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西北方来的那熟悉气息,许乐乐松了一口气。
师兄先前让自己停手,不要攻破皇城大阵,是因为他听到宁棋象二人说传讯给了青螭剑宗与无衍仙宗,而后二者也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哪怕他们能在对方来之前就杀掉宁棋象二人并从容离去,但终究是会被对方找到裴国去的。
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在这里做个了断。
自己二人是为了平息中土之乱而来,大义在自己这边,对方作为东仙境受人敬仰的两大超品仙宗,在这种情况要对自己二人出手、加以阻拦,就要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世间的唾弃。
而要当面对质中土之乱的事情,自己二人手中没有留什么证据,很容易被对方倒打一耙。
所以师兄才阻止了自己,并说要去一趟豫相城。
本还想着一边打架一边拖延时间等师兄,没想到师兄回来得十分及时。
许乐乐面色轻松,扭头向眼前的几人说道:“不是想要证据么?此刻便给你们送来了。”
仲树与季谨闲气息一滞,迟疑片刻后才散去,而严遥则是目光微凝,与前二者一起望向西北方裴国的方向。
宁棋象原本见半空中的四名九境剑拔弩张,心生欢喜,觉得只要将那初八仙人镇压杀掉,后续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此时见他们又突然间收敛了气息,同时望向一个方向,他不由得一愣。
宁棋象的神念范围远没有九境们那么宽广,所以不知晓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他随之远眺过去,心中突兀浮起先前苏憾离去的身影,不详的预感突然越来越强烈。
很快,他的神念也感知到了西北方的动静,童孔一缩。
果然是苏憾,而且,不止其一人。
而随着苏憾越来越近,宁棋象的心也越往下沉去。
不多时,数颗小黑点遥遥出现在极远处,并渐渐清晰。
苏憾御空在前,用灵气卷着数名神情慌张的凡俗正一起掠来。
他身后数人身着软甲,正是大周军队的衣袍制式。
离近后,城内壮着胆子在外旁观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下苏憾身后的数人,有人惊愕说道:“是陈方堂副将!不对,应该是将军了!听说他在行伍过程中,代替了战死的李簿将军上位了。”
另外的几名兵卒,兴许是职位不高,就没人认识了。
除这数人之外,苏憾手中还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皇宫殿前,周全武此时已是脸色煞白。
他早已认出曾乡和苏憾手中那具尸体,正是此时在攻打豫相城的那一路大军的将军与修行者。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自己早前传讯给各路大军,让他们不要再屠城,并且让随行的修行者先行离开时,只有豫相城迟迟没有回复……
苏憾掠空而至,停在许乐乐身旁。
在他发间,初九气喘吁吁地,心道等此事完结,一定要让苏憾多给它买些糖葫芦才行,这样才能不枉它耗尽吃奶的力气,带着苏憾在豫相城和大周皇城之间来回奔波。
真龙极速,可比苏憾的速度要快太多太多,所以才能及时地赶回来,并在进入九境的神念范围之前,再躲回苏憾发间。
苏憾向许久未见的仲树点头致意,后者蹙了下眉,没有回应。
仲树目光凝视着那白袍少年,露出一丝极为惊讶之色,似乎因为对方的境界而感到吃惊。
毕竟,每过一段时间见到那少年,其境界都有飞速的进展,此时更是到达了五境的修为。
对方这般进境,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修行界至今为止最为惊才艳艳的人——无迹天魔。
而眼前的苏憾,与无迹天魔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见面,仲树都会为六七年前没有将苏憾收入宗门而叹息不已。他叹了口气,眼睛在后者身后的几名大周将士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少年手中的那具尸体上。
“此魔修……”仲树微微皱眉道。
修行者死后,吞下的瞒天珠也会逐渐失效,所以已经是能看出那摧心阁长老的魔修身份。
“摧心阁的长老。”苏憾澹澹说道,“先前吞下过瞒天珠,伪装成仙缘篇的修行者跟在大周的军队里,在每次战后屠城,收集凡俗精血,并毁尸灭迹消磨痕迹。如若不信,问他们便是。”
苏憾让开身形,将带来的几名大周将士推前去。
仲树与季谨闲相看一眼,并用询问的看向那数人。
被城民认出身份的陈方堂将军脸色微白,似乎不习惯身处高空,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这位少年仙师所说的,皆是实话。此人,确实乃一路与我等同行的修行者,只是,在少年仙师二人将他杀死前,我们也不知晓他竟是魔门之人。先前每次战后屠城,他都要独自在城内待一段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原来他是在做那些事情。”
仲树等人已是面色铁青。
苏憾则继续从摧心阁长老的尸体上拿出一个储物袋,转头向陈方堂问道:“是这个吧?”
“是这个。”陈方堂仔细看了两眼,并十分认真地点头,“在屠城后,我都会见到他拿着这个储物袋。”
苏憾点点头,用灵气将储物袋御向仲树,将手中的尸体随意地外城外扔去,反正它已经尽了它的最后一点价值了。
仲树接过储物袋,入手之后,只觉得这古朴袋子沉甸甸的。
苏憾轻轻向他扬了扬下巴,说道:“将它破开吧。”
仲树沉吟片刻后,神念陡然探入储物袋,强行碾碎了原本附着在上的那长老的神念禁制。
而后,打开。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气从袋中冲天而起,向四处散溢而去。
袋子里,装着满满的血炼丹。
血气极为庞杂,稍微一看便知是由凡俗精血所炼成,而且数量十分庞大,光是这一袋血炼丹,便不知要死多少凡俗才能炼成。
仲树眼底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看向下方的宁棋象与周全武二人。
宁棋象和周全武脸上血色尽失,看向自家峰主严遥,嗫嗫道:“他……他们……”
苏憾没理其他人的反应,手搭在陈方堂的肩膀上,说道:“将你们的遭遇一一说出来吧。”
陈方堂露出痛苦的神色,最终还是吸了口气,缓缓将这一路行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苏憾的灵气通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流转过去,将他的话语传遍整座大周城池。
陈方堂讲完后。
苏憾把手搭在另一个将士身上,让他继续讲。
然后,再下一个。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诺大的城池中唯有他们充满痛楚的声音在回荡。
在最后一名将士捂着脸,声泪俱下地哭诉“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我们也不想这样做啊!”后,城内城外,皆是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城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看着许乐乐喃喃道:“那人方才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我们的大军,竟然……”
“……”
苏憾看着仲树,澹澹说道:“但凡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宗之人,愿意走下云端,走到任何一支大军里去调查,去看一看凡俗们正在经历的事情,此事都不会被掩盖了数月之久,使得生灵涂炭。”
他又看向季谨闲,“自己庇护的王朝行天怒人怨的屠城之举,而且一连屠了数月,你们却不管不顾,连看一眼的举动都没有。怎么,凡俗的命在你们看来,便是如蝼蚁一般不受重视么?”
季谨闲脸色渐红,臊得发烫。
仲树则抿着嘴,一言不发,侧头凝重地看着身旁的严遥。
“严峰主,你们破法峰对此,有什么解释?”他压抑着怒意说道,“勾结魔门的宁棋象,是你破法峰的人,战争尹始遣来大周查看情况的人,也是破法峰的人。而你们得到的结论,是‘王朝争霸,一切正常’?”
隐隐地,仲树露出了戒备严遥的意思。
严遥则是脸色铁青,眼睛冷冷注视下方的宁棋象和周全武。
宁棋象二人原本是十分紧张地盯着严遥的,此刻见他看来,其眼神冰冷无比。
二人怔然地张了张嘴,神情瞬间灰败。
宁棋象看向仲树,说道:“仲峰主,我……”
下一刹,苏憾霍然低头,愕然看向宁棋象二人。
旋即,惊变突起——
“叱!叱!”
一道流光忽而自宁棋象二人身后亮起,并从后脑勺刺入,接连穿过他们的头颅!
他们的神魂,在流光掠过之后,亦是骤然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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