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修罗过来了，几个昨天收了修罗钱的衙役就走了过来。
“我家就在乡里，若是有事，只管去我家言语一声。”
“我老婆家也在乡里，真有事了，就躲我岳家去。回头叫齐衙门里弟兄叔伯们，打他个满脸开花。”
修罗一一感谢这些衙役们的好意：“叔伯们，哥哥们！你们的好意我领了。等我下了乡，定会一一拜访各位的亲戚。各位叔伯、哥哥。若是有想寄回家的东西，也可以打包给我，我帮着送回去。”
这话说得衙皂房里的衙役们连声叫好，就连那几个郑得昌的心腹也露出了赞成的神色。
秦山站在窗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哎，长大了啊！”秦山摇了摇头，颇有些惆怅地回了自己的皂房。
以前修罗不懂事，老是和他拧着干。如今突然间长大了，也会来事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又有些怀念以前那个爱和他顶撞的小五了。
“就是犯贱啊！”秦山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儿子好，不听话就揍。早不听话早揍，晚不听话晚揍，纵是听话也可以时不时揍上一揍。”
正在衙皂房里的小年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哆嗦。
临走前，修罗去了秦山屋里，将平婶写的东西交由秦山保存。
“二叔帮我调查一下供词里的这些人，回来之后，侄女有用的。”
秦山随便看了一眼，见到全是郑得昌的事，便一口应承下来：“放心吧，等你回来，管保把这些人的祖宗八代给你查清楚。”
又细细叮嘱修罗：“在乡下千万要小心，不要逞强。遇到事情就多问高里正。实在不行，就直接回城。回头我领着人杀过去，给你撑腰。”
修罗用力地点头，觉得这个满口脏话的汉子，可爱到爆。
……
高桥乡，位于沣河西岸、渭河南岸。
修罗与小年的第一站，就在这里。
按照往常的惯例，高里正领着乡里的民壮等在路口，看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半大小子，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愣住了。
若不是俩人拿出公文和对牌，高里正几乎还以为这是两个骗子。
“原来竟是秦总班头家的小郎？”高里正对于秦山还是给面子的，连忙招呼小年。至于修罗，则被他们下意识的遗忘了。
小年有些为难地看着修罗，修罗则是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一切如旧。
“乡里的黄册都准备好了，秦小郎过去就可以看到。不过这天色我看不早了，不如先去老朽家中饮一碗酒，去去身上的乏气。”高里正是个有能耐的，三句不到就转到了吃饭喝酒上面。
小年转头请示修罗：“小五姐，你说呢？”
修罗点了点头：“坐了一天的牛车，也累了！吃完就早些休息吧。”
见到小年竟然要先请示修罗，几人这才将目光稍微往修罗身上落了几眼。可是在看到修罗的长相和年纪之后，又是嗤之一鼻。
这俩人能干什么？
高里正等人已经对这次的劝桑下了失败的定论！反正年年都是以罚代缴，只要能把罚金凑够就行了。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可是不会管小民的死活。
第一天，修罗与小年吃完了饭就在里正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修罗与小年去拜访乡中的士绅和乡老。
第三天，修罗与小年将各衙役准备的东西一一送到他们的家中。
第四天，修罗与几个纺纱的老婆婆和大娘坐在一起侃大山。
第五天，小年急了……
“小五姐，赶紧劝桑啊，劝完了桑咱们好回去交差！”这整天呆在乡下算是什么事啊？
“劝什么桑？”修罗指着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婆婆和大娘，“指望着从她们一节一节纺的纱里劝出来桑吗？”
小年不说话了。
百姓实在是太穷了！夏些，春秋冬三季，一家人甚至只有一件厚衣服和被子。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谁有事谁穿衣服下床，其他人就猫在床上。
这几个纺纱的老婆婆和大娘，能有件完整的衣服，能坐在院子里纺纺纱，算得上体面人了。
修罗将一文钱在手指间灵活的翻转：“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啊。”
小年叹了口气。
修罗又坐到几个老婆婆身边，与她们侃起大山了。
她们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出过这个村子，一辈子没有见过雄伟的长安城。几个老婆婆对于修罗这个长相俊美的女衙役很有好感，将这乡里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讲给修罗听。
于是，修罗就试探性地问几个老婆婆：“你们可见过一种黑色的，可以持续燃烧的东西？”
几个老婆婆都是摇头：“不曾见过。”
修罗这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会到这个书里的世界，当初在现实世界里，她就应该多学学地理之类的知识。
这个书里的长安与现实世界里的长安完全不相同，倒像是汉朝与唐朝的结合体一样！
如果是按照现实世界的位置去找煤矿，只怕是什么都找不到的。
倒是一个大娘凑了过来：“你说的，是不是炭啊？”
炭？
修罗连忙问她：“你可见过？”
大娘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闪烁：“我怎么可能见过？不过是听过我儿子说过而已。他说附近的野人取暖都不用柴，而是用炭。”
野人指的是那些因逃税而避入深山的黑户，他们不交税，却不敢下山。因为这些人一旦出现在人间，所有的人都可以捉住他们前往衙门里领赏。
抓住一个逃税的人，奖励百钱。而这个大娘的儿子，居然能和野人说上话，可见得在野人群里还是相当受信赖了。
修罗暗中记下了这个大娘，准备等晚上偷偷去找她。
到了晚上，修罗与小年拎着二斤白面和二斤粗粮，去了那位大娘的家里。
“来就来了呗，咋还能带东西！”大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在开水里抓了一把糖。
“大娘您贵姓？”修罗看着那个油腻腻的碗并没有皱眉头，而是痛快地喝了一口。
大娘见到修罗喝了她家的茶水，表情顿时温柔起来：“俺那口子姓朱。”
“大娘儿女双全，衣食无忧，是个顶顶有福的！”他们一落座能立时端上来开水，而且还吃得起糖，这在村子里算得上富裕了。
朱大娘豪爽地笑了起来：“也不算有福，只不过是儿女孝顺罢了。”
这时，一个少妇从后面走了出来，端出来一盘零食，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是老大家的。”朱大娘爱怜地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已有孕了。”
“哎呀，那恭喜大娘了。到明年院中就有会跑的孙子！”修罗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命锁，“怕明年来不及恭敬，先送上贺礼。”
朱大娘一开始拒辞不受，直到修罗说了半筐好话，这才勉强收下。
一收下长命锁，朱大娘脸色一正：“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你们想找我办什么？只要不是太难的，能帮的我一定帮！”
是个痛快人！
修罗挑起了大拇指。
“朱大娘，你见过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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