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俊逸写的眉飞色舞,落笔此处,忽然心道,那小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能让他这般得意?
当即笔锋一转,又写道,“眼见金车退入朱户,国师丑态毕露,放声大笑,不料云雾丛生,惊雷阵阵。国师立足不稳,从金车上跌下,落地之时神魂溢散,汇集一个癞蛤蟆身上。”
左丘俊逸哈哈大笑,眉尖一挑,又继续写道,“那国师当即隐匿藏声,躲过此番祸患。虽是狼狈如此,但国师乃守信之人,随即前往冀州,为其友去取铜雀。”
写到这里,左丘俊逸觉得有点不对。
草率了。
他一个癞蛤蟆,哪一天才能从蜀中蹦到冀州啊!
又连忙提笔补道,“这时一只天鹅从天而降,驮了那癞蛤蟆,同往冀州而去。”
写完看了两遍,左丘俊逸自己都不忍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让他从朱户逃了呢,癞蛤蟆骑天鹅,这合理吗?
左丘俊逸咬着笔杆想了想,又灵光一闪,将那些草纸撕掉,重新铺上一张,提笔写道。
“庾献虽身死当场,但一道真灵不灭,向南逃去。襄水之神怜之,乃收起魂魄,取雨露之精,化为一书生。”
写到这里,左丘俊逸正冥思苦想后面的的事情。
就见“襄水”二字变得模湖起来,墨迹浸染,因成一片。
左丘俊逸悚然而惊。
他连忙望空而拜,口称得罪。
小说家天马行空,难会有些大言之词,但若是人家不愿牵扯进来,自然就显得有些冒犯。
还不等左丘俊逸做出回应,那墨迹忽又慢慢收束,变成两个字,“湘水”。
左丘俊逸一愣,想了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
左丘俊逸因为嫌入川道路艰难,趁夜丢开庾献跑路,随后便一直荆州地方游历,前些日子刚从洞庭湖南下,按照地盘来算,正好离开了襄水女神的界域进入湘水女神的势力范围。
只是他想不明白,湘水女神为何对这故事产生了兴趣,还出手把襄水女神的戏份抢了。
接着,耳边清风拂过,就听有一个悦耳的声音,好奇问道,“小说家的手段虽然离奇,若是你那朋友已经死了,你写这些什么用处?”
左丘俊逸连忙解释道,“不是老夫自夸,小说一道,老夫已经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我这朋友虽然死了,但若是我笔下合乎逻辑的活下去,那么就会像他真的活着一样,所有和他有关的事件,都会向这个人物汇集。”
“比如说,原本该发生他身上的际遇,或者恩怨情仇,都会引发老夫虚拟的这个人身上。比如他命中注定该得到的宝物……,咳,什么的。”
左丘俊逸的笑容有点尴尬。
简而言之就是,你死没关系,但你不能带着剧情死啊。
虽说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但左丘俊逸也不是完全理亏。
说好了帮老夫找铜雀,你得把这坑填上啊!
那湘水女神听了笑道,“有趣。我听说诗人别有胸怀,若是达到了诗之国的境界,可以以诗意迷惑天意,想不到小说家这样不入九流的学派,也能有这样欺瞒天意的手段。”
左丘俊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特么是夸老夫,还是鄙视老夫?
又一个悦耳的女声耳旁问道,“可是,既然是个虚拟的人物,那你所期待的那些事件又怎么汇聚这个人物身上呢?”
左丘俊逸心中暗道,后面这个不知是娥皇、女英这对姐妹花中的哪个。
他只得解释道,“存也罢,不存也罢,只要是受到事件影响的,都会慢慢向我的故事偏移,汇聚之处便是老夫按照逻辑推动的故事发展。”
后来的那个湘水女神声音清脆的说道,“也就是说,一切都按假装他活着发展,对吧?”
左丘俊逸连忙点头,“就是这样。”
他又陪笑道,“不知两位仙子各是哪位湘水女神,小老儿有些迷湖。”
湘水女神共有两人,分别为娥皇、女英,她们是帝尧的女儿,帝舜的妃子。
两位女神显然被左丘俊逸这有趣的手段吸引住了,第一个女神很随和的说道,“吾乃帝女娥皇。”
第二个出声的女神则笑道,“吾乃帝女女英。”
左丘俊逸赶紧再次望空施礼。
这两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凭空跳出来抢夺襄水女神戏份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因为这两位女神,可是出了名的又菜又爱玩。
她们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当初秦始皇巡游天下的时候,发生的那桩社死大事件。
这两位女神不知怎么,忽然对这位一统天下的雄主产生了兴趣。
于是等到秦始皇路过湘江的时候,她们姐妹便吹起狂风,鼓起巨浪,把这位不世出人皇的大船,湘江上摇啊摇啊摇……
秦始皇勃然大怒。
登岸之后,立刻发动三千刑徒,砍尽了湘江两侧山脉的树木,一直到大地上露出赤赭色的泥土。
这某种意义上,不亚于将两位女神当众脱衣羞辱一般。
经历了这个社死大事件后,两位女神安分了不少,只不知这次为何突然跳了出来。
左丘俊逸想着,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这两位又菜又爱玩的女神,主动跳出来抢走了襄水女神的戏份,到底是因为逻辑的合理性?还是因为她们也是事件收束的一部分呢?
左丘俊逸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帝女娥皇说道,“等我一会儿……”
左丘俊逸闻言茫然,这是要等什么?
帝女女英也未出声。
左丘俊逸不敢动,只得满头雾水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忽然空中如水波一般荡漾,出现了大团不断变幻的净水,不一会儿这净水隐隐约约晃动成一个人形。
帝女娥皇的声音再次响左丘俊逸的耳边,“雨露之精我已取了,你说的国师的魂魄呢?”
左丘俊逸闻言张口结舌,他连庾献死哪里都不知道,往哪里去寻庾献的魂魄?从某种意义上,这件事和建个空账户,套走庾献的遗产没什么区别。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这只是老夫的故事。是、是一种假如……”
女英忽然笑道,“哈,我有办法了。”
说完,那人形的大团净水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接着开始有了具体的五官容貌。
只是那五官容貌美甚,根本不是庾献的样子。
左丘俊逸瞠目结舌的看着。
就见那近似透明的人物,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身上的道袍,清脆悦耳的女声,得意洋洋的开口说道,“吾乃国师庾献。”
这句本该是寻常的话语,却仿佛声处的惊雷,惊动了正疯狂寻找庾献的诸般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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