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丞相很少在朝堂上与人当面争执。
为官几十载,高居丞相一职,他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和凡事从容淡泊的性情,多年不再与人逞口舌之争。
然而他到底是丞相,一旦开口,即便是景王也别想讨得了好。
何况他句句在理,景王根本无从反驳。
“边关将士的军饷和粮草确实该准备起来了。”晏姝开口,打破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天气炎热,将士们操练格外辛苦,想办法让他们度过炎热的夏天,是当前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若真的热得受不了,为什么非得在太阳暴晒的天气里训练?”景王冷冷开口,“他们就不能早晚训练,中午休息?或者夜间训练,白天休息?”
“景王果然是不解世事到了让人耻笑的地步。”南丞相皱眉,“且不说夏季夜晚也燥热难耐,就单说晚间黑漆漆一片,需要点燃照亮的火把……景王养尊处优,可知道火把是怎么制作而成的?可知道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军队,每晚操练需要多少火把?需要浪费多少人力和财力去寻找、购买制造火把?可知道夜间的蚊子靠什么消灭?”
“将士们一边训练,一边忍受蚊子叮咬,他们的训练成果能有多少?本相虽身为文臣,却时刻关注着边疆大事,而景王身为皇族子嗣,却对自己的家国江山漠不关心,真是让人心寒!”
话音落地,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景王的脸色一点点涨红,随即青白交错,被他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怼得一个字说不出来。
“边关将士相比一般人能吃苦,何况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景王殿下不了解边关情况,说错一两句话也是情有可原,丞相大人何必如此动怒?”吏部尚书皱眉开口,“景王也是担心国库空虚,并非存心跟将士们过不去。”
“不了解情况就要虚心下问,而不是漠视将士们的生死。”晏姝冷冷开口,“这不仅仅是无知,更是自私凉薄,愚蠢下作!”
景王脸色难堪中夹杂着愤怒,面带愠色,却咬牙不发一语。
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只会多说多错,丞相咄咄逼人,皇后更护着自己的外祖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吏部尚书也被训得不敢再多言。
“兵部负责粮草和军饷事宜,户部拨钱——”
“启禀皇后娘娘。”户部左侍郎出列禀报,“户部存银已所剩不多,若紧着边关,那么今年的千秋宴、太后寿诞和公主陪嫁都会捉襟见肘,还望皇后示下。”
“千秋宴和太后寿诞都可以从简,公主陪嫁也要视具体情况而定,若国库没钱,难道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不成?”
左侍郎连道不敢。
他之所以斗胆问清楚,只是因为昭阳公主要嫁的人是皇后的大哥,万一陪嫁少了,担心引起皇后震怒。
“昨日本宫已经接到陈屹然的来信,凤家缴税银四百万两,待这些银子运送抵京,不但边关粮草可以解决,今年一切待办事宜都不必再发愁。”晏姝语气淡漠,“凤家还欠银四百余万两,已经承诺三个月之内还完,其余各地拖欠款项之家族,赶紧催他们还钱,若有故意赖账不还者,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最后一句话落地,充满着冰冷威慑力的目光扫到景王脸上,其间所含的威压和警告之意太过明显,让人不容忽视。
景王沉默地抬眸,对上那一双仿佛凝聚着寒冰尖刀似的眸子,一颗心如坠冰窖。
“退朝。”晏姝站起身,语调平静中透着强势,“丞相和户部、兵部官员先商讨一下粮草军饷事宜,午后至勤政殿议事。”
“臣遵旨。”丞相等人应下,并恭送皇后陛下。
晏姝转身离去。
离开太极殿,晏姝没有立即回凤仪宫,而是去了夜容煊的崇明殿。
秦妖娆正在服侍皇上喝药。
踏进门槛,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晏姝没理会跪了一地的宫人,面不改色地走进内殿。
夜容煊靠在床头,神色萎靡,喝药喝得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皮子耷拉着,像是没睡醒似的。
“皇后陛下。”秦妖娆转头才发现晏姝站在一旁,连忙起身行礼,“妾身——”
“不必多礼,继续服侍皇上。”晏姝语气淡漠,“皇上今日龙体如何?”
秦妖娆道:“不太好。”
“嗯?”
“皇上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秦妖娆眉心拧紧,“偶尔有清醒时,总是痴痴地盯着妾身,让人觉得怪怪的。”
晏姝目光落在夜容煊脸上,语气漠然:“皇上伤势已经痊愈,大臣们都在等着皇上明日如期早朝亲政,皇上还是早些振作起来吧。”
夜容煊睁开眼,眼下一片青影,眼神里没有焦距:“早朝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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