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诜图、何雨圭二人尴尬一笑,陪了一杯酒已作掩饰。
不过二人心里,过失并不在归无咎。他毕竟是个少年得志的人物。屡遭挑衅,若没有反击反而不正常。
焦诜图不由腹诽,玉京门让沙子风出席此会,明显是虑事不周了。
那屡次出言挑刺的灵形修士乃是玉京门弟子,名为沙子风。在门中近五十年内的灵形弟子中,资质潜力算得上第一。
沙子风素来高傲,往常别说灵形修士,就是断了道途的金丹一重修士,也不被他放在眼中。沙子风自觉眼下北坊百市,除了偶尔到此的元婴真人外,便只有卫正星、焦诜图、何雨圭等金丹二重以上者,才能和自己等量齐观。
不料今日玉京门大张宴席,主客竟然是一位灵形修士。非止如此,此人居然高座于元婴真人座席。而沙子风自己,居然位居第三序列,和一群灵形修士为伍。这教他如何能够接受!这才屡屡出言挑刺。
此时沙子风听归无咎“尚可”二字一出口,那里还忍耐得住。
沙子风面容一肃,冷喝道:“沙某说过,藏虚仙酒这等名酒,首次饮用难以尽识奥妙。请贵客再多饮一杯,必能多些体会。”话音未落,把手一拂。一道元光卷舒成练裹挟着一团酒气,冲着归无咎飙射过去!
沙子风心中冷笑,他也听说过归无咎在破浪锥上破解“污星乱纲珠”的事迹。不过这只是借助了师长赐下的手段,算不得自家本事。自己这一番出手就是要告诫对方,修行之人,如非自家实力争得的荣耀,都是镜中花,井中月,随时有可能被别人撕得粉碎!
卫正星三人正举杯相祝,似乎是来不及伸手阻拦。
归无咎对迎面而来、裹挟酒水的元光置若罔闻,手执紫玉觞轻轻一摇,摄得美酒半杯。
转眼那酒水距离归无咎已然不足三尺。包括沙子风本人在内,都有些狐疑起来。
沙子风对自己的修为极有自信,他当然并不认为归无咎有能力抵挡自己这一手。在他看来,归无咎就算不被浇个落汤鸡,只要离了座席,就算输了一筹。到时候自然没有脸面再坐在本属于元婴真人席位上。
但是眼下此人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这却不合常理。还是此人已经料定,卫正星等三人必定会出手解围?
沙子风正疑神疑鬼,突然瞳孔中一团异物陡然放大!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一团软绵绵的液体从自己嘴巴钻进,沿着喉咙骨碌碌滚入腹中,化作一团馨香火辣。
归无咎举起紫玉觞,满饮一杯,淡然道:“酒自然可以再饮。但在下不喜强劝,各饮各的就好。”
此时场中许多灵形修士依旧懵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卫正星一怔,随即反手虚点,一团紫气从他指间溢出,充盈室内。这时方能看见,归无咎面前生出一道紫霞潋滟的灵光墙壁。这元光之墙几乎完全透明,若非卫正星施展手段,即便是金丹一重境修士也未必能看的出来。
原来沙子风那一击,命中归无咎以元光所化的墙壁后急速反弹,速度何止快了十倍。又原路返回,钻入自己口中。这道薄如蝉翼的元光,居然坚韧强横如此。
十余位金丹修士都是脸色微变。卫正星大张旗鼓的邀请一个灵形修士,并且座席几乎与元婴真人同列,他们心中也不是没有微辞。在他们看来,归无咎虽然是一位器道真人弟子,也未必当得起如此礼遇。只不过他们并不如沙子风那般胸无城府,是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卫正星微笑道:“沙师侄在门中一向是被惯坏了的。归道友此番出手,正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沙子风听到这话,脸上火辣一闪而逝,更觉无颜留在此地,纵起元光,飞也似的出了大门。
沙子风走后,场上的气氛渐渐恢复正常。不过场上的灵形修士都是抱成一团,自觉地和归无咎划清了界限。而十余位金丹修士,却往来交接,举杯遥祝对饮。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卫正星笑道:“品珍会的这数日,归道友自然不可能日日往返于中曲岛与哨岛之间。不如暂时栖于陋舍。北市百坊,多得是空余馆舍。若嫌弃此处逼仄,我玉京门烟云山庄园,亦有之处。”
通常炼化杂玉的金丹散修,得空参与品珍会的,都是暂时栖息于余玄宗提供的依托于十脉峰的临时洞府之中。
卫正星话音未落,一声长笑从门外传来:“归道友别来无恙。不速之客,冒昧叨扰了。”酒宴上各人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中年年纪,气度谨严之中张弛有度,面对十余个金丹修士注视丝毫不显得局促。正是余玄宗在中曲岛上的头面人物赵世中。
这中曲内岛固然不大,以金丹修士的脚力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为过。但几家宗门定成契约数百载,无论是玉京门等三家拜访秦云十二峰,还是余玄宗做客檀云三山和北市百坊,都是前所未有之事。
卫正星脸色微变,赵世中此行的目的不用多问,是来抢人的。当即毫不客气的道:“当日一同登岛,贵派宗长老以秦云十二峰中的白鹭峰相邀。归道友可是拒绝了的。恕在下直言,归道友即便不留宿玉华坊,也只会暂时落脚于临时修士洞府。赵道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赵世中呵呵一笑,曼声道:“卫道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不过你所料不差,赵某正是为了归道友而来。归道友身份尊贵,如居于临时洞府,岂不是我余玄宗怠慢贵客?至于暂居贵坊门,那更是大大不妥。”
卫正星哼了一声,其余十余位金丹修士也是目光交接。赵世中意图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不知此人为何依旧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果然赵世中话头一转:“若说在下一定要将归道友拉进秦云十二峰,那倒是卫道友冤枉赵某了。”
卫正星一抬头,不知赵世中打的什么算盘。
赵世中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口中吐出几个字:“鹿鸣山。”
卫正星眉头一皱,但是出人意料的并未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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