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乌云从天边徐徐飘来。
七个脚印,每一个被踩过的草甸都升腾着一簇火焰,热浪如七个涟漪在夜色中荡漾。
被真元束缚在五指间的长剑剧烈颤抖,像被困在樊笼中的猛虎般发出呜呜声响,一层层冷冽精光从剑身散逸出来,随即又被手指间那氤氲紫气倒逼回去,两道真元你来我往反复厮杀。宋钰自己却有苦说不出,长剑除开纹兵所固有的剑气外,还附带着倪雒华那一身浩瀚而不可测的修为,向来无往不利的真阳炁此刻别说是烧毁长剑,就连长剑本身的防御也突破不了。
“真正的纹兵,不只是比炼兵坚硬这么简单。”长剑被宋钰控制住,倪雒华脸上却罕见的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真正的纹兵能承载主人的意志,譬如这一剑。”倪雒华打着响指,长剑上再次迸发出一道乳白的光华,徐徐朝着宋钰掌心刺去。
这一道光华和初时剑气大有迥异,遥刺而来的速度也并不快,就像在沙场上步步为营的枪兵,为了能给对手致命而沉重的一击,他走得很慢,也很稳。白色光华撕开氤氲紫气的瞬间,宋钰惊觉,奋力将掌心的长剑往头顶推去。
长剑在空中灵巧折弯,又锲而不舍朝着他刺来。
“君子不器!”倪雒华屈指朝着空中长剑虚弹,此刻他还有闲暇掏出折扇摇摆几下。
一柄短刀从鞘中飞脱,跳入宋钰手中。
宋钰手中短刀急斩,一道剑气从刀尖透洒而出,迎着长剑而上。
“太虚剑意。”倪雒华咦了一声:“剑宗的绝学不是那么好模仿的,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虚剑之气是有了,但这只是皮毛,不是看两眼就能模仿得来的。是剑宗叛徒段天蓝传授你的吧。”
“交手还那么多废话,能专业点吗?”又一道虚剑撕开夜色,出现在倪雒华胸前,却被对方折扇给轻松挡下。听得折扇和虚剑碰撞时那声叮咛,宋钰心头大惊,倪雒华手中那柄折扇同样不寻常。
倪雒华脸色一正,双眼似乎要将夜叉面具看穿,直现真容:“段天蓝藏匿数年,最后得影牙庇佑才能安居天关城而不担心被发现,你是影牙的杀手?”
罗雅丹躲在矿洞中,一层层怪异的气浪时急时缓地涌进来,尽管洞口有力鬼帮她挡下九成真元,但偶尔从间隙中灌进来的真元一样让她吃不消,感觉自己就像跌落江水中的一片竹叶,一切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倪雒华的声音却是清晰无误地传入耳中,夜叉是影牙的杀手?这答案明显出乎她意料之外。
想起倪雒华在洞中说起自己掠夺了自己娃娃亲相公的全部气运,让那家伙变成废人心中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就像被逮着现行的小偷,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罗雅丹对宋钰青睐有加,将一个跑堂伙计提升为扈从,不是因为宋钰会写诗作曲的缘故,以罗家的财富和地位,连周大家也不见得能入得罗天舒的眼中,能和宋时关结成亲家的家伙,自然不会只是简单的暴发户。罗家养了无数护院,或精壮的或高大的,罗雅丹舍弃跟随罗家数十年的护卫,将性命交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仅仅是这名书生敢用扁担砸了六七个痞子的缘故。
“在见我之前,你听过别人向你提起过我姓名吗?”宋钰成为扈从的第一天,罗雅丹曾经这样问过宋钰,结果被那个家伙用无赖的回答给弄得她不敢再追问下去。
这些年罗天舒一直在等,罗雅丹何尝不是如此,她等待着在一个绚烂阳光的午后,一乘白衣白马踏碎罗家门前树荫,来完结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婚约,可是等待的人始终没来,最后却等到一个消息:影牙覆灭,宋时关身亡!
虽然已经过去六年多时间,但罗雅丹对宋姓一直有种近乎偏执的好感,就像父亲偏执地喜欢从罗府哪个厨娘手中做出来的每一道菜,不管辣或者酸,甜或者咸、好吃与否。这是罗雅丹为什么会提拔一介书生宋钰,又愿意嫁入宋族,成为宋安的妻子的偏执情结。
根源在罗雅丹小的时候,有次罗天舒酒后对不足六岁的罗雅丹说道:“小女,爹给你许了一户好人家,未来姑爷姓宋,你公公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意……”
“喔,宋温润!”
罗雅丹脑门被一只微胖的手拍中:“宋玉!”
“正午时分,我派来截杀罗雅丹那波人就是死在你们二人手中?否则凭罗雅丹身边那六七个窝囊废,如何能连杀三名雷鸣期高手,你一直潜伏在罗雅丹身边……”倪雒华脸上闪烁着一丝兴奋,他来天关城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取出虚无杵,再有就是将夜叉揪出来,而两个目的都要在今晚达成:“我对你面具后面那张脸越发感到好奇。”
“你不会有看见的机会。”宋钰手中没有半分迟疑,每往后拖一刻,头顶乌云便愈发浓厚几分,此刻星光早已全无,一道威严气势从浩渺苍穹徐徐投来,这种感觉让宋钰背脊每一根汗毛都为之倒竖。
“那个手臂比猿猴还长的家伙叫力鬼吧,长得那么有特色还蒙着面巾岂不是多此一举?罗府、力鬼、段天蓝,这些东西串联起来,如果我还不知道你是……”
“破!”宋钰第二柄障刀霍然出鞘,双刀绕开长剑,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形,发出悠长而毫无间断的颤音,这到声音由大渐小,直到寻常人快听不见的时候,宋钰才舌绽春雷,右手短刀猛然斩在长剑上。
倪雒华嘴角扯动,不屑地笑道:“不用白费心思了,长剑寄托着我毕生信念,你手里这废铁要想斩断它,还差了点点。至于你暴露的结果嘛……”
宋钰左手的刀再次划过。
当初在练习双刀的时候,宋钰散华、夜叉,一刀走轻灵、一刀取厚重,这一双手自然也有所不同。左手障刀稳稳地劈在长剑上,随即在倪雒华惊讶中,长剑迸发出无穷精光,化作无数道碎片散落在脚下。
“怎么可能?你手中难道是魔器?”
宋钰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知识改变命运。”宋钰震碎长剑,是因为他有着这大荒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优势——知识!科技时代的智慧结晶。
在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经看过一部电影,有种兵器叫做亢龙锏,影片中的主角手持此锏,借助高频率震动来寻找对手兵器中的裂缝,并一击而破。
倪雒华的长剑自然不会有任何裂缝和破绽,所以宋钰第一刀是将自己部分真元借给长剑,长剑排斥外来真元,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驱散,而驱散的这瞬间机会是宋钰创造出来的,他这样做也极其冒险,若是对手真元再浑厚几分,第一柄短刀就成了打狗的肉包子。
宋钰得势,刀势不停,化作一道火蟒直袭而去。真元所过处,一道黑色土龙贴地而现,碾压着火浪直奔而来。
在洞口观战的力鬼暗暗心惊,比这高深的修炼者他也见过,但却是头一回见着宋钰这样霸道的真元,看着真元外放凝成的火蟒如犁头般在两人面前犁出骇人的沟壑,心中只有一个疑惑:“他是否真是少主?当初影主带着家小转战天关城的时候,少主确实是百废之体。”
倪雒华嘴角依然挂着笑意,不急不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根半尺长的杵子,剑指轻扬随手在杵子上快速划动,信手一挥:“虚界!”杵子上乌光闪过,宋钰那如雷霆临渊的一击便无声无息的消散。倪雒华傲然地握着虚无杵,正要再次划符,一道刀光凌空而来,将他握着虚无杵的手臂齐肩斩落。
倪雒华又怒又惊,夜叉这连续不断的攻击让他陷入一种举步维艰的局面,自己好像正一步步踏入对方布置好的圈套,毁他长剑是为了震慑心神,随即第二刀便是要斩下自己手臂,紧随而至的第三刀才是真正的杀着,此刻他却还不忘伸手想将即将跌落在地上的断臂夺回来,那只手上还牢牢握着虚无杵。
“你敢伤我……”倪雒华刚张口吼出半句,便见着一支手掌轻描淡写地拍在自己胸口。
“当心!”矿洞中力鬼忽然将手中两柄依然断裂的双刀投出,却已然迟了,一道剑光撕开夜色直直刺在宋钰后背。
嘶吼……
剑光还未及体,一道蟒影从宋钰后背冒出,仰头对着长剑咆哮。
长剑略微犹豫,随即剑光直落,带着跌在地上的手臂,剑芒轻扫随即落向山下。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便没了踪迹,魂蟒却不退去,反到仰天发出更急迫的嘶吼,袖中小白而在宋钰识海中一阵嘶鸣。
宋钰心神一动,飞快朝着另外一个矿洞钻去,还不忘朝力鬼招呼着:“进洞,速度!”
倪雒华抱着血流如注的手臂,望着宋钰消失的矿洞发呆:“魂蟒袍?影牙之主……”随即眼前白光闪烁,一道粗壮如灵蛇般朝着夜叉消失得洞口钻去。
白光刚要钻入矿洞,忽然向铁器遇着吸铁石般朝着倪雒华飞来。
“三代人的气运啊!”倪雒华叹息一声,在这世间最后一眼的眼神停留在胸口那升腾着紫火的掌印上。
※※※
这一夜,七大天阙世家家主齐齐动容。
九天之上,一个愤怒的声音高声质:“沧澜老匹夫,当初你说已将域外天魔炼化,雷池为何开?”
声音起于北域,落于南荒。
这一夜,雷池乍开!
这一夜,大荒皆动!
第四卷 杀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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