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清了凶手的样子……临死前的小小愿望终于得到满足。
但没有用!
我确实看到了他的样子,身高约一米七八,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色连帽风衣严严实实包裹着,脸上戴着一个毫无表情的黑铁面具。
这就是阎罗殿的判官吗?
面具里的人双眼灰白,不似活人,电光火石间,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人的眼?
不过我随即反应过来,这“判官”表面狂傲,实则谨慎到了极点,连眼睛都用假瞳伪装过,不露半点破绽!
束手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我奋力一脚往判官心口踢了过去。
“蜉蚍撼树!”判官冷冷一哼,轻描淡写的挥手,喀的一声,我踢出的脚掌挨了一拳,发出清晰的骨裂声音,疼得我牙齿都咬出血来才止住快要流出的眼泪。
“不想死就求我吧!”这家伙如同要玩死老鼠的猫:“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饶你一条小命!”
判官略略放松捏在我喉咙上的力量,那种生死只在他人一念间的感觉更让我觉得是在面对着一尊死神。
“求……求你,”我艰难的开口。
我看不到判官脸上的表情,却诡异的似乎能感觉到他冷酷面具下戏虐的冷笑。
不等他笑容绽开,我继续说下去:“求你麻个屁!”
我感觉得到掐在喉咙的手明显一僵,我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很好,有种,去陪那老不死吧!”他想要的结果并没有得到,手上遽然用力。
我喉咙剧痛,知道自己就要死在眼前!
然而这一刻,我虽然心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却是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反正是要死了,为何又要弱了气势让恶人快意!
判官并没有急于捏碎我的喉管,而是一点点的用力,我知道,这恶人要看着我一点点的挣扎无力窒息而死。
我竭力的瞪着他,但是,无力感已经席卷全身,眼前越来越黑,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就在我即将完全陷入到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突然看到铁面具下那对灰白的眼眸里泛起一种我不敢相信的神情,那居然是……恐怖?
没错,我从判官眼里看到了恐怖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就是主宰一切的死神,还有谁可以令他恐怖如斯?
没等我再想下去,一股大力重重地撞在我的背心,砰!我全身剧震!
然而,这股巨大的力量却并没有伤到我分毫,汹涌地涌入到我的身体里,然后我的双臂一麻,象是被电到了一般,不受控制地闪电般往前一推。
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如同洪峰终于找到泄堤的决口,汹湧澎湃地顺着我的双臂冲击了出去,直接就将判官掐住我脖子的左手震得高高弹了回去。
这一连窜的动作说起来长,实际连一刹那都算不上,我脑子根本还没意识到变故,身体上的动作就已经完成!
然而这一连窜的动作虽快,判官却更快,寒光一闪,一抹刀光就鬼魅般出现在我眼前。
刀光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当我看到刀光的时候,锋利的寒气已经刺破了我的皮肤。
就在刀光将要切开皮肤切断大动脉之际,判官居然怪叫一声,刀光陡然倒转,挡在双眼之前。
铮铮,数道火光迸射,四枚银针刺在刀光之上,炸得粉碎。
“判官”的刀法果然已至化境,明明是如此突兀险恶的情形下居然硬生生挡住了快如流星的银针,那怕是处于你死我活的立场也不由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也已经是他刀法的巅峰了,毕竟失了先机,拦截的力量明显不足,被崩开一个缺口。
紧接着就听到嗤的一声轻响,居然另有一枚银针从缺口中穿过,生生穿透面具,钉进眉心位置,针尾在面具外嗡嗡作响!
这一手五针连环,我十分眼熟,跟我夏家的小天星刺穴手法里的“五星连珠”手法简直如出一辙。
中了这一针的判官明显身子一滞,而这个时候,我的双掌也恰恰赶到。
呯的一声,双掌不可思议地印在了判官的身上。
咔嚓!清晰的骨折声响起,我清楚地看到判官的胸腔凹陷了下去,胸骨至少断了四根!
巨大的力量将判官击飞了出去,空中还带着一串从他嘴里喷出的鲜血。
打出那股力量后,我本人也重重的摔了下去,刚想站直,脚上骨裂的地方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我拼命稳住,终于没有倒在地上。
异变陡生,我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东阳果然是夏东阳,人都死了还能伤得了我,好,好,我判官还是小看了你……!”黑暗中传来判官越来越远的怪笑声,这家伙十分果决,见事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是爷爷?我又惊又喜,急忙转头看了过去。
我身后站着一位白眉白发老人,不正是爷爷还有谁?
我早就该想到的,除了爷爷还有谁能熟悉我修行的功法,还有谁可以将力量传入到我的身体,并且控制着我的身体做出反击……
是的,我早就该想到,除了爷爷还有谁能打出这精妙无比的银针,又有谁能让阎罗殿里的判官如此惊慌失措!
我一下就喜极而泣,抱住爷爷委屈地大声哭了出来,“爷爷,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
最爱的人失而复得,那种感觉,所有的文字都无法形容于万一……无法描叙。
爷爷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很轻,很轻,越来越,轻……
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爷爷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僵,我连忙看向他,爷爷微笑地看着我,说出来的话已经十分吃力:
“别哭!这一次,爷爷真的要走了,好孩子,一定不能哭,要坚强的笑出声来,判官并没有走远!”
原来爷爷并不是诈死,而是放心不下我,借助药物和数十年修行的浩然正气,强行留住一口生气。
重创了判官之后,这口生气再也无法留住,真的要去了!
我整个人一下僵住,就这样抱着爷爷,看着他的瞳孔里的光辉一点点散去,我象个无助的小孩,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话,不停说着,“爷爷不走,末儿不哭,爷爷不走,末儿不哭……”
我耳边传来爷爷轻声念出的经文:
“生死修短,岂能强求?
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
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予恶乎知夫死音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爷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飘飘渺渺地萦绕在我心头。
爷爷的书房里就挂着这幅字,我一直并没有在意句子里的死生之意,可在这时,却是希望它是对的。
“生命长度,无法强求。
但我怎知,贪恋生命不是一种错误?
但我怎知,厌恶死亡不是少时就流落在外不知归家的游子?
但我怎知,死了的人不会懊悔活着的时候贪生怕死?”
希望……说的都是真的!
我抱着爷爷,只觉得天已经塌了,泪水滚滚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刺耳的警笛声在身边响起,不一会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强行拉开,摁在一个地方坐下,然后只觉得头上一凉,一瓶冰冷的矿泉水正从我的头上倒下来。
我清醒了一些,睁眼环顾,四周都是人,雷老虎正蹲在我面前,见我清醒过来,将还剩小半瓶的矿泉水塞进我的手里。
我麻木地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液进入身体,我整个人又清楚了不少,突然想起爷爷的生死,紧紧拽住雷老虎的手:“我爷爷呢?”
雷老虎张了张口,没说话。
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最不愿意相信的结果还是成真了。
我多么希望爷爷是真的假死,他只是再次跟判官开了一个玩笑……
可是,人生没有可是。
我整个人一下如五雷轰顶,猛地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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