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做到的?”
“你是什么境界?”
“你到底是谁?”
这是三天来宋成成翻来覆去追问的答案,宋钰第一次发现,宋成成这种锲而不舍地精神让他陷入到无尽苦恼中,当他在认真思索接下来每一步该怎么走,每个时间段节点该到哪一种进度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耳旁:“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今天又多加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宋钰不得不正视宋成成,因为这家伙如果得不到答案的话,可能真的会一直不停地追问下去。他不得不将注意力从面前画得乱七八糟的小本上转移过来:“像罗家这样的小家族,杀了家主可能会导致这个家族群龙无首,除非是有一个运作能力极强,有凝聚力的人引领,否则在很快时间内会遭遇同行的排挤而失去竞争力;但像宋族、诺德家主这样的豪门财阀,家主可能会引领这个家族走向另一个辉煌,但却不是全部。家主拥有更大的权利不假,但也反倒不如罗家这样的家主来得逍遥自在。”
宋成成不服气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家主就挺自在的,就算轻轻咳嗽一下,我们外围的所有宋家都得马上往本家赶去,真正的世俗皇帝。”
宋钰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你还站得不够高。豪门世家的家主代表着的是家族的整体利益,如果他指引的方向和家族整体利益相违背,家里的老人就会考虑换一个能代表着他们利益的人来主持这个家,所以这样的人永远也杀不净的,最好的办法是直接让这个家族变成穷光蛋,到时候不需要你出面就有无数世家对他口诛笔伐。”
“这也是你明知道诺德龙翼是买凶截杀大小姐的幕后元凶,也要将他放走的原因?”
“要让一个人痛,就得一鼓作气将他打痛。而让诺德这样的世家痛,就只能在买卖上堂堂正正的抽他一耳光给他一棍子,在让他变成什么也没有的穷光蛋。”
“让诺德龙翼成为穷光蛋?”宋成成惊讶地望着书桌后面的宋钰:“你这想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又是谁给你的自信?”
“没有永世不倒的世家,连四域一统的武宗最后还不是被他扶持这的四大帝国给联合推翻,豪门财阀凭什么能永存下来?”宋钰想了想觉得这话确实将宋成成吓得不轻,因为这几乎让他这个世家子弟去认真思考一辈子:“现在还说这话确实早了一些,罗家现在要做的是站稳脚步,只有活下来了才能将那些想法付诸于行动。”
春芳嫂进来通知宋钰,罗家的银子已到族人行辕。和宋成成一起过来的几人都被安排出去了,有人整天在街上东奔西走,有人在青魁山漫山遍野地走访,不到太阳落山不会回来。宋成成由此好奇地问他们在忙什么,他们也一脸茫然:“就按照宋先生的吩咐,将每条街有些什么格局分布,那条街茶楼酒肆多少家,百货裁衣又多少家,各家价格又如何,哪条集中了从外地过来的商人,哪条街的富人比较密集、那家店铺水晶、琉璃成色好……每天晚上都汇总给先生,他会把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至于这到底有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罗雅丹伤势稳定不少,但基本起居都还需要照顾,宋钰考虑着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很忙,很坚决地让她留在行辕,唯一意见极大的可能要属文静,听说她也要在这地方待下去,而且宋钰那口气,罗雅丹待多久她就得待多久,顿时变成狂暴的母狮:“凭什么?明着是要我在这里修养,其实就是要本小姐伺候她。”
宋钰大手一挥,乾纲独断道:“我和行辕里几个老前辈都打过招呼,如果你感受不到识海开合,阴阳交感,你就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文静惊叫起来:“从你教我口诀到现在才一个月光景,你要我练到神合境界?罗雅丹都说了,你有个朋友叫夺人,算是炼神的天才了,修炼了二十来年也不过是相生境界。你当然没练过,自然不知道炼神是多么艰难的事。”
宋钰眉头不经意地皱起,从罗雅丹哪里知道夺人并没有和当初约定那样找上罗雅丹,对此宋钰还发动了宋族的人脉寻找,可是从宋安哪里得到的确实“无踪”的结果,不过倒是说起在海口城以南三百里处,曾经有弱水杀手活动的痕迹。
夺人现在一定过得不好,偏偏这家伙死心眼,为了避免给别人带来麻烦,他一般都会自己先将麻烦解决掉,有月娇暗中照应,相信只要不是遇上封昊,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团黑雾在宋钰指尖升腾翻转。
文静咦了一声拼命揉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是花了眼,黑雾根本就没有翻滚姿态,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宋钰指尖三寸的虚空中,静若睡莲。
黑色的莲!
文静看得很仔细,从宋钰指甲涌向出来的本是一团静止不动的黑雾,自己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怎么就变成了一朵黑莲?
黑莲中有一道似是而非的力量藏而不露,恐怕时间能一眼看出其中玄妙的只有文静这双眸子。
正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文静才更惊讶:“通达神庭,幻化万千!”她炼神不过月余,在这条路上的领路人是不着调的宋钰。论战斗经验技巧,宋钰几乎可以做大半修道者的导师,但这不并不意味着他就真能扮演好导师这个角色,实际上他最擅长的就是用填鸭的方式让文静将一些口诀死记硬背。
美其名曰:真正悟了,才是属于你的。
随后他去隔壁房间探望罗雅丹。
罗雅丹坐在床上,双手放在碎花布的被套上,两根食指无聊地相互重叠、攀爬,对宋钰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宋钰说的差不多快没了耐心的时候,罗雅丹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转手青魁山已经没有可能……”
刚一张嘴,罗雅丹就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要是可能,还用从宋族抽调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手来协助你?”
宋钰惊讶地看着罗雅丹,大小姐脾气是倔了点,但并不胡搅蛮缠不通人情,今天难道是吃火药了?宋钰接下来的话更是斟酌了再斟酌:“这两天才刚抽芽,还看不出茶芽品质来,但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接下来的十多天,主要集中在对茶工的训练上。茶芽的肥腴直接影响最后茶叶的好坏成败……”
“听说你把诺德龙翼给得罪了。像这样的大家族不会只是单一做一种买卖,茶叶也会涉足,到时候他稍微将自己的东西降两分利润,就可以让咱们这一年血本无归。”
宋钰到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走差异化经营路线。别小看了任何一个市场,就像街头不起眼的手工艺品,五钱银子的成本出货五三、五四钱,每一样工艺品才毫厘的利润,可每天从作坊里运出去的货数以千计,再运往大荒不同城镇市集。就是这样的零碎玩意却可能支撑起一个正在中兴的家族。”
“你的资金呢?短时间内罗家没法拿出更多的钱,茶工工钱不菲,若是人少了,等到茶期完结的时候,满山的茶也采不完;若是招工过多怕是连本钱也不能回收。这已经是无法破的一个局,诺德龙翼这是要将我罗族往绝路上逼。”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宋钰将削好的水果递过去,罗雅丹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宋钰这时候才隐隐察觉她的不对,却又不好明着问出来:“我也经历过很多很多的坎,当时总以为自己再也迈不过去,也许就要横尸街头了。结果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被我当时认为是怎么也卖不过去的坎,其实什么也不算。人嘛,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
宋钰觉得自己这番下就算不能让罗雅丹拍案而起,但至少也能附和几句吧,结果对方却是冷冰冰说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宋钰出门后立即找到文静,开门见山问道:“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呆在这太闷的缘故?”
文静茫然地摇着头:“没有啊,你来之前她还和我讲天关城的踏月节风俗呢,和我们海口的踏月节差别很大。对了,她说你用一诗一词就让一个女孩红得发紫,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能耐。你把《传奇》教我呗,她虽然也哼了几句,可是我想听你唱歌!”
“罗雅丹还哼歌?当着你的面……”宋钰不得不仔细审视刚才来的情形,显然罗雅丹心情不好是从见着自己开始,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了吧?
宋钰带着这个疑惑回到黄金城,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毕竟是近百万辆的现银,足足用了十两马车载运。宋甲马本要叫一个长老一路随行,宋钰却无所谓地笑笑,只让他安排了几个车夫,然后与宋成成两人两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您是怎么做到的?”宋成成稳坐马背,不过再没有以前的那种倨傲。话音未落,宋钰马鞭已经劈头盖脸抽来:“有完没完?”
“你不告诉我,我连睡觉也睡不香。”宋成成笑嘻嘻地闪身让开这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毫无力道可言的鞭子,前方黄金城城门已经在望:“看来你也有算计落空的时候,没有人来劫咱们的银子。”
“清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都是一群胆小鬼,本还打算有不开眼的跑出来抢劫咱们,我也能顺道落一些额外收入,各方面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口袋呢,没钱万事难。”
“诺德龙翼是聪明人,就像大小姐担心的那样,他会堂堂正正的在生意上将罗家挤死,这才是他的长项,也是他最擅长的。所以你每天花十多两银子找人来盯梢是不可取的,被你羞辱了一遭后,你就算拿鞭子赶他,他也不会离开黄金城。”宋成成有些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宋钰怎么就看不明白,罗家就算求死也不用这样消极吧。随后身子在马背上微微倾过来,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七个字如同魔咒一般折腾了宋钰好几天,他终于向旁边这人屈服了:“我和你们大少爷有过命交情,这答应满意了吧?”
宋成成打破沙锅问到底:“怎么个过命法?”
“我杀过他,他杀过我,不过我们都活了下来,然后我们又联手杀了一个人。”
大少爷师从剑宗并不算隐秘,事实上像宋成成这样一出身就被训练为家族修道者的人并不少,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都在一个圈子混,怎会有真正的秘密。
宋成成不得不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男子,如果不是经历过他和诺德龙翼交锋的过程,恐怕他永远不会相信宋钰是修道者的事实。
大少爷可是剑阁中藏青阁出类拔萃的弟子,据说一手凌霄剑诀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号称年轻一辈中几无敌手。
这家伙竟然能在大少爷剑下活下来,这更引发宋成成的好奇心:“你们又杀了谁?”
“乌蛮!”
宋成成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将平坦的黄泥路面砸出一个小坑,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穿成一串的马车已经开始鱼贯进城,宋钰驱马行走在最前面。
宋成成望着那单薄而略有挺拔的背影,轻轻吐出两字:“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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