碰到的女人都看不起自己,连孤儿院的那个小女孩都糗了他一通。
“方堰。”天闲喝住方堰。
“大师兄。”方堰不服气地道。
“方堰?”妙纤手若有所思。她在天堂乐园工作,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像嫫嫫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方堰这个名字好熟悉。“你不会就是风火酒店的幕后老板吧?”风火酒店在梦佳城算不上特别大的地方,不过却是很神秘。梦佳城这种地方,一切都靠钱,很多走投无路者都会选择铤而走险这条路,几乎没哪家店子没遭人抢过。但这风火酒店却不同,势力在梦佳城只能算中等,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在那闹事,而风火酒店的后台老板听说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很少曝光,只知道叫方堰。
“对,就是我!”方堰得意地道,受了半天气,总算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你们是什么组合?师兄?”纤手毕竟是在天堂乐园那种地方打滚的人,惊讶一闪即收。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肯相信我吗?”天闲反问。
定定地看着天闲的眼睛,纤手一眨也不眨,最后终于点下头:“我相信你。”
“不公平,为什么不信我信他?”方堰在打人家小妹的主意,当然不想被人看不起。
“因为你太幼稚。”纤手打击方堰。
“我,幼稚?”方堰目瞪口呆,为什么?天闲从小就没人说他幼稚,自己这么大了还被人说幼稚。
“方堰,别说了。我来有正事,你再搅和回去有你好受。”天闲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凶干嘛?”方堰嘀咕着闭上嘴。
“赵姑娘,我想问一下。令双亲安好?”天闲直入正题。
“她母亲你见过的。”嫫嫫诧异道。
“是小眉?”天闲反问。
“你怎么知道?”轮到嫫嫫惊讶了。
“这么说我就没有猜错,小眉是嫫嫫的女儿吧?”天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是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这就对了。难怪对方会找上你们,嫫嫫该是当年‘敛财手’赵公明的后人。”天闲道。
“这,倒是听说过祖上有人叫赵公明。”这事只有嫫嫫清楚,连纤手都不知道。
“当年赵公明从师张道陵,学的是敛财之术,许诺一生为民,可惜后来赵家难免树大招风,引来灭门之祸,赵公明这才一怒归隐神山瀛洲去了。想不到事隔多年,嫫嫫还是被人发现身份。”天闲感慨地道。虽然不信佛教那一套因果之说,但神仙之间的事有时还真的纠缠不清。现在天闲解不开的只剩下一点,那就是“镇魂之物”。这种倒行逆施的借运之法必遭天谴,那人是靠什么来压制的呢?有数的几件法宝都已有主啊。
“哎,小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人找上我,也正是我不小心丢了家谱开始的。”嫫嫫说出一段话来。
原来嫫嫫年轻时像许多少女一样,找了一个情郎。两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四处游玩,可是在经过梦佳城时,两人身上带着的瀛洲至宝被人发现。
当时嫫嫫和夫君同心合力杀退了敌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后来嫫嫫刚临盆时,嫫嫫的夫君居然和她反目。就在嫫嫫的夫君前脚刚走,敌人再次杀上门来,嫫嫫凭借一身修为,勉强才杀出重围,途中嫫嫫的刚诞下的婴儿不慎遗落。
身受重伤的嫫嫫四处流浪,内伤未愈的她受尽别人的凌辱,一直经过二十多年的嫫嫫才治好内伤,当时嫫嫫几乎没有任何选择地赶回梦佳城。
那个当年的女婴,向梦佳城所有的孤儿一样,已经变成了出卖肉体的交际花,嫫嫫赶到时,正是小眉被主人丢弃的时候,因此小眉生下了纤手,且不肯说出纤手的父亲是谁。
盛怒之下的嫫嫫将那里所有人杀光,留下了更多无人照料的孤儿。怒气平息的嫫嫫后悔不已,发誓有生之年,不再枉起杀机。
从那时起,小眉洗尽铅华,跟着嫫嫫,为梦佳城的孤儿们寻找出路。其间困难是难免的,在求告无门的情况下,嫫嫫连族中的家谱都遗失了。转机也在那时候发生了,有人带着家谱找上嫫嫫,而且还替她安排了现在那间孤儿院。
听完嫫嫫的叙述,天闲吐出一口长气:“嫫嫫,你知道当年暗算贤伉俪的是谁吗?”
“哎,当年那种情况,我哪还有机会看。”嫫嫫摇摇头。她没有提自己夫君的名字,不然可能就会知道,小眉的父亲其实和天闲本是旧识。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人就是当年暗算贤伉俪的家伙。”天闲道。
“不会吧。”虽然相信天闲,但这话未免也太离奇了。
“我们不妨拭目以待。赵姑娘,今晚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老板吗?”天闲问道。
“你想做什么?大师兄?还像在胭脂楼那样?”天闲在胭脂楼弄出来的依娃的韵事那在炎龙集团如今知道的人可不少。
“没用的,那家伙根本不是靠手法,全凭运势,那种方法行不通。”如果仅仅是靠着一些赌坛高手,那天闲确实可以轻易地叫天堂乐园倒闭,但如果是用运势凝结的财富,却不是天闲能乱来的,否则会牵连太多无辜。
“好吧。”纤手或许不相信天闲,但她绝对相信嫫嫫的眼光。
“先不要说好,这里事了,我也需要赵小姐帮一个忙。”天闲道。
“可以,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就算你要我的命,那也可以。”妙纤手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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