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镶着黄边的云带倏忽上升,一晃而过。舱内红灯闪烁,映照在三三两两散坐着的士兵脸上,像是给他们涂上了某种原始部落的血妆。此刻银河联邦的登陆舱正以每秒一千公尺的速度向下砸穿穆斯贝尔海姆三号的大气圈,预备在这个荒漠行星上着陆。
年轻的指挥官董成坐在观察窗边,此刻,他的心就像舱外那些薄如轻纱的云带一样飘忽不定。
也许人的命运就是浮云。一年前,董成还是地球上的一名大学学生。他也弄不明白是机缘还是误会,他似乎穿越了时空,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是千万年后的世界。
董成现在的身份,是银河联邦机动部队恶业军团的一名连长。此刻,他正带着这支号称“我们都是恶徒”的机动小部队赶去穆斯贝尔海姆星系执行任务。
恶业团的恶徒们在机动部队可是一群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在铁森林战役中以少胜多一战成名,获得军方上层的通报表彰。董成也在那一役的战斗中,脱颖而出,成为“铁森林英雄”声名远扬。
平时这些士兵一听有仗打就嗷嗷叫,点火就爆。今天,舱内的气氛可是没那么热烈。董成知道,让本该休假的他们到一个荒漠行星上执行一个不起眼的小任务,恶徒们心里有点不忿,提不起精神来。
这可不行,这可不是我带兵的风格。机动部队的士兵可不该像病鸡崽子一样打蔫。不说是出笼的猛虎,至少也应该像条疯狗,董成想着。
董成这次一共带来十五个人三个行动小组,分坐在三个登陆舱里。和他一起的是第一组。舱内的士兵都穿着动力甲,看上去就像一群两米多高的金属猿人。
董成也是其中的一员。
“怎么了,我的恶徒们。被先前的狂欢累趴下了吗?”董成敲了敲身边一名恶徒的前胸甲,“小子,听说你最近病了,好得太及时嘛。”
“他呀,病什么病啊,还不是为了让那个漂亮的护士小妞摸摸屁股,硬是跑去挨了三针呢。”
“哈哈哈——”周围一片哄笑,连一直绷着面孔的小组长,外号叫“巧克力”的下士也咧了咧嘴。
这个家里开巧克力工厂的下士,是个很不错战士。射击精准,冲锋迅猛,平时在训练中把自己的队伍打理的也很好。可是带兵执行任务,作为小组指挥,巧克力还是有点太年轻了。他就是不善言辞,嘴巴紧紧地抿着,目光呆呆的,带着点傻相,还不时的看着董成,似乎期待着指挥官再给他和他的士兵们一点鼓励。
“漂亮小妞嘛,穆斯贝尔海姆可有的是,虽说它号称荒漠星球,可是那里的军人夜总会一点也不荒凉哇。据说,那儿的烈焰酒是超级的棒呀。”董成少有的和他的士兵们调侃着。
“头,听说烈焰酒下肚后像是吞进了蛇形闪电呀”
“舞娘们身姿也是蛇形闪电呢,她们的肚皮也是超级的棒呀。”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一切都取决于完成任务后拥有的完美假期。”董成把一组士兵留在兴奋的想象中,先前的沉闷气氛似乎消散了。
二组的状态怎样?董成接通了二组组长虾米的讯息。那儿和这里可不同,热闹的像开了锅。
“老大,听到我们的怒吼了吗?”听筒里乱哄哄的,听上去在唱那首“光荣属于机动部队”的歌。虾米一个劲儿在扇乎他的队员:“小伙子们,知道咱们这次去干什么吗?咱们就是去瓜地里摘瓜呀。让咱们去炸大桥知道吗?大桥是什么?死东西呀。咱们机动部队一贯是追着活物打,这次让咱们去炸死的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有一个组员插嘴道:“杀鸡焉用牛刀,从空中轰炸不就完了吗?干嘛让我们到地面上去解决。”
“这点事还不清楚吗?”虾米说道,“海军已经犁过地了,那些孬种叛军的大部分桥可能早就坏了,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找到那些躲过轰炸的幸运儿。那里一共有43座桥,应该没剩下多少,可能只剩下个1、2座,补上一刀,一切就完成了,然后……”“然后我们跨上‘鹫马’,回到天上,对吗?”
“再然后,我们就开始到阳光灿烂的沙滩上和小妞度假,是吧?”
“哈哈哈哈——”听筒里一片笑声。
董成切断了通讯。虾米是他忠实的老部下,经验丰富,脑子灵活。他带兵,董成还是放心的。
三组的组长是雪花,他是个缜密谨慎的人。三组的事,董成也不用操心。
从传统的催眠学习中,董成和他的恶徒们都获悉了此行的任务。荒漠星球的贝因都人在闹叛乱,当地的守军蓝元部队已将他们围困。要求空降人员切断那些跨越金伦加鸿沟的主要通路,不让叛乱者的援军抵达的悲恸山区一线主战区。而董成他们只要摧毁那些建在鸿沟上的大型高架桥,叛军就无法派遣援军营救那些陷入重重包围中同伙了。
任务看来并不艰巨。恶徒们都盼着速战速决的打个漂亮仗,好在休假时对女友吹牛多点的资本。
真会如此吗?董成希望能迎来一个所有人想要的结果。
登陆舱的接近地面的蜂鸣声响起,报警器闪起深红色的光,巧克力和他的士兵们,像是在挡板后等待起跑发令的赛马,既紧张又兴奋。这正是一般战斗前需要的两种情绪,但董成希望他的战士能在身体的亢奋中保持头脑的冷静。
为了压倒引擎的轰鸣声,董成几乎是吼道:“好了,恶徒,如果想追求死后的荣誉,也许这里真是个不错的战场。你们听好了,只有那些把自己该干事情全部做好的混小子,才有资格被美丽可爱的死神召唤。”
死神当然是美丽可爱的,不然怎么没见过死去的人又活回来的。
“明白,就像踢烂一扇木门一样。”巧克力高声附和。
约束装置猛地收紧,将董成和巧克力的小队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以免他们在着陆的撞击中受伤。反向引擎点火,登陆舱骤然减速,又在将临地面时加速落下;观察窗中已经能看见金加仑鸿沟了,那条绵延上万公里的大裂谷宛如一条沉睡的巨蛇,躺在黄色沙土的地面上。它腰身最宽处超过四十公里,据说最深处可能直达行星穆斯贝尔海姆的地核外部。
又像是行走在梦中,下降的过程似乎在经历时光穿越。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来到这个世界,明明才过了一年,董成却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世纪前就属于这里,他生来就是一名如虚幻般的战士——机动步兵。
地面就要到了,荒漠行星出动如此热情的迎宾礼仪董成可没有估计到。没想到贝因都人对他们到来是隆重接待,出动了不少兵力,闪光弹和烟花不断在夜空升起,亮点和烟幕几乎占满观察窗的全部。
“我敢打赌下面至少有四个连,或者六个。”
“还是装甲部队呢,我看到了重武器。”
“闭嘴,小心咬到舌头。”巧克力对自己的组员嚷着。
“准备突击登陆!”董成大声命令道。
登陆舱最后的制动喷射压过了他的声音,接着是剧烈的着陆撞击,好像飞驶的跑车猛冲到了一面墙上。巨大的力量穿透动力甲压向了董成的脊椎和其他关节,他的全身持续紧绷,随着约束装置来回摇晃,动力甲最大限度保护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免受抗拒撞击的破环。
登陆舱在落地前会开启火箭引擎缓冲,可下坠的冲力依然让它穿入地面柔软的沙土层,在行星地面制造出一个五、六米深的大坑,激起一团黄色的尘云。
舱内的蜂鸣终于停止了,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着陆成功!”董成大喊道:“约束器解除,武器展开!”
巧克力一接到命令,立刻掀开手边的控制保护,拍下了按键,约束装置落下,舱壁大开。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同时,舱顶的突击炮和导弹发射器从隐藏的武器格内翻出,突击炮立即向周围喷吐火舌,十六枚导弹拖着长长的焰尾激射而出,随即传来了击中目标引发爆炸的美妙音乐。
身边爆炸的隆隆巨响压倒了此前敌人的欢迎礼花,登陆舱着陆时激起的沙尘暴还没有消散,不断落下的炮弹又将砂层土粒再次掀起。
董成冲出了登陆舱,一大步跃出了土坑。沙尘中,他看见近处有六、七辆被导弹击毁的装甲车残骸正燃着火焰冒着浓烟,稍远处大约有几十辆的坦克和战车一面开火,一面掩护着步兵向他们的登陆舱迫近。
看来董成这次是被海军坑了,这就是他们的情报中说的一小股叛军!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顺手牵羊的小任务!他和他的恶徒被直接投进一支装甲部队的阵地中间,这只队伍以逸待劳的守在一座保持完好的桥头,规模至少在半个团以上。
而他的空降突击队只有十五个人。
“我猜,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一名恶徒咋舌说。
“铁板又如何,照样能踢碎!”巧克力的话充满了自信和豪气。
在强敌面前,自信和豪气一直是恶业团最好的武器。
“巧克力,重火力压制!”董成向巧克力和他的小组成员们喊道。他们迅速在坑口处架起的电浆炮,随着指令下达,电光从炮口倾泻,凝结的高浓度电浆准确的集中了前排靠近的贝因都人的坦克。电浆能量在命中的瞬间释放,坦克在几秒内就化为了融化的金属液体,渗入行星地表。
而步兵的下场更惨。电浆弹只要擦边飞过,就能制造大量高温,血肉之躯的士兵或者转化为焦炭,或者失水变成干尸。只有在不远处目睹的同袍,才能替死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董成注意躲避着重武器的炮火,至于贝因都人的磁脉冲射线和激光,根本伤不了他。那两种武器甚至无法在他的动力甲上制造出细小的凹陷。他有时故意迎着敌人的轻武器冲去。他知道,当叛军知道自己的枪械伤不到身着动力甲的机动步兵时,往往会很快动摇,继而阵线崩溃。
这一招,董成屡试不爽。
果然,贝因都人大声叫嚷着,诅咒着,颤栗着,任由军官们督战,步兵们依然踟蹰不前。
叛军只能持续进行远程炮火打击,把登陆舱周围的砂层几乎翻了一遍,但也仅此而已。
在巧克力和他的重火力组几轮射击之后,试图靠近的贝因都人已经被压制,坦克开始在迅速倒退,步兵战车则是带起一阵烟尘的倒转,纷纷从电浆炮的射程内逃离。
忽从天降的突然袭击让敌人措手不及,坚不可摧的动力甲防守严密,加上使用了威力丧心病狂的武器,董成和巧克力他们的机动小组的让敌人闻风丧胆,在战场赢得了先机。
虾米和雪花他们那两组呢?董成四下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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