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海口城已经两三天了,但罗雅丹还是不能适应这里太阳过早升起的习惯,宋钰已经将洗脸水热了好几次,罗雅丹才起床,满脸疲倦地将水盆端到自己房间,对于这个细心的扈从,罗雅丹还是比较满意,很少有男人能做到这样细心和耐心,罗雅丹行礼想着:“也许是读书人特有谨慎的缘故吧。”
终究是男女有别,导致罗雅丹不得不自己出门来端水。
等罗雅丹出门的时候,宋钰躬身说道:“范先生在正堂等候小姐一道用早茶。”
罗雅丹嗯了一声,旁边玉枢径直在前面引路,穿过一弄、二弄天井,便是正堂。虽然宋钰二人已经来这里将近一天时间,可这处屋子终究是第一次到来。
玉枢只将罗雅丹引到门口便止步不前,两个女仆款步走上来,朝罗雅丹作礼万福:“奴婢恭迎主母。”宋钰没想到范旭的执行力竟然这么高,竟然找来两名女仆,他知道的,这些杀手由上至下都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就连先前的洗脸水也是宋钰自己生火烧的。
罗雅丹也不回应,径直跨步进了正堂。
四四方方的正堂并无太多装饰,只是在墙上挂了冷冰冰的一些刀剑,甚至是连两侧采光窗口也比寻常窗口小了很多,屋子里光线极暗。
也许是第一次迎接罗雅丹的缘故,周围特意搁置了两排烛架照明。
宋钰抬脚跟在罗雅丹身后要进屋,却被那两名女仆拦了下来。宋钰微微皱眉,温和说道:“劳驾!”
其中一个脸上有婴儿肥的女仆抬头冲宋钰笑笑:“首领和主人、主母入屋用早餐,先生您还也在这里候着吧!”
宋钰早已看见屋内正上方的位置坐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容貌倒是清修,但眼中少了一种神光,估计这就是范旭找来的什劳子“少主”。对这个赝品,宋钰特别有兴趣,错过这次,宋钰恐怕再没有机会与这人照面,他当然得进去多看几眼。
那女仆生的乖巧、眼睛水灵有神,尤其是笑起来,脸上还有浅浅酒窝,委婉地冲宋钰摇摇头:“奴婢职责所在,先生请见谅。”
看着拦在身前的女仆,宋钰忽然扬手抽到对方脸上。
清脆的耳光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即便是旁边的玉枢也没有回过神来,没有想到这看似斯文的下人竟然是雷公脾气,说变就变。
那女子陡然被抽了耳光,先是懵了一下,随即用毫无表情的眼神望向面前这个书生,好像她压根不知道被人抽了耳光是一件异常羞辱的事。
“制怒。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又是何等的艰难?这世上能将自己情绪收发自如地控制起来的人不多,能达到这境界却要做一个下人,对你来说屈才了。”宋钰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四目相对的女子,眼神漫不经心地向屋内范旭瞟了一眼。
罗雅丹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有时候宋钰总是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那些行为在罗雅丹看来,显然是极不明智的,虽然范旭以及这里所有人都对她尊敬有加,但罗雅丹明白,她已经被软禁起来的,只是这层纸没有被捅破而已。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宋钰竟然毫不留情地给了这个女仆一个耳光,这等于是赤裸裸地抽在范旭脸上。
“宋钰!”罗雅丹厉声喝着,结果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应答,那个正坐首席的年轻男子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腿还没打直便意识到眼前这美人儿根本不是在叫自己,在范旭的横眉中讪讪地又坐回来。
罗雅丹背对着范旭朝宋钰说道:“还不快给范先生道歉。”
“没关系,我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更喜欢这种有性格、有棱角的年轻人。”范旭笑呵呵地走到门口,朝宋钰说道:“宋先生果然是语出惊人。我虽然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年长者,但这年龄越大,脾气反倒不如年轻时候温和。你给我这下人的评语倒是了得,果真是情绪收发随心。”
宋钰看了看这名还拦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难道范先生从海口城将我门带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站在门外和你说话不成?”
“你可以回房里候着,若是我们一会还有些剩饭,我会叫下人给你打一碗过来。”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连后知后觉的罗雅丹也感受到范旭的杀机,连忙上前对宋钰道:“你就听范先生的,回房里歇着吧,我稍后就回来。”
宋钰摇摇头:“非是属下不听小姐命令,宋钰实在是担心我前脚走,范先生后脚就将这两个比大家闺秀还生得一双芊芊细手的下人招呼过来。”
“好厉害的一张嘴。”范旭微笑道:“范某想着终究是男女有别,主母身边得有一两个贴心的下人伺候着,显然你这位扈从并不合适。这样,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将你这下人送回天关城。”
“我不会离开小姐的。虽然我没有了神念废人一个,但在阅历和经验上还是勉强能尽到扈从的职责。也许范先生不明白扈从这两个字的含义,就是说在小姐本人没有下令让我离开之前,我都必须跟随在小姐身边。”
“喔……在范某这处宅子里面也如此?”
“当然!”
当着罗雅丹的面,范旭终究是要保持自己的本分,一挥袖子朝宋钰说道:“你进来吧。”
罗雅丹最担心的是范旭忽然暴起杀人,虽然她没见过范旭动手的情形,但却知道他有一剑穿心的本事,前夜在大王园死了那么多人,一想起来罗雅丹就觉得遍体生寒。既然范旭对宋钰没有动手的打算,也就愉快地落座。
门口那被宋钰抽了一耳光的女仆连忙快步过来盛了三碗早茶,然后毫不客气地站到罗雅丹身后。
坐在上首的宋玉问道:“可以开饭了吗?”
“少主您说开始,自然就开始。”范旭笑呵呵地端起面前早茶,又添了两勺子虾米、酥面筋,才朝罗雅丹说道:“主母身边就是少了一两个心灵手巧的伺候丫头,这段时间如不就让春兰、夏兰这两个丫头跟随身边吧。”
罗雅丹微微一愣,扭头朝着站在身后那女子问道:“你叫春兰?可巧了,我以前有个情同姐妹的侍女叫做秋兰,后来因为一些别的缘故去世,直到现在每每想来,我也难过。”
春兰倒是乖巧,似乎早忘了先前的羞辱,盈盈一拜:“见过主母。”
“叫我一声大小姐就好,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春兰以后就叫‘小姐’好了!”
“你不能这样叫。”罗雅丹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直到这一刻她才陡然意识到,罗家上下所有人中,似乎只有宋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大小姐”。
范旭低头吃了几勺子早茶,将两人安置在罗雅丹身边是他的授意,至于要以如何称呼根本无所谓,这才似乎忽然想起宋钰懂得存在,猛然抬头:“宋先生,实在抱歉,没有多余的碗筷桌椅,倒是让你站着。听说先生在天关城也曾经是声名一时的才子,凭借一首《北域佳人》让天仙子一夜而红,即便是海口城也有不少人口耳相传,如今却要你这样一个大才子饿着肚子看我们吃饭,哈哈……”范旭第一次笑得如此爽朗,就像老将军在回忆自己曾经的峥嵘岁月一般自豪。
“不敢瞒范先生,先前为小姐烧水的时候,我见锅里熬着早茶,就直接用勺子从锅里吃了几口,这会肚子倒不觉得饿。”
这样近乎无赖的话居然是从宋钰这样一个读书人嘴里说出来,还说得彬彬有礼,就算是最熟悉他的罗雅丹本人也觉得这一顿饭吃得难受,总觉得胃里不住在翻腾,好像那些虾米陡然间活过来了一般,以肚子为海洋,来回折腾。
草草吃过早茶,夏兰开始勤快收拾桌面,范旭朝罗雅丹问道:“小姐,我家少主双亲都已过世,我们这些老属下自然是期望着少主能早一些成家立业,所以属下斗胆,将少主以及你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此事已经在昨晚用不同方式传给那些跟随少主多年的老部下。”
罗雅丹豁然起身:“下月初八,十天后?”
“对!等小姐和少主成婚后,属下也就可也放下心来,也能腾出人手和心思来去找炼神者,救治罗爷几人。”
“既然已经成定局无法改变的事,那就依着先生你吧!”
这顿早饭在罗雅丹看来,根本就是一次宣判,但罗雅丹还是勉力答应了下来,只是出门后掌心多了一枚五彩莲台。罗雅丹打算借着十天时间全力修炼神念将父亲等人救出去,她的这点点心思,宋钰还是能看出来的,径直转身停留在过道中。
春兰、夏兰二人愣愣地望着拦在她们二人面前的宋钰:“先生这是要干嘛?范爷吩咐我们要跟随大小姐左右,伺候小姐身边……”
“真人面前何必假话?别忘了我曾经是一名炼神者,接触过的杀手、修道者不在少数,一些你们看来毫无破绽的动作,但在炼神者面前却如萤火虫一般醒目。我不希望你们出现在小姐身边,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你要相信,我有能力说服小姐悔婚的。哦……对了,顺道替我向范先生转告一句话话,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杀手做了谋士的活计,岂不可笑!”
说完追着罗雅丹大步而去,留下春兰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这么目送着那可恶的书生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范先生,越是这时候越是要低调隐忍的好。”罗雅丹没有回头,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宋钰。
宋钰说道:“那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像范旭这样的人,越是示弱、越是不体现自己的价值,死得也越快。他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我这样锋芒毕露,好像世事都能洞察先机却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在他眼中看来,只是一个卖弄聪明的家伙而已,正是因为我与他之间的矛盾激化,他才越不会对我暗中施加一些小手段。”
罗雅丹自嘲地笑笑:“莫不是你无聊的时候,尽在琢磨这些花花肠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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