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司立玉去?
汤昭张口就要反对,刑极道:“你不懂,对你来说,这单纯是件苦差事,但对他来说,这是个机会。”
汤昭道:“机会?”
刑极道:“嗯,立功的机会。这个功劳我可以给他记下,剑种入体,类比伤残,是可以记三转功劳的,再加上如果这次魔窟再立一功,说不定选剑的功劳都凑齐了。几日痛苦换少十年奋斗,别人不知怎么衡量,他肯定觉得物有所值。你若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他还要生气呢。”
汤昭将信将疑,刑极笑道:“我会骗你吗?”
汤昭斜眼看他,难以相信他竟然厚脸皮说出这种话。
刑极笑了两声,道:“其实你要是入我检地司,这功劳我也可以给你,加上零零碎碎的小功劳,起步就比别人高。不过经此一事,我倒是另有考虑。你想当铸剑师吗?”
汤昭奇道:“你要我去琢玉山庄?不是说你一定不肯吗?”
刑极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的符剑师天赋极强,毋庸置疑。但之前我不看好琢玉山庄,觉得没前途。不是说铸剑师没前途,铸剑师前途大好, 甚至君侯也有仰赖铸剑师处,而是琢玉山庄没前途。薛闲云本事可以, 但底蕴一般, 背景也单薄, 他还在筹备铸第一把剑,准备了几年都不敢动手, 还能让你试手?”
汤昭道:“那现在……”
刑极道:“现在不同,你已经掌握了一个剑种。”
汤昭一震,心砰砰乱跳。
刑极道:“我刚刚说了, 随便用手拿剑种,会被其中特异的力量直冲心神,九成九落个精神溃散的下场。可是刚刚你拿着那剑种毫发无损,温驯如此, 只能说它肯定适合你。它又是那白发鬼私藏,没有记录在案,没有来处,没有去向, 可以私下处置。”
汤昭只觉得一阵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道:“我……大人……”
刑极道:“除了给你, 还能给谁呢?其他人凭什么白得一剑种呢?你受我牵累遭了一回罪, 我还要夺你的东西,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汤昭心情激荡, 难以言表,他当然知道刑极只说找个理由罢了,别说是意外得到, 就是从他家老宅地窖里挖出来的,这等宝物也是“有德者居之”, 从没分给小孩子的道理。刑极此举石破天惊。
刑极道:“你拿了这剑种,去琢玉山庄好好学习,看看能不能成铸剑师, 给自己铸造一把剑出来。那才是最适合你的剑,不然凭你这么高的灵感天赋, 和检地司那帮野小子去抢一个也就契合七八成的剑, 我觉得浪费了。”
他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汤昭的天赋太奇特了。剑种都能逼出来,谁知还有没有什么奇迹?检地司里人多眼杂,并不是没有坏人,汤昭又年幼力弱,刑极觉得不安全。
他继续道:“检地司的身份也不要丢。你在司里挂个名,走个程序,就说你是检地司委托琢玉山庄培养的,平时也可以接接检地司的任务啥的,刷刷功劳。等你当了铸剑师,再风风光光回来,一是还算自己人,随时可以转职司,二则检地司也沾你的光,多得几把剑。不介意我占这个便宜吧。”
汤昭无言可答,唯有深深行礼,道:“多谢大人。您待我的大恩,汤昭无以为报……”
刑极看着他,突然道:“你要不要拜我当义父?”
……
汤昭卡壳了,愣愣地看着刑极,不确定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刑极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年轻。要你叫我老师呢,我又没教你什么。叫恩公呢又太见外了……”
汤昭突然道:“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叫你刑总。”
顺便,等我的大集团建立起来,可以给你留个总监的职务,当董事也行。
刑极思索道:“这什么啊?听起来怪里怪气……你愿意叫也行。将来等你强大了,就可以叫我刑哥了。如果有一天你比我还强,你甚至可以叫我老刑。哈哈。”
他的笑话果然只有他自己笑得出来。
不管汤昭笑不笑,刑极自己笑够了,拍了拍汤昭,道:“你等着,咱们尽快出发。”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 薛夜语进来,神色复杂, 道:“我本来想提叔叔的事,又怕你做不到,白费了希望,索性就没提。没想到你主动提了。你有把握么?”
汤昭道:“我只能试试,尽人事,听天命。”其实他回忆刚刚仙女出现的过程也有许多不确定,更不确定用在别人身上是否有效,只能说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毕竟关乎薛大侠的性命。
薛夜语叹了口气,这回答也是意料之中,道:“希望能救他吧。虽然我刚刚见过他几面,但他当真是一条好汉。”
汤昭道:“尽我所能。对了,姐姐,我需要一些术器做补充。”
刚刚刑极没说之前,他心里已然起了去琢玉山庄的念头,就是因为他想学符式,大量制造术器。为了更好利用眼镜,他需要大量术器补充能量,以便让仙女多出来几次。他已经察觉到,再好的资源,都比不过眼镜要紧,
薛夜语挥手道:“术器算什么,要多少有多少。刑大人这没见识的,刚刚还想许给我好处,让我别把得了剑种的事告诉爹爹。呵呵,我是那种多嘴的人吗?我又是那种贪图好处的人吗?他的家底我都看不上眼呢。”
汤昭道:“刑大人是关切我……”
薛夜语道:“我知道,我也关心你啊。虽然爹爹不是强取豪夺的人,而且早已得到合适的剑种,全心全意在为铸剑准备,根本看不上其他,但你们的顾虑我也知道。我不会说的。你要挂在检地司就挂吧,虽然会影响爹爹传你真传的可能,但没关系,一则有叔叔的关系在,就算他这回不幸,我也知道你的努力。再者他看到你的天赋,自然就知道你是天选的铸剑师了。如果他还不用心,你就拜我为师好了,我绝不藏私。”
汤昭道:“全仰仗姐姐了。”
司立玉那边没有波折,正如刑极所言,他求之不得,一口答应。
几人收拾收拾,凌晨便出发。
转眼又到了薛府,时隔将近一月,秋风更冷。
山上那一片银杏林已经不再金黄灿烂,卷曲的叶子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露出干枯的枝条。
冬天要到了,万物都在凋零。
薛府的墙依旧很高,门楣上那四个字还在熠熠生辉。
“镇压一方”。
汤昭之前站在门口看这四个字,只觉得薛家赫赫扬扬,以势压人,现在再看,别有一番滋味。
薛来仪确实是以自身镇压着一方太平。
“汪——呜——”
大门虚掩,那应门的老头早已不见踪影,大门中偶尔传来两声狗叫。
刑极道:“那是薛来仪的狗。当时府上疏散所有人,几个忠仆都强行打发了,只有那几条狗不肯跟别人走,索性就留下来陪着他。”
汤昭道:“薛大侠他没有亲人吗?”
刑极道:“这老小子没有结婚,来去自由,本来过得挺潇洒的。很多散人都这样,都一心奔着剑客去,终身在找自己的剑,只有临到老了实在找不到了,心气也散了,才回家成亲。反倒是符剑师安稳,该娶亲娶亲,该生子生子,也不耽误炼符。”
薛夜语道:“人生本来就该这样,事业归事业,生活归生活,世上有那么多乐趣,何不多享受几样呢?”
汤昭想起她屋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术器,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猫头鹰元素,想必她是个爱生活的人。
听闻狗叫凄厉,汤昭忧心道:“那些狗有吃的吗?”
薛夜语道:“放心吧,我留了一件父亲亲制的符偶,每日给它们喂食。它们可能……是在担心自己的主人吧。”
几人进了大门,穿过廊道,来到薛来仪的卧室。
进门之前,薛夜语拉住汤昭,道:“一会儿你看见他,千万别哭。”
汤昭道:“怎么会呢?”他又不爱哭——虽然和薛大侠有神交,但终究不是至亲,就算相见感慨,伤感会有,何至于哭泣呢?
推开卧房的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似是腐败,似是血腥,味道浓烈冲破鼻膜直到脑髓。
除此之外,房中还有浓重的檀香,香气压不住怪味,反而和怪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汤昭往里看了一眼,突然捂住了口鼻。
不仅仅是压住气味,更是压住鼻端的酸涩。
他一下子明白了薛夜语的意思,这甚至不关乎感情,有些惨景,人一看到就会想落泪。
薛大侠仰卧在床上,身上是一圈圈的布条,遮不住身上的溃烂的伤口,布条上渗出浅淡的液体,发出腐朽的味道。
汤昭突然理解了白发人的恨,如果这是剑奴必然的下场,那由不得他不恨。
但如果不是自己的金手指,自己也会被白发人弄成这样,这种恨意又会往下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道理,不是谁都知道的。
“薛大侠。”刑极查看了一下,道,“最近他情况不好,我一直封住他的穴道,他没有意识。你要怎么做?”
汤昭掐住自己的虎口,让自己清醒一些,道:“麻烦你们先出去。司老师请就在外面等,我叫你你赶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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