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并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的热闹,更多的时候依然是黑暗而冰冷,甚至彼此间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地牢你温度越来越低,宋钰只能以此来推断此时该是深夜,只有这时候才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
宋钰正神游于金色的沙滩上,蔚蓝的海水拍打着脚踝,还有徐徐海风吹来。如果不是远处一个巨人盘对坐在沙滩上,宋钰几乎要以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知道你为什么苦恼。”
宋钰没有理睬神棍,这家伙把自己的识海当着他的家了,而且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身为一个客人应有的觉悟,宋钰所有的秘密在这个神棍面前根本隐藏不住。
影神嘿嘿一笑,将一只手臂深入海中,随意地搅动,那些怕打着宋钰脚踝的浪花便猛烈了不少,最高可以淹没到他小腿处。影神现在越来越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深藏于海底,不轻易露面的家伙进行挑衅:“你是在为你自己说过的大话发愁吧?石猴,哈哈……亏你说得出来这些故事,我知道你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神棍,一个被挑断双手的人要如何才能让他复原,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啊,至少曾经是!”
“筋脉未断,不过是折了双手而已,这有何难?就算是想要改造成神躯也可以。”影神咂嘴说道:“不过这是理论上的说法而已。”
“垩神时代至今已过数千年,哪里还会有神躯存在?”宋钰摇摇头,用神骨来改造修道者这种说法隐隐存在,当年沧澜大枫被发配至葬神海域途中,沧澜世家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个玷污世家荣誉的野种活在世上,在途中对他进行暗杀,沧澜大枫跌入绝谷中,三年后再次露面的时候,天下皆惊。
在一次闲谈中,沧澜大枫无意间说过:“我非人,乃神躯!”这是继武凌之后,大荒第二个神躯修道者的出现。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看着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的时候,就会眼红,想要据为己有。所有人都盯着沧澜大枫这块香饽饽,这无疑是在《登神五炁》上再添了一把火,这才掀起了一场横跨北域、西林、南荒、东庭四域的厮杀。
“你知道神念和神魂之间的区别吗?”影神看了一眼茫然的宋钰,随手朝天空随意一指:“我以修道登神,对应于神念并不清楚太多,近来无事倒也随意翻了那玩意,却是让我略微揣摩出一些道理来。”
宋钰顺着神棍的手朝天上看去,天空正中始终漂浮着一团白云,一条金色丝线构成的边缘勾勒出白云轮廓,云层之后闪烁着堂皇金光。宋钰微微皱眉:“《碧落赋》是阴阳世家至宝,如今我神念修为极浅,仅能看到开卷的几页,真正的内容却根本没法提取,神念已进入那部秘典中,就如进入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别忘了,你那是神魂,神座之魂!”
“神魂和神念之间有什么区别?”
“神念作用于外,可以调用外力而为己用。神魂却不同,你看海底那家伙,它身子可以拟化出一个化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害得我到现在始终没敢合眼。”
宋钰精神一振,连嘴唇也有些哆嗦起来:“你是说我也可以利用神魂将自己改造为神躯?”
“理论上来说应该可以,但如何做却要你自己去摸索。当然了,你要是有勇气,潜入海底向那家伙请教,它如果愿意教你,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应该可以吧!”宋钰犹豫地说着:“毕竟这片海的主人是我。”
“你都可以夺取这具身体的记忆,成为主人,它为什么不可以对你取而代之?如果不是本神在这里守着,你的记忆早就消失了,别忘了,那家伙最拿手的就是吞噬。这世上是有捷径的,但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去摸索、去寻找。想当年,我为了登神,整整坐忘数百年时光……”
宋钰懒得去听神棍那些“老夫当年勇”的破事,这家伙也许曾经确实很强大,但现在也不过是一团苟延残喘的意识而已,若不是自己给他提供了一亩三分田,他现在还被囚禁在镇魔岛的皑皑白雪中。
寂静的地牢里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力鬼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范旭尽管用玄铁从他肋骨上穿过,将他锁在这里,但出于谨慎的原则,依旧没有给他一顿饱饭,不会给他留任何多余的体力。
那玩意甚至连饭也说不上,只是一坨可以当石头砸人的冷馒头。
力鬼现在觉得就算是有一块冷馒头,他也不会嫌弃,忍受着饥肠辘辘的痛苦,勉力地抬头,正好见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宋钰身后。他之所以能看清楚,是因为那道影子正散发出微弱的蓝光,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
淡淡的人影如轻烟一般漂浮上空中,眨眼便消失。
力鬼摇摇头,心中暗自嘲笑:“我不但双手被废,连眼睛也不好使了。”只有真正尝过饥饿滋味的人才会明白,世间千奇百怪的酷刑,在饥饿面前都只是小菜一碟,因为酷刑都是外力加诸于身体的表象,而饥饿是从内在地引发一个人意志的崩塌,这比刀剑还要猛烈。
视觉幻像是一只崩溃的前兆。
范旭如幽灵一样出现在屋檐下面,安静地望着对面透着灯火的窗棂。
一个多时辰的逃逸,范旭将那追踪自己的怪物引到海边,在布置迷阵后成功甩掉那家伙,然后一路潜藏掩迹地折返回来,在得知青隼根本没有出现后,他更加铁定了心中的猜想,那怪物应该是青隼派来的刺客。
回来后的范旭最先去看望的是假少主,这人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第二站就来到这里,听着从房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春兰夏兰两人早就向他汇报过,他自然知道罗雅丹在抓紧时间修炼神念,这才小声问道:“主母还好吧!”
“一切都很好。”春兰声音很清脆,即便她有意压得很低,但还是轻易地才夜空中传开:“傍晚时候因为没有见着他的扈从,倒是无故发了一通脾气。”
范旭微微点头,随即冷笑一声:“炼神不是修道,若能一蹴而就,炼神者就不会那样稀少了。”
“首领。”夏兰比春兰要稍微胆小一些,有些怯生地望了范旭一眼又年满低下头,不敢和范旭对视:“罗雅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中却已对我们生疑。”
“不用顾忌我的颜面。”范旭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是想说她对我生疑吧!宋钰前些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我早已知晓,罗雅丹怀疑本座用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也是我不愿意将宋钰留在罗雅丹身边的根由,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说话做事天马行空,连我也看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愿去揣摩别人的意图,所以我就限制他自由,如果这样了个他还能坏我好事,我也就认了。”
旁边春兰抿嘴一笑,换着任何人,能像首领这样能掌控一城一地所有人的举动,这已经是划地夺雄名的枭雄了,只要首领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整个城池化作火海,换着谁都该满足于这种现状,但她们是从小跟随在首领身边的人,所以春兰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学会了,首领也不会。
旁边夏兰还要说话,猛然觉得一道寒意从背后袭来,即便是以她雷鸣巅峰期的修为也忍不住打出寒颤,这道寒意如阴魂一般直接钻入她骨髓,仿佛连血液也凝固了。
范旭眼眸如两柄利剑般从夏兰耳际掠过,一缕青丝齐根而端,飘飘荡荡地坠落。
夏兰一口气终于缓过来,正要谢恩,忽然发现眼前早已失去首领踪迹。
范旭脚步轻抬,已出现在一扇紧闭着的门房前,厚实的木门在剑气下被碾成粉末,无声地溃败在地上。
这是摆放罗天舒等人的房间,寒风乍灌,火盆里那些火苗却不见摇动,反如温顺小猫一般极力地匍匐在炭火上。火光中,一个淡蓝色人影飘立于逢四面前,陡然听得背后风声才猛然转身,却是一张紫白相间,状若妖魔的鬼脸。
“夜叉!”范旭冷然地望着那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作为天目头领,他对杀手界的这匹黑马可是有所耳闻,但一直都是将夜叉当做是野路子杀手来看待,直到通海河上,夜叉踏着乌蛮的肩膀声名雀跃。
这在杀手界,确实是一举成名的奇迹。
当范旭对夜叉真正感兴趣的时候,他却如凭空消失,根本寻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但是对这张脸,范旭确实一直都有所耳闻,甚至在他房间里,还有不少根据目击者提供的只言片语画出来的肖像。
漂浮在空中的夜叉显然有些惶恐,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脸上那张面具竟然开始抽搐着扭动,瞬间幻化为一个小丑般的笑脸。
范旭迟疑地看着面前这一切,所有的情报中都没有仔细描述出夜叉是属于炼神者还是修道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夜叉是人。但眼前这个夜叉就如一团烟雾凝聚出的人形,甚至还有火光从夜叉身体中穿过,投在墙壁上。
范旭眼瞳骤然收缩,屈指急弹,三道剑气破空而出,如钢钉般洞穿夜叉身体钉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夜叉在空中的身躯颤抖几下,然后如高空跌落的酒坛一般碎裂成无数块,精光斑斓地洒落下来,但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范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怔怔地注视着屋内。
地牢中。
宋钰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即徐徐撑开眼睛开始大口喘息着,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却还能发出爽朗的笑声:“原来这就是神魂与神念之间的区别!”
天地豁然在眼前,一条路,向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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