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妖师
第十八章 书院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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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确定了书院里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但是方寸倒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一来如今的方家,如风中之烛,说不清有多少对手,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哪还愁这一个两个的?二来,如今自己已经得了院主首恳,答应了自己进入书院,名义上自己便是书院的人,律法上便是大夏的炼气学子,就算有人想要心怀不轨,也不敢明目章胆的了。

  话说回来,方寸也有些看不上这等段位的对手,如果真是个厉害的,那就算直接杀到方宅里来也不为过,只敢在自己闯书院后山的时候阴戳戳的下手,说明他胆子也不很大!

  自己平素做事小心,也不打算再给他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惟一让方寸心间感慨的是,自家这位兄长,看样子留下的对手真不少啊……

  他晓得兄长那性子,得罪人倒是正常的,甚至留下一些深仇,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若真有人因着当年兄长的一些事,而对自己不利,甚至想要杀了自己……

  那他们或许就会发现,方家这两位公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

  ……

  翌日一早,方寸早早的起来。

  只见方老爷子,已连夜备下了丰厚的束脩,打点完毕,只等方寸带了去,虽然方寸是闯书院后山,凭本事入了书院,与携礼拜师不同,但方老爷子却认为束脩绝不可免,非但不可免,反而要更从厚了来准备才行,什么奇珍异宝,神药灵丹,满满的堆在了马车之上。

  “全都换了,换成银票!”

  方寸只瞧了一眼,便大手一挥,吩咐着管家。

  方老爷子听了大为不解,扯着方寸的袖子到一边道:“换成银票怎么像话,这可不是给你花用的,是让你送给书院里的教习们,跟你讲,这一次我可是下了血本了,这里面有我多少年的珍藏,有钱都买不来呢,想是那些教习们见了,也能知道咱们方家的诚意了……”

  “这些玩意儿,哪有实实在在的银票讨人喜欢,全给我换了!”

  方寸却懒得多讲,只让管家卸掉所有的异宝珍玩,银票倒是可以多多拿来。

  “这孩子,银票这等阿堵物,哪有珍玩玉器来的风雅……”

  方老爷子不太认同方寸的做派,但儿子坚持,也只能顺从了他。

  本来他还打算亲自送方寸入书院,却也被方寸拒绝了。

  以前的方老爷子去了书院,见到那些教习甚至是座师、院主,无一不会将他奉若上宾,但如今形势不同了,哪怕自己进了书院,方老爷子也已经不可能再得到对方的尊重。

  这等落差感,没必要让方老爷子亲自去品尝。

  与昨天去闯书院后山时的高调不同,这一日正式入书院,方寸却表现的异常低调,甚至连平时坐的马车都换了一辆,没有再乘坐之前那一驾最为精致豪奢的,也没有用最名贵的大琬马,而是普普通通黑色马车一辆,套上了两匹普通良驹,笃笃驾驾,直往书院而来。

  到得书院,方寸递上拜贴,守山门的老管事想是已经得到了吩咐,直接便放他进来,马车直驶进了书院后厢,见得门侧柳林后的大片空地上,停了不少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守在这边柳林旁的,乃是位手里端着茶壶的老者,见状便迎了上来,尚未瞧见人,便已远远的哟喝道:“书院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停马车的吗?只有书院教习、座师、管事,还有几位教习与座师的亲传弟子才能坐车进来,余者不管是谁,都得留在书院外面……”

  方寸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呵呵笑着,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那守林的老者,倒是认出了方寸,脸色尴尬:“原来是方家的二公子,可就算是你……”

  方寸笑着,又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老者见左右无人,飞快揣了进来,拍胸膛道:“以后我帮方公子喂马!”

  马车留在了书院后厢,便是小青柳也不可在书院乱跑,只能在马车里等着,方寸自己则巡着老管事指的路,径直向着书院内侧,一间位于左侧坡上,竹林后的名执堂走了过来。

  看顾百事亭的,乃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此时正在亭内悠然的饮茶。

  见到方寸进来,这老者瞟了他一眼,道:“你便是方家的老二?”

  方寸忙笑着,上前行礼:“书院学子方寸,见过前辈!”

  “这时候你还不是书院学子!”

  头发花白的老者慢慢饮尽了茶水,轻轻放在案上,面无表情,淡淡道:“院主已经发话,收你入书院,但有些丑话可得说在前头,以前你是堂堂方家二公子,有着一位名满天下的好兄长,便是城守与院主,也皆是你方家的府上客,可谓风光无两,但如今,你入了我白厢书院,造册登名之后,便算是脱了凡藉,不论你以前有多少风光,什么身份,入了书院,就……”

  方寸见他似要长篇大论的模样,便笑笑,双手递去几张银票:“劳先生费心……”

  “不要,收回去,你这是干什么……咦?”

  这位先生,早就听说过方家豪奢,也知道方家惯会拿钱砸人,平时倒也罢了,但如今的方家风雨飘摇,却让人不敢深交,本来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无论方家送什么重礼过来,都不能收,以免沾了因果,所以下意识便要拒绝,却没想到方寸递过来的是银票,不由一怔。

  再一看那银票上的数额,又忍不住有些心动。

  “都是未留名目的……”

  方寸笑着,将银票放在了案上。

  未留名目,便是不记名的,那便是收了,也无人知道这是从谁手里收过来的……

  最主要的是,银票易藏……

  老先生不动声色,大袖微抖,将银票罩在了下面,清了清嗓子,然后从身边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腰牌,慢慢放在了案上,道:“执了此牌,方二公子便算是咱们书院学子了!”

  方寸上前,双手拿起,只见这腰牌呈澄黄状,像是梨木雕就,虽然不大,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后面乃是柳湖白厢,四个篆文,而在前面,却是小小的方寸二字,周围乃是密密的符纹,看起来雕琢的甚是精致,上首有孔,穿了红丝带,恰好可以将其系在腰上。

  “多谢先生!”

  方寸道谢,然后揣进了怀里。

  他才不会将这小牌系在腰带上,总觉得跟前一世在腰带上拴钥匙的没啥分别。

  那位老先生呵呵笑了笑,道:“客气什么,有空了过来喝茶!”

  领了名符,登名造册,方寸又往戒律堂来造册登名,并听训戒。

  这里执事的,乃是一位油光满面的肥胖老者,见着方寸,便笑了起来:“方二公子,老夫以前也听说过你,家有巨富,豪掷千金,整个柳湖城的世家公子哥荒唐事儿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人干得多,但从今日起就不一样,咱们白厢书院,那可是出了名的规矩森严……”

  方寸忙道:“是极是极!”

  说着又是几张银票递了过来。

  那位肥胖老者眼皮抖了抖,有心拒绝,但不争气的手却自作主张压在了银票上,笑呵呵的开口道:“大小戒律一百零八条,方二公子自己回头看看便是,违反了总是不好……”

  方寸笑着,登名造册,告退出来,又往小青山亭而来,安排自己的学舍。

  方寸一来,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道:“正有事要向执事请教,我也知道,初入书院的学子,皆须住在书院之中,只是先生也知道,吾兄新丧,家中只有两位伤心的老人,实在放心不下,因此还请先生特允,容我每日归家,侍奉双亲,总得每日请得他们欢颜才好……”

  那执事皱起了眉头,道:“炼气之辈,修得是仙法,求得是大道,你既入书院,便该好生修习,不说断了红尘,也该远了红尘,想进来就进来,想回去就回去,你当书院是你……”

  方寸不着烟火气的递了两张银票过去。

  那管事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收进了袖子里,清了清嗓子道:“虽然炼气之辈,讲究个清心静气,但父母恩重,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你家确有特殊,那便暂许你每日归家好啦!”

  方寸笑了起来,道:“谢先生!”

  “客气什么?”

  管事笑道:“书院便是学子的家,岂有这么不近人情的?”

  ……

  ……

  方寸心里对书院大生好感,是群讲道理懂规矩的人啊!

  书院里的先生对方寸也大生好感:“谁说方家的公子像块木头来着?”

第十九章 炼气第一堂

  这一圈走下来,名符、经卷、衣袍、戒律,皆已有了,方寸心里也微微吁了口气,起码从现在开始,他走出了书院大门,便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是书院学子了……

  不过领到了这些,还不是他最主要关心的问题,对于他而言,既然入了书院,那便走上了炼气大道,最为吸引他的,自然也就是那能够帮着他踏上修行之路的炼气法门了,书院弟子的身份,固然不凡,但也惟有学到了那炼气之法,掌括了非凡的手段,才算有了底气。

  授业亭中,一位老执事询问起了方寸的根基:“可曾炼气?炼至何阶?根底如何?”

  对此方寸回答的老老实实:“未曾炼气,一阶也无,全没根底!”

  那位管事闻言,倒是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

  虽然一说起来,好似这炼气之法,乃是书院传授,但在这大夏王朝,无论是世家还是高人,但凡有些底子的,哪个不从小培养自家的子弟,尽授期能,有些人还未入书院,便已修炼出了好几阶的本领,只差修成宝身了呢,方寸是人尽皆知的小仙师胞弟,若是有那位小仙师的指点,便是他一入书院,便修成了宝身,管事也不会觉得诧异,殊料他居然全然不懂?

  “以前就听人说,方家二公子,不学无术,没想到……”

  这管事不由得摇了摇头,啧啧有声,显然,他才不信什么方寸没有机会去学,只当他是终日浪荡街头,浪费了大好的时光,那目光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掩不住的鄙视之意。

  方寸已是熟门熟路了,一把银票砸他脸上。

  这位管事清了清嗓子,显得和蔼了许多,看着方寸笑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学过,白纸一张,那便只能从头开始了,只不过,书院于两年前收录了学子进来,如今其他人大都已修为不浅,或深研九经,或养宝身,你便与人家一起,也听不懂,没奈何,先去……”

  微一思量,大笔一勾:“元执亭吧!”

  说着低声笑道:“等方二公子修为长进了,再来寻我,自好安排!”

  方寸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些修为高的,学得深的,已经皆去参悟一些高深学问了,而自己虽然入了书院,也只能从头学起,去了别的地方,也听不明白,所以就给自己安排在了元执亭,不必管事细说,自己也能明白,这元执亭,想必就是一些学渣们的聚集之地了,想必讲的东西会轻松些。

  “没人愿收我作亲传么?”

  方寸微一思量,便轻笑着答应了下来。

  他在入书院之前,便也已经对书院颇有了解。

  书院大部分的学子,只是跟随在教习们身边,循序渐进,慢慢的炼法修业,三年时间里,一步步学到越来越深的东西,这样的学子与教习之间,只能算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但也有些特殊的例子,便如一些天资高的,被教习,或座师们看上,便会对他们另眼相看,收在身边,亲手指点他们修行之法,甚至传其衣钵,待到学子们修为圆满,有些还会拿出自己的关系,推荐他们进入相熟的郡宗,帮他们打开出路,这样的,才算真正师徒……

  只是公开授业的话,教习与座师,不见得会传你真正的精妙。

  但成为了真正的师徒,却是恨不得将命都给你!

  以前自己的兄长方尺,在书院之中,便是一位老教习的衣钵传人,他的兄长在书院里没少惹祸,也是那位老教习一次又一次,不惜代价的保着他,才安稳踏上了修行之路。

  按理说,自己之前在闯后山的时候,已经展露出了不菲的资质,也应该达到了进入某些教习甚至是座师的法眼,动心收自己为亲传的程度,可是入了书院之后,见到这么多人,却连个提这一茬的人都没有,无疑,还是与自己的身份有关,这些人并不愿与自己太过亲近。

  不过,想到了自己从兄长那里继承过来的秘密,方寸倒觉得不亲近也无妨。

  太过亲近了,倒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

  ……

  先抱了这一堆的物什,来到了书院后厢,自己的马车前,进入了马车之中,将这书院的袍服换上,自己审视了一番,只见白袍儒雅,气质出尘,头发简单抓起,拿根镶着淡淡金线的青玉簪子束上,月白长袍,青玉簪子,再蹬一双乌云纹的苏绣麂皮厚底靴子……

  嗯,有那味了!

  坐在了车厢前头的小青柳,捧了铜镜给自家公子照着,赞道:“公子果真俊美无双!”

  “别拍马屁,我最多只算是英俊潇洒,气质出尘……”

  方寸摆了摆手,随手丢了块玉佩给他:“赏给你的!”

  小青柳更是赞叹不已:“公子又谦虚了……”

  方寸笑了笑,对镜子照了照,嘀咕道:“也不知能不能吸引几个漂亮小师妹……”

  “那肯定不能……”

  小青柳摇着头,道:“公子入学比别人晚了两年,院里的全是师姐,有啥趣味?”

  方寸看了他一眼,道:“一听你就是个外行!”

  吩咐小青柳在这里好生等着自己下学,方寸便背上了书匣,大步向着元执亭走去,还别说,虽然如今还没开始炼气,但这书院里的袍子一穿,书匣一背,沿着铺满了鹅卵石的小径向前走去,两侧是幽香摇拽的奇花异草,头顶上是明媚骄阳,吹在面上的是清柔风儿……

  得(dei)劲儿!

  向前一走,便也看出了元执亭在这书院里的地位,在这书院里,有个不成型的规矩,那便是地位越高,境界越高的教习与老座师们,便越喜欢选择书院更深处的亭子授业,周围环境也无一不是风水秀美,地位高深者,还喜欢直接在山野溪径间授业,讲究个古朴自然。

  而方寸如今要去的元执亭,却只是穿过了两条走廊,堪堪在书院边上的一角,眼见得是个古色古香的殿堂,边角有狮纹飞檐,木棱窗户皆大开着,还未走进,便已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嗡嗡闹闹的谈笑议论声音,恍惚间,还让方寸以为又回到了前世的野鸡大学……

  在方寸背了书匣,走进这元执亭时,堂内熙攘的喧闹声为之一静,不知多少目光唰唰唰向他看了过来,目光里有好奇也有期盼,一时间倒使得方寸有了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这位就是那小仙师的弟弟,方家二公子?”

  “呵呵,昨天就是他闯过了后山,成为了这三年来第十七个闯过后山的人?”

  “还道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原来只是……长的俊点?”

  “……”

  “……”

  方寸轻轻咳了一声,打量几眼,便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坦然自若的背了书匣,来到了学亭后首,可以看到这后面还有几个空的小案,他心里十分满意这些小案的位子,也不知怎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一看到这些靠后的位置,便有了一种找到了归宿的感觉……

  亭内,诸般议论声顿时都响了起来,皆指指点点,交头结耳,目光只是偷瞄着方寸。

  经得了昨日闯后山之事,方寸如今已分明是书院的小小名人。

  当然,便是没有闯后山的事,他同样也是名人。

  “方二公子,可还记得我么?”

  身边有人起身,向着方寸微微拱手,笑着说道。

  方寸抬头看去,便见那人是个身材粗短,身上挂满佩饰,十八九岁,一脸横肉的少年。

  “申世兄,好久不见了……”

  方寸笑着,向他拱了拱手,认得此人。

  也是柳湖城的一位世家公子哥,两人以前曾经为了争一位街头卖艺的小娘子打过架!

  那申时明公子打量了方寸几眼,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啊,方二公子,以前咱们这柳湖城里的走马少年,都奉你为首,如今风水轮流转,你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师弟……”

  方寸的脸都变得有些苦了:“以后我是不是得多向申师兄请教请教了?”

  申时明脸上堆起了藏不住的得意,冷哼道:“看看吧,我若心情好,指点你也无防!”

  “唉……”

  咱堂堂方二公子,好歹也是闯后山闯进书院的,不说天才,那也是佼佼好苗子,只是因为无人收咱当亲传,才只好跑到这教的东西最粗浅的元执亭来,而你们却与其他人一样,两年前便入了书院,结果仍然也只能呆在这最粗浅的元执亭里,还有脸搁在这里充大头呢?

  方寸无奈的叹了一声,心想我跟这种人吵什么……

  我骂他他听不出来,他骂我我却明白,不公平啊!

  ……

  ……

  正说着话时,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乱糟糟的亭内,立时安安静静。

  就连方寸,也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脊梁。

  对于自己在这一世的炼气之学第一堂,他还是挺重视的……

  也在他想着时,便见一位年约三十许的年青教习走了进来,此人身穿黑色袍子,怀里抱了一部经义,五官倒是清秀,只是他虽然年龄不大,但绷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笑容,倒是显得有些威仪,从这学亭的名字上便可以看出,此人名唤元执,只是没有想到这般年青。

  这位教习目光扫了一眼亭内,所有人皆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然后就见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坐在最后面的方寸身上,淡淡道:“你就是方寸?”

  方寸起身,道:“回先生,我……”

  话犹未落,便见那人一指门外,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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