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近年关,爷爷到南山道观拜访道友,我也算是逮到一个放飞自我的机会,便准备跟隔壁的小伙伴阿牛到后山挖地蜂取冬蜜。
刚刚拎着家伙出了大门,一辆军绿色的北京吉普车“嘎吱”一个刺耳急刹,停在了门口。
车上跳下来一个三十七八的挺拔汉子,拿着公文包,站如松,行如风,一看就是在军队里呆过的,下巴刮得铁青,双眼盯着人就象是猛虎盯上猎物,胆小的看一眼就会打个哆嗦。
汉子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外号“雷老虎”,是省公安厅刑侦界镇场子的一员干将。
商省的各路牛鬼蛇神没有不怵雷老虎的,是一位在道上提起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每年来家里找爷爷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是极熟的叔叔。
“雷叔叔好,我爷爷不在,去南山访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有急事,不等他开口就先把爷爷的行踪说了出来。
当然,我一边说话一边就主动的把他手上拿着的一个10升装的塑料壶接了过来。
别人来访吧,好烟好酒好吃的一大堆,唯独雷叔叔最小气,每次都是一壶农家乐(米酒)。
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以量取胜,每次来还要蹭吃蹭喝,口味还叼得很,跟自己家似的。
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总是揙衣撸袖的亲自下厨,送酒菜非得是油鱼干,松子鸡,土蜂仔这些土得掉渣的货不罢休,带来的一桶农家乐他自己都能干掉三分之一。
临走还要带上两瓶爷爷泡的药酒,连吃带拿的跟个土匪下山似的。
偏偏爷爷还特别的欣赏他,这也是我对他印象特深刻的原因。
雷老虎十分失望,“能联系到吗?”
我傻傻一笑,“你知道的。”
当时手机已经开始普及,六种和弦铃声的诺基亚风行全国,偏偏爷爷对这些现代化的东西不感兴趣,虽然有,却很少随身带,这就没办法了。
看着雷老虎眉头紧皱,一副想走又犹豫的样子,我心想这家伙会不会觉得这桶酒送得亏了?要不,还给他得了?也不知他好不好意思拿回去?
观颜察色这些以前我是不会的,但是自从学了《黄帝真经》之后,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运用里面的知识去观察别人。
“要不雷叔叔你吃了饭再走吧,可能爷爷到时就回来了?”想起爷爷曾经说过他们这些一线的刑警不容易,加上我也看出他风尘仆仆面有菜色,说不定早餐都没吃,便挽留他吃饭。
“也好,省得没结果明天还要再跑一趟!”雷老虎不客气地进了客厅,随手就拉张椅子坐下。
接过我给他倒的大碗苦丁茶,咕噜咕噜灌进肚里,咂咂嘴,又要了一碗,痛快喝完后抹了抹嘴,“你家种的苦丁茶能喝出了甘甜味,硬是要得!”
“才不是,我在里边掺了绞股蓝,你没喝出来。”我有点炫耀地说。
苦丁茶和绞股蓝这两味药的保健功效十分显著,唯独是其中的苦味使得许多人避而远之。
然而这些又哪里难得倒现在粗明药理的我,经过我的精心配比之后,不但不苦,反而色香味俱全,配上清石泉水烹出来的茶,顿时满口生津,令人心旷神怡。
雷老虎两眼一亮:“小家伙,不错啊,学到你爷爷几成本事了?”
“爷爷教了我好多东西,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方面。”小孩子总是想在大人面前证明自己长大了。
我偷学《黄帝真经》,也觉得自己蛮有点料的,说这话的时候半点不怯。说到底,小孩子也是有虚荣心的。
“好,好孩子,有点意思。”雷老虎哈哈大笑,突然转移话题,“你现在初几?”
“初三。”我答道。
“明年就要上高中了,成绩怎么样?”
“语数还可以,其他有点偏科,化学更好一点。”
“有没有把握上省重点高中?”
“没有。”我实话实说,嘴巴有点苦。
“想不想上省重点高中?”雷老虎笑眯眯的看着我。
“不想,爷爷说做人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脚底不牢会摔痛屁股。”我支吾着掩饰,市重点高中还可以拼一拼。省重点高中多难啊,万军之中取敌酋首级的难度!
“省一高要说难也难,要说你的情况还是有办法的。”雷老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你不知道有许多办法可以加分的吗?”
“加分?”我心跳加速,不想上重点学校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对啊,加分!只要能做出突出成绩,不但有加分,保送也是妥妥的!……象那许三多你知道吧……”雷老虎专挑几个鲤鱼跃龙门的例子,搞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雷老虎太狡猾了,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带进坑里去了,急忙问:“怎么加分?雷叔叔你快告诉我!”
“说起来,我这里就有一个加分的机会……”雷老虎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照片,大方地说,“就给你一个机会试试!你说说看,这人是怎么死的。”
我接过照片,跟我想的一样,是一具尸体,虽说在影视作品里看过不少死人,但那些都是乱喷血浆,而且也没有这么清晰的特写镜头,第一眼就给人十分震撼的冲击。
我的目光立刻就被照片吸引了过去,除了最初几秒略有些不适和恶心之外,我不但不觉得害怕,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期待。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只觉得整个人的肾上腺素都飙升了起来,浑身的汗毛莫名竖立,瞳孔收缩,瞬间就进入了的无比专注的模式,还带着对真相的渴求和激扬!
死者是一名三十四五的成年男性,穿着名贵的黑色阿曼尼西装,整个人佝偻着倒在一个打开的保险柜前,脸上手上都有红黑渗血,肌肉扭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另几张照片中死者已经被摆在法医室的解剖台上,全身皮肤都有肿大、起泡、组织坏疽以及溃疡,看起来十分恐怖。
这是典型的尖吻蝮的溶血毒素中毒症,在他的右脚脚腕上有两颗米粒大的伤口。
另一组照片显示,死者所在的房间是一个只有一个保险柜的密封小金库,长五米,宽四米。
房门后有危险品检测器,显然进门的人都会被检查一遍,杜绝金属,炸药这些危险品,不过这玩意对于毒蛇这种生物种类显然不好使。
保险柜门大开,撒落着大量现金和各种黄金首饰,还有几十张票据……
我看的入神,雷老虎也不急,抽烟喝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过了半个小时,我放下照片的时候已经胸有成竹,十分肯定地说道:
“死者是中毒而死,这一点毫无疑问!
脚腕上的伤口正是致命伤,不论是从伤口的形状还是死者的死状和化验单来看,都是典型的溶血性生物毒液致死,而且指向性十分明确,有这种毒性的毒蛇就是‘五步蛇’。
但小金库是密封的,毒蛇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照片里没有痕迹?
如果真是毒蛇所伤,你也不会特意跑来找我爷爷,所以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蹊跷!”
雷老虎坐直身子:“不错啊,将门出虎子,你说说看,这是意外还是他杀,动机是什么,毒蛇又是怎么回事?”
我抽出一张照片递过去:“他杀!动机就在这里。”
雷老虎盯着那张死者倒在保险柜的特写照片又仔细看了一会,脸肌抽了抽:
“动机就在照片上?你不是觉得你雷叔好忽悠吧,这案子是我带队调查的,现场和保险柜翻了个底朝天,既没找到毒蛇,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
他突然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别磨磨唧唧,快说动机是什么!”
“谋财害命!”我笃定地说道。
“不可能!”雷老虎一口否定,看我的眼神带上了失望。
散落在地上的钞票、首饰、票据、房产少说也值四五十万,这在当时可是天文数字。
谋财害命的凶手却分文未取,这根本说不通。说是仇杀更靠谱。
顺便说一句,那时候还是2005年,电脑cpu处在单核年代,个人系统是XP,苹果和安卓这两样席卷天下的利器还得再等两年,支付宝刚刚起步,京都四五环经适房每平不到5000元,有钱人和大公司都有自己的小金库,现金才是主流。
我有点小得意:“你有没有发觉,这里边全是现金和证劵,是不是少了什么?提示一下,是比这些全部加起来更值钱的东西。”
雷老虎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房产?地契?不记名证券?不,这些都可以追查到的。”
“是遗嘱!”看他急的,我没卖关子,指着死者身体压住了一半的一朵皱巴巴的小白绢花(这是祭奠未下葬死者佩戴的物品),不认真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他家老爷子刚刚寿寝正终(资料上有提到),而这间小金库建在老爷子的书房内部,应该就是老人家存放重要东西的保险库。
所以我认为这保险柜里最值钱的应该存放着老人的遗嘱。
而死者正是在取这份遗嘱的过程被人杀害。”
我一字一顿,“有人为了这份遗嘱而杀人,这就是动机!”
死者是许家老大,许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许家老爷子正是景秀地产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景秀集团乃是全省地产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他手里掌握的景秀地产股权随便漏出一点,价值就不只保险柜里的那一点。
而许家老大许家荣一直作为老爷子的代理人在集团高层担任要职,另外两个儿子却从事着完全不相关的行业。
所以外界普遍认为,老爷子身故之后,会把手里的大部份股份交到许家荣手里。
“……我吊!”雷老虎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脆响听得我都肉痛,不过雷老虎大脑皮层的兴奋反应完全碾压了中枢神经的痛感,“对啊!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里面一定有遗嘱,但这个可能性最大!”
在所有的命案里,找到了杀人动机就相当于整个案子破了大半,已经差不多明朗化了,只要再找到凶器,基本就铁板钉钉了,果然,他接着问:
“好小子,还能不能找出毒蛇?”
“我从来没说过有毒蛇好不好。”我小胸膛一挺,自我感觉相当不错,顺便小小地鄙夷了一下雷老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死于蛇毒与被毒蛇咬死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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