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但他们都知道贞元帝龙椅后那片黑暗中,有周全武的存在。
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议,不敢对坐在皇帝身后“垂帘听政”的周全武的行为有任何不满。因为,两个月前就提出异议的那些大臣们,同样被当场格杀了,并且全部被诛了九族。
被格杀的大臣的尸体在上元殿里被放了三天才撤走,那三天里,活着的大臣们就是这样,在遍地血腥与渐渐浓厚的尸臭味中议事的。
甚至,私下对此事表达过不满的人,也很快就在家中暴毙身亡。其家属对外宣称是急病,但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这样血腥手段的镇压下,不敢有人再对此事有所议论。于是,每次上早朝时,他们都只能低着头,不敢再往上看去。
那龙椅后的身影,成了诸人头顶一片挥不去的阴云。
禀报战事的那名老臣念完了近期的捷报后,颤巍巍地垂头行礼,退入群臣中,并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按往常,接下来是贞元帝向诸大臣下达旨意的时候,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龙椅后飘出来的声音。
“听说……”周全武声音带着寒意,“进攻北岳的潘取钦军下的士兵们,对屠城之事有不满之意?”
殿中一片安静。
他也没期望得到什么回答,便继续说道:“下一道旨意,潘取钦治军不严,当斩首示众。让副将动手,并让其接任统军之责。若副将不允,则其下属继续斩之。至于那些闹事的士兵,一并斩首了。”
“还有,进攻裴国一事……”
“……”
周全武的声音缓缓从龙椅后的黑暗中飘出,下着一道道旨意,发号施令,而下方的大臣们战战兢兢,不敢违背他所说的任何话。
片刻后,他才讲完与战事有关的处置。
说完之后,他便蓦然起身,往后殿走去,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有劳方丞相代为处置吧。”
“诺!”文武百官中位列前方的一名看着容光焕发的大臣当即行礼应道。
他只对战事感兴趣,至于其他朝政,诸如哪座城池的城主贪腐、鱼肉乡里,哪座城池受了冰灾需要救灾,他一概不理,将这些事情丢给被他两个月前提拔起来的丞相去决策。
周全武走过后殿出去,双手负后抬头看了看天,静立片刻后才忽然御空而起,往宫外飞去,穿过皇城大阵,他落在宫外高墙旁、一处由重兵把守的森严之地。
守卒们当即向他行礼,他则澹澹挥了挥手让守卒们打开天牢入口,并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通过阴暗逼仄,虫鼠横行的阶梯,他往下走了几层,并最终停在了一个牢房前。
牢房内倚着一名依稀能看到衣着华贵的男子,只是他此刻蓬头盖面,哪里还有原本的气度。
见周全武到来,这名阶下囚反应极大,登时站了起来,手脚镣铐碰撞发出“啷啷”的声音,兴许是起得太急,他虚弱地撇了撇身子,有些晕眩。
站稳消去晕眩后,他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抓着铁栏,声音带着极大的怒意咆孝道:“周全武!两个月!两个月啊!你终于有脸敢来见本宫了?!快放本宫出去!”
周全武脸上带着玩味十足的笑意,讽道:“太子殿下,怎么看起来如此虚弱的样子?是牢里的糠食不合口味么?”
被称为太子的阶下囚一下子被触到了痛处,他一世荣华尊贵,何曾受过这样对待?
“你这个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反骨之人!你!你对父皇做了什么?!你这是造反!你怎敢做这样的事情!大周身后的无衍仙宗不会放过你的!”
“造反?父皇活得好好的,此刻还坐在龙椅上上着早朝呢,我有什么反可以造?”周全武不以为意,“至于无衍仙宗,他们扶持的只是皇朝。至于皇朝内的夺嫡争斗,他们才懒得看上一眼,你不必寄希望于他们身上。身为东仙境修行者,我比你更清楚他们的态度。”
太子怔然之后,悲怒道,“你若要太子之位,本宫与父皇说,你拿去便是。可父皇此时犹如行尸走肉,成为你的提线木偶,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快将他恢复原状!”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周全武扯了扯嘴角,“若是在我去青螭剑宗前你愿意让出太子之位,我说不定会接受,但你别忘了,是谁设计害死了我的母妃,把我逼出了皇城,让我如同丧家犬一般不得不前往青螭剑宗。”
太子一滞,“你……”
“我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你想的要更根深蒂固,不然你以为我此番为何能如此顺利地掌控朝堂?你以为当年做得很隐秘,把祸水往老七身上引了,我就不知道是你么?甚至,你以为我不知道……正是父皇授意让你做这些的么?”
周全武的脸冷若冰霜,言语如冰刺一般,戳得太子后嵴发凉,他继续道:“随着在青螭剑宗的境界提升,我的目标早已不止是当上这小小的一国之主了。毕竟,当了皇帝又如何,仅仅是仙宗长老前来,不还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说着,他摇了摇头。
“所以,你才不顾一切地发动这场战争?”太子目光带着一丝难以理解,说道,“就是为了借战争之便,大肆收割凡俗之血,去炼那……血炼丹?去提升修为?”
周全武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朝中还有你的余党啊,把你关在这里两个月,竟依然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他们还与你说了什么?”
太子犹豫了一下,“这其中,有魔门的身影?”
周全武点了点头,“知道得还挺多。对,是有魔门相助。不然,我们大周的铁蹄,何以如此轻易地就碾过裴国与北岳呢?”
“父皇……”
“与你猜测的一样,是他们的手笔。”周全武笑笑。
太子声音发颤,“你这么做,就不怕青螭剑宗以及我们大周所依附的无衍仙宗知晓么?!你家宗门,不是因那裴温书的事情派一名长老来了皇城么?”
周全武耸了耸肩膀,“放心,整个大周皆在我掌控之下,我们做得滴水不漏,上次前来斥责我的长老什么也查不到,至于现在这名长老,是‘自己人’,更不必你操心。”
太子沉默少许,而后才像想起什么事情一般,面带惊惶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周全武笑而不语。
“不,不要杀我!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太子慌张说道,“我,我可以为你坐在台前,甘愿当你的提线木偶!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那父皇呢?”
“杀,杀了他便是!反正他已经是行尸走肉了!杀了他对他也是解脱。至于我……既然你对皇位没有兴趣,但总归是要一名傀儡为你办事的,我如今还是太子的身份,坐上皇位,名正言顺,同样可让天下归心。”
“方才不是还父慈子孝么?嘿……”周全武嗤笑,而后摸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太子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跪下。”周全武冷眼看着太子,说道。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很快被求生的欲望压了过去。
只要能活着,跪一跪又何妨?
他放弃了尊严,谄媚地看着周全武,重重地跪了下去。
周全武居高临下看着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在回顾这么多年来对方仗着太子身份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在疏解无数次忍气吞声所积下的郁气。
良久之后,他突然笑了笑。
太子不明所以,跟着他也笑了笑。
可下一刹,一道红光从周全武体内掠出,轻轻划过太子的颈间。
“哧……”
鲜血喷溅!
周全武没有用灵气拨开他的鲜血,而是任由其洒在自己的衣袍上。
太子原本带着希望的脸色,瞬间被不可置信与恐惧取代,眼睛死死盯着周全武,身子往后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一边用手捂着脖子,一边往后挪去,想要远离周全武。
镣铐发出的“啷啷”声不住地在安静的黑暗牢房中响起,并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太子后背抵着坚硬的墙壁,就这样挣扎着,慢慢没了动静,眼中残留着恐慌,死不瞑目。
周全武带着笑意看着太子咽气,心中弥漫着一股肆意。
片刻后,他收回佩剑,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牢房传来另一道声音——
“呵呵,你们大周,真是兄友弟恭……”
周全武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另一间牢房,目光依旧冰冷,寒声说道:“裴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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